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62、夜探

　　随着秋意更浓，夜色也来的更早了一些。
　　用完晚饭后，□□练了一天的柳小树早就眼皮子打架到不可开交，放下筷子后铆足了劲跑回自己的小屋躺下，不出一瞬就入了梦。

　　不得不说，鹊吟山这一套操练入门弟子的法子还是很好用。不过是几天的功夫，这孩子的修为就稳固了很多。
　　原本桑风北还担心，这孩子因得聚灵阵才得以进入修行之列，终归根基算不得稳当。如今一看，属实多虑。
　　反观凤晏回始终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小仙君，皱眉何意？”
　　凤晏回看着桑风北，迎着晦暗的灯色，眉心略有了些波澜起伏，就着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难事。

　　被凤晏回的声音打断，桑风北瞬时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凤晏回，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
　　这双含情目看似澄澈明净，像是什么事都藏不得一般。
　　但或许也藏了所有事。

　　桑风北不语，转头看了看窗隙之外的夜色，起身往外走。
　　只远远地丢下一句：“天色尚早，我去后山修行，莫要等我。”

　　夜色里的鹊吟山一派寂静，唯有不知名的小兽趁夜奔袭谋生，带起了阵阵窸窣。
　　桑风北被晚风吹得清醒，顿生感悟，手上指诀一掐正欲御剑而行，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远处天际微弱闪烁的光。
　　这是……
　　桑风北不由得慢下来，脚下的心剑似散非散，像是有灵性一般，聚散有度地将桑风北稳稳地托在虚空中。
　　他定睛往那微芒闪烁之处看去，目力将将所及之处，应当是一座若隐若现的山。
　　这山似乎远在天际，在重重雾霭中露出了些许亮光。若是再细看，这微芒也并非是一处，而是游离的光点，泛着绿意，倒像是……

　　桑风北回神，想到了这光点看起来想什么——
　　像极了那日古蛟墓地所见，凤晏回曾经用过的那惊天骇地的一招。在千川渺的加持之下，那足以消弭万物的飞花散刃，带着浓郁的绿色清芒。
　　哪怕是过了许久，如今想到，仍旧让人心生敬畏。

　　但下一瞬，那隐约可见的绿意不见了。
　　桑风北使劲闭了闭自己酸胀的双目，再看仍旧雾海沉沉，无一丝光晕。

　　是幻觉吗？
　　不，不是。
　　桑风北非常笃定，他一定看到了那处绿色的微芒。

　　只是不知道，这眼下看到的绿色微芒，与先前凤晏回所用的，究竟是同出一宗，还是只表面雷同。
　　但转念一想，凤晏回对仇苛的功法修炼能点拨得如此轻易，怕是多少有些渊源。
　　·
　　桑风北走后，凤晏回懒散地躺在榻上，透过窗缝看天穹上的钩月。月凉如水，在屋檐染上了一层银霜，清冷得很。
　　他微微闭目，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他们到鹊吟山已经半月有余，仇苛这颗送上门来的种子埋得正好，过一阵子大抵就能开花结果。再然后，就要思考枉世之渊开启，如何回到上仙界的事情了。
　　大抵的要事就这两个，可也还有些细碎的小事还未来得及处理。
　　就比如，柳小树最终的归属，再比如顾寻常如今的下落，再再比如，在顾言明之死这件事上头还没给桑风北一个交代。
　　还有就是……

　　就在此时，凤晏回耳尖一动，听到了一些不该有的声响。
　　他瞬时回神睁眼，待得弄清这声音从何而来后，不由得勾唇一笑，眸中尽是促狭邪魅之色。

　　而后，他指尖冒出一丝灵光，旋即油灯熄灭，整个院落之中漆黑一片。
　　黑暗当中，覆面巾晃晃悠悠地覆在了凤晏回的脸上，他闭目躺好佯装入睡，等着不速之客自投罗网。
　　做完这两样事情后，凤晏回只觉自己胳膊酸软，不怎么能动弹。手腕间的那股力量又开始试图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却在凤晏回设下的禁制当中没什么胜算，最终模糊成若有似无的跳动。

　　片刻之后，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到了门外。
　　再有片刻，这脚步声伴着呼吸声就到了榻前。

　　凤晏回鼻端尽是褚璟身上那股子熏香的气息，虽然不算难闻，但浓得让人头疼。本想着再装一会儿，忍无可忍之下索性直接睁开了眼，恰好对上褚璟那双狭长的眸子。
　　褚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下一瞬就恢复了冷静，仿佛这半夜里溜门撬锁的贼人不是自己一般。

　　“褚少城主，雅兴。”凤晏回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虽说大家同住南山雅舍，可你不请自入总归还是不太好。今日幸亏只有我一人在，若是桑风北也在的话，他这人素来警觉，说不定用什么灵诀招待你。”

