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54、师祖

　　“什么寻常人不寻常人？”曲无韵御剑而至，正好听到了最后的话尾巴。

　　凤晏回透过薄薄的遮纱，见曲无韵之前系在腰上的芥子袋等一应物品已经消失，开口问道：“曲仙君这是禀报完了？”
　　方才曲无韵先行一步，说是先去长老阁回禀，这是外出执行门派任务回来后的规矩。
　　想到昔日上仙界名门大派的繁文缛节，凤晏回本想他应当得去一阵子，可没想到刚进了山门不久，曲无韵就回来了，堪称神速。

　　只见曲无韵收了心剑，缓步走在了桑风北身边。
　　“其实也没什么好禀报的。”曲无韵笑道，“鹊吟山素来没什么繁杂的规章，让我等外出弟子去长老阁，也不过是怕我们粗心大意，莫名丢了东西。东西放下，我自然就回来了，后续该清点的那些杂事也不归我管。”
　　“哦？”凤晏回倒是有些意外，“可这一番又是血月惊空，又是与秋阳派起了冲突，甚至还有人受伤了。这些都不需要向上禀明？”
　　曲无韵摇头笑道：“这凤兄就有所不知了，我那小师妹琼月，身上不仅有师祖给的保命符，更是有我门派至宝封光镜。这灵宝虽然没什么他用，但能将持宝之人的所经所历都如实记录下来。这可比嘴上说来的直接，也省去了我们不少事。”

　　凤晏回一怔，旋即哑声笑道：“这还真是有趣。”
　　曲无韵微微挑眉：“是挺有趣的，我第一回知道封光镜的时候，也觉得很有意思。”

　　凤晏回不语，此有趣非彼有趣。
　　他觉得有趣的点是在于，这鹊吟山的那位果然是有预谋地流窜，从上仙界里卷了不少东西出来，连封光镜都带在了身上，也不知道带没带什么其他的好玩意儿。

　　不过，曲无韵倒是说谁谁到，言出法随。
　　前脚刚点了琼月的名，就见这姑娘风风火火地御剑而来，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
　　“师兄，就知道你挂念两位美人哥哥，可也不能连我叫你也听不见吧……害得我猛追了一路。”少女娇憨地抱怨着，旋即就见她从随身小袋里拿出两颗果子，“给你们，这是我从长老阁偷的秋果，可好吃。”

　　言行举止之间极为光明正大。

　　琼月也不管桑风北推拒，直接塞进了他怀里，示意他给凤晏回尝尝。
　　虽然都是好看又冷清的哥哥，躺着的那个甚至要比站着的这个更爱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跟躺着的这个说话更有压力，不敢跟他直接对上。站着的这个话是少了一些，看起来也冷冰冰的，但却没有那种隐形的疏离。

　　给完之后，琼月这才冲着曲无韵皱了皱鼻子，做了个鬼脸：“怕拿多了被发现，师兄今日就没有口福啦。”
　　“……”曲无韵一脸无奈，可对这个自小看大的小师妹，心中也多是宠溺。

　　他随手给了琼月一个脑瓜崩，而后又想起前头听见的话头，转言追问：“凤兄，先前你与桑道友说的，那寻常不寻常之人，是说的谁？是我鹊吟山之人吗？”
　　这倒不是他八卦，实属有些好奇这两位初来鹊吟山的朋友，到底会对自家山门有什么评价。
　　一边琼月的耳朵也支棱了起来。
　　这算是人之常情，就像是家里来了客人，总归还是想听一听他人对自己家的评价。

　　凤晏回倒也没顾左右而言他，当下就直接点了头。
　　“不假，就是在感慨你鹊吟山能人辈出，从上到下皆不寻常，尤其是你们那位师祖。”

　　听凤晏回这么一说，曲无韵倒是愣住了，相当意外。
　　他迟疑问道：“师祖？凤兄居然知道我鹊吟山师祖？”

　　不怪曲无韵愣怔，而是因为他们门派这位开山师祖，实在是有些过于神秘了。别说在外头的修仙界里，哪怕连在门派之内，也鲜少有关于这位师祖的消息。
　　这些年来，鹊吟山有几分声名在外的是掌门和长老。但他们也因得修行境界不够出类拔萃，不过只是占了几分薄名。

　　而师祖则极为避世，尤其是这些年来，他终年独处在鹊吟山的某个山头。山头周围还设置了一圈迷踪壁障，相当繁复，据说能把人困死，非请不得入内。
　　至于什么人会被请，什么时候会被请，被请了去做什么……这都凭师祖他老人家自己说了算。

