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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49章 ...

  •   子悠知道自己开口必定会暴露身份,但她心中郁积多年的情绪不吐不快。

      可方才纵使骂出来,以为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心里却依然不痛快。那股积压在胸口的怒火,似乎已转为对亲族深深的愧疚。

      她沉陷在无法释怀的自责中,即便他唤了数次,她都不愿再开口。

      “不是你的错。”他忽而道,顿了顿,又说:“陆吾对九天的野心蓄谋已久,那些年他按兵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便是等太一神力衰退,进而将九天托付于我之日。即便你没有将我放出来,他也会设法争夺九天。”

      这条冷漠无情的冰龙,居然破天荒地安抚她?

      子悠才不上当,不论他说什么,她都装聋作哑。

      他却似打开了话匣,耐心地与她讲道:“双方战事一旦开启,钦原族与地界一众神族迫于形势加入战局,厮杀便不可避免。神族衰败其实已是天命所趋,即使是九天神族,大多也难以幸免。我亦是有心无力,难挽颓势。”

      听到这儿,子悠冷冷地哼了哼,讽刺道:“你在这儿说得冠冕堂皇,我怎看不出你有心挽救神族衰败的局势?爷爷说你神力之强,可与巅峰时的太一等同。既然如此,你怎不用你那至强的神力为一众神族逆改天命?”

      他却是笑了笑,说:“你所言与我所想略同。”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见他笑。

      子悠透过半透明的蛋壳,将他细细打量,却只能大致看出五官的轮廓。

      但她曾在无夷继任九天天尊的时候,于天神大会见过他一面。虽然隔着人海匆匆一瞥,却也记住了他的样貌,尤其那双聚神的眼睛,和他的冰龙真身那双翠绿宝石似的眼睛一样好看。

      “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就去做呗,光说有何用。”子悠说罢,不愿与他继续交谈,闭眼睡觉。

      许是方才哭累了,她一觉睡了许久,梦回金乌岛。

      岛上有正坐在山谷翘首盼着她回来的爷爷、娘亲和爹爹,还有刚从岛外给她带来好食的二位兄长。

      她忘记自己身处梦境,以为他们仍活着,哭着朝他们奔过去,一把将站在最前头的爷爷抱在怀里。

      娘亲和爹爹也走过来,挨个将她抱了抱。

      子悠将脸埋入娘亲怀中,两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就像小时候那样黏在她身上不松手。

      二哥柏煦在前方逗笑道:“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奶娃一样缠着你娘哩!”

      子悠从娘亲的怀抱中钻出脑袋,努努嘴:“在娘亲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奶娃,哥哥羡慕吧!”

      “是是是,哥哥们都羡慕!”柏煦笑着举起两盒山茶花糕,故意吊她胃口:“再不过来,可要被我们吃光咯!”

      子悠娇嗔道:“要是吃光了,再不喊你们哥哥!”

      大哥柏辰失笑摇头,叫柏煦:“你就别逗子悠了,哭了又该你去哄。”

      柏煦吓得缩了缩脖子:“哄不好,我可哄不好。”

      娘亲摸摸子悠的脸蛋,满眼宠爱:“他们逗你的,快去吧。”

      爷爷和爹爹在旁哈哈大笑,也叫她快过去,趁新鲜吃。

      子悠松开娘亲的怀抱,笑盈盈朝二位兄长跑过去。

      就在距离他们仅七八步之遥,一声惊雷猛然响彻天霄。她吓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天。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陡然间乌云滚滚,两道闪电自乌云之中劈下来,正正劈在柏辰和柏煦的头顶。

      她都没来得及看他们最后一眼,两人已在天雷之下化为乌有。

      她心头一震,慌忙回头,娘亲和爹爹早已不见踪影,只有爷爷被电光闪闪的天雷罩住。

      “天罚将至,你快跑!”爷爷大声喊道。

      子悠根本迈不动腿,眼睁睁看着爷爷被天雷剥离肉身,最后粉身碎骨。她吓得腿软,浑身无力地跌坐下来,趴在草地上。

      “爷爷、娘亲、爹爹、大哥、二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子悠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是本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呜咽地哭着。

      她想去找他们……亲人全都走了,苟活于世有何意义。

      子悠的身体渐渐失温,意识也开始恍惚,就像死去时一样。

      忽而,身子四周像围着一团火,暖烘烘的。僵硬的身躯逐步放松下来,意识也清醒些许。

      但四肢像被什么重重压住,动不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际,她听到无夷和玄章的对话——

      “钦原族遗留的这枚鸟蛋生死难料,虽然避开天谴,可不一定能撑过孵化之时。师父何必为她耗费神力,不如让她顺应天命,该生该死,皆由天道定夺。”这是玄章说的话。

      “这是我欠她的。”无夷轻叹道:“她是子悠。”

      “子悠?她不是死了吗!”玄章的语气听着十分诧愕:“师父那时在九天拖着陆吾,暗地里派我和诡幽去崇吾山解救她,可我与诡幽进入锁妖窟,那蛊雕口里还在嚼着肉骨,地上也散落她的羽毛和残肢,皆为我们亲眼所见。”

      “应是她使了弃尾逃生的招数,那蛊雕愚笨,只吃口里的肉骨,便以为将她给吃进腹中。”无夷道:“她的魂魄飞回了金乌岛,柏君耗费神力,将魂魄融入这枚蛋中。他知道天谴难逃,但子悠死过一次,许能逃过此劫。他虽为私心而冒险一试,但也是为了救下钦原族的血脉。”

      “难怪师父不分昼夜地将神力渡给她。”玄章低头细细打量这颗瞧着平平无奇的鸟蛋,忽见蛋壳内有橙光闪动,下意识问道:“她能活过来吗?”

