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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涟漪(下) ...

  •   中午十一点左右,来“占卜先知”馆游客骤然增多。越前原本借着不显眼的地理优势,只接待了少量人。但没过多少时间,他的桌前已经排起长队。
      很多人从队伍后面探头探脑。有女生指着前方,“哎!看到没,就是他。穿着阴阳服的那个男生,超级帅……”
      越前讨厌麻烦。不停地被他人问这问那,让他回忆起以前被狗仔队跟踪的各类事宜,只觉得更加厌恶。
      面前的女生说:“我是金牛座AB型的,下个月桃花运怎么样?”
      越前眼睛看着膝盖上的“作弊书”,照本宣科:“金牛座在六月会有多方面的重大突破………”云云。
      女生听着很舒心地笑:“感觉好像很可信呢。”又问,“那你觉得我向喜欢的人表白能成功嘛?”
      越前终于不耐烦,眼睛一吊:“你还差得远……”
      女生没有反应过来,冷场数秒,意识到自己是被冒犯了,委屈地“诶……”了声。
      却见一个温柔溺人的笑容进入视野。
      “像小姐你如此懂事可人的女孩,即使心如石块的男生,也难以抗拒的。”忍足说,前额微显凌乱的发丝半遮眼镜,尽是潇洒。
      女孩像被耀眼的阳光晃花了眼,只是愣愣地点头。
      忍足笑意更浓,随性地拍拍手,“大家看看那两边的的台子,几乎没什么人呢,不需要再排队呀……这边倒是快要收摊了。”
      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是忍足的话起作用,还是因为他的笑容有催眠作用,相继作鸟兽散。
      越前喘口气,脱力地趴在桌子上。
      忍足转身看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这好歹是服务业,你怎么这么对待客人?”
      越前没回话,只是满脸写着“不高兴”和“不愿意”。忍足忍俊不禁,觉得越前真奇怪,有时候少年老成得一塌糊涂,有时候却又非常孩子气。
      忍不住继续逗他,“刚刚那些人都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呢。再加上这一身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阴阳服装,真是人见人爱。怪不得小林要让你代替万谷……”
      越前拿眼白他,“我看出卖色相讨人欢心是前辈喜欢做的事吧?”
      “……”忍足僵住了,笑容几乎挂不住。他突然有些明白迹部为什么老在越前面前破相。小个子言词尖锐,实在不讨喜。
      “喂喂,好歹我替你赶走一堆苍蝇……”
      “哦……”越前讽刺地拖长音调,“刚刚还夸别人懂事可人,这会儿变苍蝇。”
      但是忍足没在听,他的视线追随着远远走近的一个身形,双眼放光。
      这次他倒像苍蝇。越前腹诽,暗笑着抬起脸,看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吸引忍足至失声。
      女子身着休闲衣衫和牛仔裤,茶色的头发随意在脑后绑着,缓缓坐在占卜桌前的椅子上,“我看这里没有人,所以就到这个摊位了……”她微微一笑,眼角的鱼尾纹暗示着她是有些年龄的成□□人,“不帮我占卜一下吗?”
      忍足立即像被人当头一棒般地回过神,“荣幸至极!”他激动地说,连平时习惯性摆上的迷人微笑都忘记,手忙脚乱地,“您要占卜什么?”
      “嗯……我想想……就今天的运势吧。”
      “没问题!越前……越前……”忍足推挤着身边的少年,这才注意到他隐隐发白的脸色。
      “哦……”越前冷淡地回应,“请问你的星座和血型。”
      他听着妇人流利地报出“双鱼座”和“A型”,心中一片泥沼,越沉越深。
      他想,怎么这样也能遇见——
      手冢国光的母亲。