　　曲无韵师从鹊吟山掌门三百年。
　　这三百年之间，他只能偶尔在祭天之时远远地看过师祖两眼，觉得他大概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唯独有那么一次称得上是私下见，还是曲无韵临水见蒲苇而入道，成了门派之中最为年轻的翘楚弟子，这才缘得师祖召唤。
　　但那次召唤，曲无韵也不过是方进山头之外的壁障，在那古朴到堪称简陋的茅屋外跪了半日，才听闻师祖的一声教诲，和半招缘法，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至于世外之地，对于这位鹊吟山师祖的传闻自然是更少，流传在外的故事传说统共也就只有那么几条——

　　眼光不好，接管了秋阳派不要的废弃灵脉。
　　能力还行，毕竟发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也曾经雷霆之力斩过九冶城的大魔。
　　缩头乌龟，从未在仙门法会上现身论道。

　　众所周知，作为下仙界首屈一指的仙门盛会，任何一个修仙者都希望自己可以在大法会上技惊四座，为自己也为门派扬威。
　　可众所又周知，这任何一个修仙者里，除了鹊吟山掌门。

　　昔日某次仙门法会，有人已然叫嚣到了鹊吟山脸上，点名让鹊吟山师祖前来论道，要不然就从弟子到随行长老，一个个打过去，结果愣是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此门派前辈恼羞成怒，倒也不好纡尊降贵对小辈下手，从此就将鹊吟山师祖是一群缩头乌龟这件事挂在嘴边，愈发形成了一种鹊吟山这个门派外不强中却干的软弱可欺的形象，至今在仙门法会上还经常被人提起。

　　对此，派中弟子脸上也挂不住。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修仙之人，一个个心比天高，怎么也忍不住别人的嘲讽使劲儿往自家人脸上招呼。
　　可没办法。

　　“……师祖就像是个聋子，根本没把这些声音听在耳朵里，仍旧是我行我素地在那座破草庐里闭关，终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到底修成了什么境界。”
　　琼月就恰好属于那血气方刚的弟子里最血气方刚的那一批，一想到之前在仙门法会上的经历，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牢骚。
　　试问，谁不想让自家门派能在同侪面前高出一头？
　　现在倒是好，高也没高出来，还矮了不少。

　　“琼月！”曲无韵罕见凌厉，面色沉凝。
　　琼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对不起师兄，我错了。我回头就去领罚。”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人前目无尊长，抹黑门派祖师，这师祖还特地给了她一个厉害的护身灵符来着……但她天生嘴比脑子快，这又有什么办法？

　　曲无韵叹了口气，不再管垂眉丧眼的小师妹。他脸上稍微有点挂不住，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凤兄，桑道友，见笑了。琼月素来心直口快惯了，没什么礼数。”

　　桑风北只道无妨，但凤晏回却轻声调笑：“啧，说不定还真是个聋子。”
　　而且，这鹊吟山的师祖，旁人骂不得，可琼月确实没什么骂不得。

　　骂得挺好。

　　眼见着曲无韵脸上更挂不住了，凤晏回也不再添油加醋。
　　随着队伍往山中行进，那股有些熟悉的气息愈发明显。带着几分湿润的山风吹拂而过，吹起了凤晏回的帏帽一侧。
　　琼月正偷偷瞧着这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的美人哥哥，却恍惚瞧见他覆面巾未遮住的皮肤上隐约有些怪异的红痕。连带着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现下都变得邪气了几分。
　　琼月抖了一抖，本想着定睛看看清楚，可帏帽却重新落了下去。

　　此时，前方传来了阵阵行礼声。
　　随着行礼声渐近，只见一须发全白的老者御剑而来，径直落在了曲无韵面前。
　　曲无韵与琼月见状，也齐齐行礼尊声道：“见过三师叔。”

　　鹊吟山三长老仇苛，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看起来就脾气很差的脸。
　　他哼了一声权当回应，目光在凤晏回和桑风北身上逡巡。
　　“我听闻为我派提供清鸠骨笛的道友来了，特来代鹊吟山致谢。长老阁决定，让几位居于南山雅舍静修。”

　　虽然话说的还行，但语气里稍微有些傲慢。

　　曲无韵听罢登时一喜：“那就太好了。桑道友，南山雅舍是如今灵力较为充沛之地，有利你修行。”
　　“灵力充沛？”听曲无韵这么一说，凤晏回笑了，“能有多充沛？”

　　仇苛脸上表情不变，但心中有些不悦，总觉得这带着帏帽的人有种说不出的嘲讽，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心了还是如何。
　　他沉声回道：“小家小业，能拿出来的都是最好的。我昔日就是在南山雅舍静修，才突破到如今修为。”

　　“原来如此。”凤晏回面巾之下勾了勾唇角，“那看来确实不怎么充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