      无夷没接话,他将手中的蛋捧起,神力自掌中徐徐释放,不断地渗透蛋壳渡给她。

      玄章视线一转,看向师父:“她真是被陆吾害死的?”

      无夷一边看着正不遗余力吸纳自己神力的鸟蛋,一边道:“秋溟昨日过来,说素舒曾经偷听了我与你的谈话,知道当初我被子悠救出冰渊,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吾。陆吾去九天找我,素舒便暗中将子悠引到蛊雕的巢穴。”

      玄章抽了一口气:“素舒怎会变成这般……”话语顿住,他已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残忍、冷漠、狡猾,都不足以形容。

      无夷摇摇头,最终将素舒的身世道出——

      酸与族公主显隗因遭邪祟所扰,疯疯癫癫活了近四十载,一日陡然清醒,自残而亡。

      显平去昆仑墟请西王母救助,西王母救下她的残魂,并使其依附金莲而复生,并取名素舒,是希望她此生素洁如莲、心志舒豁。

      怎料显隗前世的怨气尽数遗留在这缕残魂中,并以金莲的灵气为食,使得素舒生性乖张阴暗。

      彼时九天神族已由无夷全权掌管,西王母便将素舒托付给他,希望可以引导她步入正道,重修神缘。

      无夷尽力扶正她的心性,却不想陆吾使迷惑术扰乱了她的神识,诱引她将深藏的怨恨尽数释放出来。因无夷对素舒日常颇有些严格,她便将怨气尽数转嫁到他身上。

      “她的神性早已步入邪道,谁也扭转不了。而今她仅剩一缕魂息,西王母已将其放逐巫山附近,若能改过自新,许能重获新生。”

      “唉!”玄章一跺脚:“王母定是看在酸与族族王曾侍奉自己的份上帮她复生,王母就不该一而再发此善心!”

      听到这儿,子悠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害的来龙去脉。

      也才知,原来无夷曾派属下去崇吾山救她,只不过去晚了一步。

      “我有话与你交待。”无夷将蛋放下,语气陡然严肃:“你需细细听完,且不可有半点疑虑及推脱。”

      子悠竖起耳朵继续听,却发现四周倏忽安静下来。

      她费劲地睁开眼,那两人已不在旁边。

      也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远离她才能交代。

      子悠浑身软绵无力,遂闭上眼继续睡去。

      “师父!”许久,玄章一声惊骇的叫唤立刻将她惊醒。

      子悠瞌睡顿散,睁开眼四下环看,仍不见他们靠近的身影,也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难不成又幻听了?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子悠的周围不见半个人影。

      她似乎被罩在结界内,四周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她根据天河映照的光亮辨别日夜,大约过了七天,玄章出现了。

      他开口的第一声,就是长长的叹息。

      第二声,还是叹气。

      他就坐在旁边,低着头勾着背,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话。声音颇轻,更像呢喃自语。

      “师父不顾西王母的阻扰,冲破了虫焉渊的封印,直接斩断陆吾的八尾。最后在师祖的制止下,留下他一尾。陆吾的九尾等同九条命,失去八尾,神体就被彻底摧毁。这最后的一尾魂魄,也不知师祖留着做甚。”

      “之后,师父去往大明顶,将天罚之雷尽数引到自己的身上,并以毕生神力抵抗天谴。他没来得及救下七妹和八弟,不过神族的血脉保住了。

      说着,他一边摇头一边笑出声:“我居然活下来了……”

      渐渐,笑声之中略带哽咽。

      他深吸两口气,艰难地道出:“师父的神魂……碎了。”

      子悠忽地睁大眼,怔怔听他接着说:“师父以一己之力承下了神族的天罚,神魂碎裂消散,什么也没剩。”

      玄章又断续说了些什么,她已无心再听。

      耳边不住地回响无夷先前说过的话——你所言与我所想略同。

      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竟是真的……

      当他真的为挽救神族而倾尽自己所有,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她心里五味杂陈。
      ***
      之后,玄章一直将她放在无夷昔日所住的宫殿,并陪在她左右。

      有一天,他说:“西王母撤去了九天神司,不日就要彻底关闭九天,咱们得离开这儿。”

      “去哪里?”这是子悠开口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玄章惊奇地看着她:“你活过来了?!”

      子悠对他先前有关地界神族的言论颇有微词,并不愿深谈,只是淡淡应了声:“嗯。”

      玄章却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师父应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觉着这话奇怪:“我活着跟他有没有遗憾并无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玄章略显激动地说:“师父为了让你活过来,又担心一次性渡入太多神力,生怕你吃不消,所以他日夜不休地为你慢慢渡入神力,一次次地试验你所承受的极限。他若知你被救活了,走时便再无半点遗憾。”

      子悠哼了哼,没再接话。

      她只当无夷忽然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还她昔日的恩情。又或是,玄章毕竟身为无夷的弟子,总得为自己师父辩解。所以她左耳进右耳出,不当真。

      当天,玄章就带她离开了九天。

      三个月后,子悠从他口中得知西王母竭力建造天庭,已神逝于昆仑墟。几位昔日的九天神司分散各地,有的继续担任神官,有的隐居四海各地。

      一日,玄章说要与昔日的九天神司一道去昆仑墟祭拜西王母和无夷,暂且将她放在屋内,并设下结界。

      他前脚刚离开,屋里走进来一位陌生的男子。

      他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将她抱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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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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