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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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犬吠戛然而止，只隐隐约约回荡着之前的余波。
可并没有过多久。
只听一声爆裂的怒吼，被定住的血色双眸就重新活了过来，朱砂符篆瞬间分崩离析！
桑风北不慌，这符篆困不住惊毋的事实他一早便知。
但他要的，也从来不是要用符篆制服它。
朱砂符篆破裂之处，妖兽的额头飞溅出了滴滴浓血，霎时间郁结的空气里蔓延起刺鼻的腥臭气息。
令人作呕。
桑风北眉头皱起，无论与妖魔打过多少次交道，他也仍旧受不了这种味道。
屋里，凤晏回用头抵着墙壁，倏然笑了，心道：“居然是个掘地三尺的灵符，这小子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掘地三尺，顾名思义，就只有一个往下深掘的作用。
比如，银杏树旁的那口井，就是桑风北用灵符挖的，简单实用，居家必备法门。
而这符篆如今被用在妖兽身上，那自然是想直接掘透惊毋的防御，让它见血。只要见血，它就不再无懈可击。接下来可用的法子就多了。
虽然这有些弯弯绕绕，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桑风北没有本命法器。
而本命法器，又是修仙者大杀四方斩妖除魔的必备利器。
本命法器能心随意动，能将兵刃与灵力相辅相成，威能叠加。并且，在经年累月的日夜相合中，愈发与修仙者本人所契合，本命法器阶品高了，传说甚至还能觉醒自身器灵。
修仙者皆知，本命法器难得，却不能不得。有些门派是通过仙法修行得之，有些门派是经由法宝炼器得之，有些门派玄乎一些，是通过瞬间悟道得之。
但桑风北哪个都还没沾上。
他即便有师门，但师门凋零。哪怕会炼器，但只会些方术的皮毛边角。虽然修行的时间不短，但如今还未得造化入道。
这么多年，桑风北只是纯靠不菲的天赋和不服输的韧劲，以及五花八门的云何方术，或许还有点小运气，在乱世之中挣扎存活。
另外，桑风北虽可以凝结灵山派的心剑，但这心剑的状态在凤晏回看来也有点迷，时灵时不灵不说，威能也虚得很，担当不起斩妖除魔的重担。
所以，当桑风北说要一个人应对惊毋时，凤晏回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来，但心里头还是有些没谱，这才暗中竭力凝结了三枚飞花散刃兜底。
至此，凤晏回身体松弛了几分。
如今这回，算是他第一回亲眼看着桑风北斩妖，而非直接被收进法器里。这小仙君旁门左道的法子层出不穷，确实有些意思。
而后他把手抬高至眼前，哪怕是在一片漆黑里，凤晏回也能看到手腕上那颗红光流溢的朱砂痣。
自从惊毋出现，它就开始变得不安生。像是想要凭借外界的妖气破土而出，跳动，叫嚣。
凤晏回凑近它，唇畔突然浮起一丝冷笑，眼神冷漠如霜。
“想出来，是吗？想让它来救你？”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那朱砂痣里的东西好像听到了凤晏回的传音，流转的朱色开始变得斑驳不一起来，红痕中夹杂着灰黑的妖魔煞气，不断生长蔓延，几乎要与外界的漆黑所勾连。
但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只听“呵”的一声轻笑，灰痕瞬间破碎，前功尽弃。
“当年我能封印你一次，如今哪怕变成个废物，也绝对不会让你有半点出逃的机会。大不了咱们就彻底鱼死网破嘛，你觉得呢？”
朱砂痣骤然暗淡下来。
凤晏回满意地看了它一眼，心满意足地半躺回床榻上，透过半开的小窗，平静地看着院里的事态发展。
此时，院中的情形愈发紧绷，见血之后的惊毋突然变得狂躁。他布下的黑色浓云范围在逐渐缩减，但凝实的程度却比之前更高。
这是惊毋最擅长的攻击手法——
这黑云中是他的妖毒，黑云越重，毒就越浓。这毒也不若寻常妖毒一般，让人吸入之后入骨毒发而亡。而是逐渐从外皮浸润入内，将人一层一层地残忍腐蚀，直到只剩一张完整的人皮。
除此之外，惊毋还有妖中最恶劣的趣味。他经常按捺不住，将半死不活的猎物撕扯成碎片，从最不要命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撕碎，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意。
正是因为惊毋一族太无妖德，千年前大规模斩妖之时，就首当其冲，被灭了绝大多数。只剩下零星几只，逃窜到了各地的深山之中，苟延残喘。
桑风北毫不在意这妖毒，收了半空中惊毋流出来的血。这血呈现浓黑色，与桑风北手中的朱砂掺杂在一起，竟然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桑风北咬破食指，将自身精血混入其中。旋即，这互不相容的两方开始逐渐融合，形成暗红色的流体，半蒸腾，半沉寂。