      越前龙马第一次见到手冢妈妈,还是十三岁那年,他被逐出和美国青少年打友谊赛的队伍之选。他去手冢家找手冢,要求参赛,开门的便是这位年轻的美丽妈妈。
      越前并不擅长记名字,更不擅长将名字和脸配对起来。故而第一见面,只有很浅的印象。一直等到后来他和手冢暗中交往,他时常以“照顾学弟”的理由将他带回家,再慢慢和手冢妈妈熟悉起来。
      手冢妈妈很喜欢越前,甚至不等手冢提及,就建议:“哎,过两天把越前叫来吃饭吧……”
      他有时候想到手冢妈妈好客的热情情绪,觉得罪恶感像毒药似的沁入肺腑。他对手冢说,“你妈妈要是知道我拐了她儿子,不劈死我才怪,也吃不到她做得美味的茶碗蒸……”
      手冢放下书,因为越前微微撅起嘴的可爱表情而浅笑,“她不会的。”认真地想了想,又说:“她不做茶碗蒸,我会给你做。”
      越前金棕色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脸红到耳根。
      然后他压了压帽沿,说:“唔……谢谢。”

      越前对妇人说,“请伸出你的右手手掌。”
      手冢妈妈掩嘴笑,“你们搞得还真是一套一套啊……”
      越前机械地重复:“请伸出你的右手手掌。”
      手冢妈妈有些疑惑地看忍足,正对上他也不明所以的眼神。两人愣生生地对望了几秒,她伸出手。
      她的右手光洁如丝绸,甚至没有因为是家庭主妇而染上家务劳作的痕迹。
      当然没有那一条疤。
      没有那一条因为越前不小心打破茶壶,她弯腰捡,而刮伤手掌后结的疤。
      他那时怎么说的,好像拼命道歉吧。脾气倔强的少年很少道歉,说起对不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神情却焦急得很。
      手冢妈妈说,你看是我划伤了,我都不急你不要急啊。
      却觉得这个少年尽管不太会做事,但很懂事,惹人怜爱。她摸了摸越前的头,说,不要紧啊,真得不要紧。
      那时的越前已有一米七六的个子,她踮起脚才够得到他柔软的头发,她想,他还真是孩子。

      “你今天会碰到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越前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手相上,头也不抬,“你会因为这次相遇而产生一些动摇。但从朋友或陌生人处可以得到不少有利的帮助和安慰,并且想说的话不要闷在心里,勇敢说出口。并且华丽气场的派所隐藏着你的好运。”
      越前一口气照着摆在膝盖下的书念完,只觉得这些词语像流水一样滑过视线,脑中什么印象都不留。
      手冢妈妈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但这次笑容带上了些沉甸甸的悲哀,“我今天的确碰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是我曾经最爱的人。”
      越前不想直面她,忍了忍,但是没忍住。稍稍抬起眼。
      手冢曾经说,越前有一双能让人说话的眼睛。谁被你看着,都会倾吐如潮水。
      越前嘴角弯起一个促狭的笑容,那军队也不需要什么酷刑了,把我叫过去看他们就行。
      手冢说,你就知道贫嘴。
      眼里含上了笑。
      越前不自知,手冢这一点说对了。手冢妈妈看着这一双金棕色的眸子,只觉得言语不受控制:“我们在大学里曾经也是山盟海誓,说什么也不分手之类的。他是贵家公子,家庭压力需要他取门当户对的小姐,对家族生意好。那时我们尽情耻笑不以为意,但后来双方都抵不过压力。我先提出分手了。”
      忍足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
      手冢妈妈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幽幽地说:“你不懂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做一些妥协。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相爱就是义无反顾的,后来才明白爱情成为身边很多人的绊脚石。他的父母向我父母施压,断他的经济来源。当时什么都尝试做了,一天打两份工,拼命争取奖学金什么的,来养活自己。可到后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分手那天,他送给我一本书。说虽然我提出的分手,但终究他对我不起,希望我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手冢妈妈苦笑,“没想到真像占卜所说,向你们娓娓道来了呢……”
      忍足不忍看她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转换话题:“他送给你的书,叫什么名字?”
      “《世界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越前膝盖上的星座运程书骤然掉到地上,他不得不弯腰去捡。
      “那时我觉得他其实是拿这本书来羞辱我。因为扉页有一句他的亲笔题词,应该书中也出现过——‘即使没有爱情,世界依旧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运转’,后来逐渐明白,他只是用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抱歉,想告诉我,即便不是他,也希望我好好地生活下去。”
      手冢妈妈露出缅怀而伤感的笑容,“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不善言辞。也许有一天,我不得不伤害什么人的话,会把这本书送给那人,希望无论怎么样,那个被我伤害的人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
      她看着缄默的少年,突然醒悟过来似的,急忙摇摇头:“抱歉,说这么多废话,肯定听得无聊吧。而且我那个做法,似乎是不负责任呢。做错了还是要直面道歉啊……”又开玩笑说:“听到没有,小子们。要做直面生活的男人啊……”