　　褚璟一听，捕捉到了凤晏回话中的关键，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这是你的房间，为何他会在这儿？”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素来与我居同寝，有什么问题吗？”凤晏回言语之中轻描淡写，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与气急败坏的褚璟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好不要脸！”褚璟薄怒，却撞上了凤晏回洒脱肆意的笑声，薄怒瞬间成了盛怒，“你还有脸笑？！”
　　“为何不能？褚少城主是九冶城的少城主，可不是鹊吟山的。”

　　“可我在鹊吟山说话也好使！”褚璟白皙的面皮已经隐约涨红。
　　“凭什么？”
　　“凭我日后会嫁入鹊吟山，这鹊吟山早晚有一半会姓褚！”

　　凤晏回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因得这份沉默，褚璟下意识以为这人是怕了，暴怒的情绪转为自得。
　　刚想叉着腰再说点什么，却听凤晏回倏然轻笑：“褚少城主，你觉得自己的意义就是要把自己与另外一个有价值的人绑定在一起？”
　　“……”褚璟语塞，而后梗着脖子说，“是又如何？”

　　暗夜里凤晏回的眸色晦暗，良久后回答：“不如何，乱世之中也挺好的。不过你要是想让鹊吟山的一半姓褚，那可就不能再痴迷桑风北了。”

　　褚璟一怔，旋即轻蔑道：“你不也是一样吗，把自己跟一个有价值的人绑定在一起，让他护着你这个残废，不至于在乱世里当个草芥。不过我倒是奇了怪了，我命好，所以我身后有九冶城撑腰，你有什么？你到底是凭什么让他一路罩着你这个残废？ ”

　　凤晏回失语片刻才怔愣笑道：“你的话确实有点意思……至于我有什么，这还真是……”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褚璟手里攥着烟青色的覆面巾，而覆面巾的主人正一脸错愕。

　　“不说一声就动手，不太好吧？你九冶城就没有家教之说？”半晌后，凤晏回开口，“若是看完了，麻烦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褚璟怔怔地把软缎递回去，迎着窗外透进的月色，眼前这张脸清冷更甚于天上玄月，完美无瑕。

　　“你，你为何要蒙着脸？”褚璟不由得问道。
　　“怕冷，受不得凉，可以吗？褚少城主如果没有别的事，今夜闲谈咱们就到此为止，你请回吧。”
　　凤晏回偏头看着褚璟，眉目之间波光流转，看得褚璟背脊发酥，居然半点与他再争执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往门外去。

　　褚璟出了厢房，刚走没几步，却又鬼使神差地往回折返。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为何要折回去，兴许是不信残废能有如此模样？
　　透过窗缝，褚璟深吸一口气往里看。
　　却正对上一张血痕遍布诡异至极的脸，那双眸子看着熟悉，此刻却血色充盈，盈溢着丝丝灰痕，邪气至极。

　　鬼……鬼啊！

　　但还不等褚璟叫出声来，就在极度的恐惧之中白眼一翻，彻底没了知觉。
　　·
　　第二日傍晚，柳小树从鹊吟山弟子观回来，刚好撞上了褚璟。
　　见褚少城主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他饶有兴趣地跑进来，见三长老仇苛也在此处，便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而后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凤哥哥，隔壁那个少城主看起来气色差极了，看上去像是被鬼吸了阳气一般。”

　　凤晏回笑而不语，却听仇苛哈哈笑道：“别提了，他今天一早就去了长老阁，恰好就是说自己见了鬼。可问他到底哪里有鬼，见了什么鬼，他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走。”

　　想来是昨夜被吓了个透心凉。

　　这也不怪凤晏回，他原本就没多少灵力好用，为了提防这来者不善的褚少城主，免得节外生枝，特地用了一层幻化灵诀遮了自己脸上的红痕。可归根到底还是灵力太少，褚璟刚走，他这灵诀就难以撑住，恢复了常态。
　　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褚璟居然鬼使神差地凑回来看了一眼。

　　凤晏回本以为这次怕是要惹麻烦，毕竟这被吓掉了魂儿的褚少城主去长老阁一说，多少得有个长老来南山雅舍一探究竟。
　　可没想到，他人都去了长老阁，偏生半个跟自己有关的字也没说。

　　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凤晏回直觉，未必。

　　只是直觉归直觉，到底这褚少城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尚未可知。
　　·
　　脸色煞白的褚璟摇摇晃晃地往后山去，去的倒也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第一次与桑风北撞见的路口。
　　果不其然，还是在这儿撞见了他。

　　桑风北眉心一皱，淡淡颔首权当打过招呼。
　　可下一瞬，就听身后褚璟的声音颤颤巍巍传来：“我知道你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