而后，桑风北嘴唇翕动，默念法咒：“云何之道，道起云何。司命之主，主混沌杀伐者，不迟，不哀，不惧，不度生灵。乾坤万象皆成冥铭之器，生祭死休，尽入冥河！”
随着咒法低吟，这黑色妖毒开始变得不安定起来。虚空似是出现了细碎的漩涡，又像是凝结出无形之刃。
暗处的惊毋开始有了不妙之感，它正做着将这小仙君腐蚀虐杀的美梦，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妖毒的控制。它试图将妖毒凝聚得更强悍一些，可发现自己居然束手无策！
惊惶之下，它又发现，这本属于自己的妖毒，却突然之间调转了苗头，居然开始腐蚀起它自己！
瞬间，剧痛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惊毋的本体从树上跌落，正正地落在桑风北面前。
桑风北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神情冷淡。看着惊毋不断翻滚的躯体，桑风北抬眼看了看远处，而后轻声说道：“我似乎感知到了你的想法，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对不对？”
惊毋黝黑的瞳仁里似乎浮现了一丝承认之色。
“那自然是因为我没这个本事。”桑风北的神色有些自嘲，“所以我只能借你的手杀你……可谁让你手段这么残忍呢？下辈子好好反思一下吧。”
屋内，凤晏回忍不住拍了拍手，为桑风北。
云何方术，有杀人之术，斩妖之术，驱魔之术。
但无论何种术法，都需得寄托于外物。符篆咒法，都要铭刻或攀附在身外之物上，然后才能驾驭这些东西，完成自己的目的。寄托之物越强，产生的威能就越大。
而这一次，桑风北借用的，就是惊毋自己。
对阵一头二百余年修为的凶兽，寻常凡间之物无法近身。可若是用妖血写符篆，再铭刻在妖毒当中，使得妖毒可以反被他所驱使，实乃绝妙。
不过，凤晏回略微觉得有些疑惑，因为惊毋已经开始变得虚弱，但桑风北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就在这时，惊毋的哀嚎声瞬间消失，而后他看见一道黑影突然从妖毒中倒飞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桑风北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这骤变让凤晏回也是愣了一愣，他不是明明占据了上风吗？
还不等凤晏回想明白个中缘由，远处树梢上的于秋山忽然动了。
他白衣飘飘，一路从山坡上御剑到小院上空。
看清楚桑风北的狼狈模样后，于秋山狞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说道：“这妖毒之气不好受吧，桑道友？原本我只是想给你个痛快死，免得晏回帮你收尸的时候看了难受。但谁让你这么不知好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凤晏回一惊，眸中牵连的那枚飞花散刃，此时已经几乎触到了于秋山的头顶。但当他余光再看桑风北，见他虽然看似痛苦，却暗中结印的手势，瞬间明了了意图——小仙君是想想顺道除了于秋山！
他佯装被惊毋击退，噤了它的声，布置一场狼狈的残局，为的就是吸引渔翁得利的那个人现身。
桑风北太明白于秋山这种人的性子了，若是能有机会出风头，踩别人的尊严，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果不其然，他来了。
桑风北轻蔑一笑，声音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悦耳。
“仙君，你未免太蠢了一点。”
声音低沉，如索命之鬼。
于秋山面色骤然一变，他本想着抽身后退出局，却刚好被桑风北料了个正着。
惊毋连带着他的妖毒腾空飞起，正中于秋山撤回之后的位置，将他整个包覆其中。旋即，于秋山的惨痛呼声从妖毒里传来，不绝于耳。
桑风北听着，不为所动，眼底尽是冷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算残忍。
但就在他准备转身进屋的时候，于秋山的身形居然从惊毋妖毒中挣扎了出来。只一瞥，似乎看到了还未褪去的冷白光晕。
于秋山面色苍白，转身就逃。
今日之遇，是他疏忽。若不是有这个在深山里无意发现的护身符作保，恐怕他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桑风北一看，即刻全力祭出心剑一柄，冲着于秋山的后心疾驰而去！
但不曾想。
凤晏回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带着些不加掩饰的急促——
“桑风北，住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索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