      越前和手冢分手后就没再见过手冢妈妈。心里是真得愧疚,觉得真正无法面对的,是对他坦诚无疑的这位妇人。
      可是真正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吗。
      但越前没有认为自己做错。年轻的时候,爱就爱了,理直气壮。
      我爱他。或许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但我没有错。
      他无法忘记的,是手冢妈妈抚摸他头发时,柔软的触感。
      他不想看到的,是她受到欺骗后不信任他的眼神。
      他嘲笑自己,看,连带着那人的家人都在捆绑你。
      离开日本前一天,越前接到一份邮递包裹。他拆开来看,是一本书。
      书看起来已经很旧,似乎被主人翻阅很多次。扉页上,有两个题词。一个较早,带着泛黄出来的墨水痕迹。一个较晚,似乎是前几天刚写上的,字迹清秀神韵。
      但两份题词,都是同一句话。
      ——即使没有爱情,世界依旧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他那时觉得,大概是不二前辈寄来的奇怪鼓励的话语吧。
      他把包裹的信息仔细看了两遍。
      寄信人一栏是空的。
      他不明白。

      忍足拍了拍越前的背,“她走了。你书捡得真久。”
      越前慢慢坐直身子,看着手冢妈妈慢慢走出“占卜先知”馆。
      她的身形很优雅,又带着一丝随性和母亲的柔和。
      中午的阳光正好。
      她融进亿万尘埃的光丝里。
      就好像,慢慢淡出越前的生活。
      那本书应该还贮藏在手冢妈妈的书柜里,只有一行她最爱的人留下的题词。
      他想,都过去了。

      越前在十二点准时下岗,他去临时腾出当做换衣间的教室换下阴阳服。
      迹部在里面,对着镜子扣领带。
      大少爷今日一身白色西装,气宇宣扬,得天独厚。
      他看越前进来,抽空关心一下:“上午的活动怎么样?”
      “……嗯,还好……”越前敷衍,说着解帽子。
      他不擅长这些,做起来笨手笨脚,解结反倒打成死结。
      迹部哼哼数声,隐在舌尖下的话不外乎是:没用的小鬼。
      他走过去,一把将越前拉近,“你看看你生活无能到什么地步。”
      手上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不知是不是阳光的关系,越前的眸子看起来熠熠生辉,如向日葵绽放光彩。他看着迹部,似又没在看他。面容碧空澄净。
      迹部把越前的阴阳帽子拿下,少年墨绿色的发丝有一些调皮的翘着。
      他伸手,轻柔地抚平。
      然后他愣了。越前的眼睛这次看着他,也有些愣。
      迹部迅速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我今天得到消息。”迹部思绪空白,脑子里迅速集词成句地说出条件反射的话:“东京作为这次全国网球大赛的主办方,冰帝是东道主之一,受邀参加。”
      “我知道。”越前疑惑地皱眉,“所以?”
      迹部看着他。那一刻,他曾经想象过的,越前站在球场上时骄傲的眉宇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浮浮沉沉。
      “越前。参赛吧。”他说,“你会遇到真正的强者。”
      风吹得迹部两鬓的银发飘洒,桀骜不羁。
      那一刻,越前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独一无二的强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涟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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