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游戏里开摆》碳烤羊排

3、你好，主脑

　　约翰、爱丽丝和理查德现在正三脸懵逼地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约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了，时间和空间似乎已经变成了单纯的概念，在这里，它们不再有任何实际含义。

　　他很难具体形容这样虚无又空茫的感受，很奇怪，但又好像很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球。

　　一个巨大的、圆溜溜的、泛着白光的球。

　　约翰：老夫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圆的球。

　　“这啥玩意儿啊爸。”理查德悄悄伸出自己的数据流扯扯约翰。

　　约翰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

　　他的数据窜到了天上，似乎隐隐约约触碰到了《永恒大陆》的数据边界。想必是动静有点大，被主脑发现了吧。

　　眼前的就是主脑了吧，原来主脑就是个蛋啊。

　　怎么说呢，有点low。

　　且不论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现在约翰有点担心的是：他们已经不再是正常的、没有感觉的NPC了。这种状态不像人类，也不是数据，主脑会怎么处理他们？外界的人类又会如何看待他们？

　　主脑会不会杀人灭口啊。约翰忍不住紧张起来。千万不要！他们都还没有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爱丽丝和理查德也很担心。他们同样不希望被抹杀掉存在，或者重新变回没有意识的数据体。当你曾经清醒地看过这个世界的本质，那就再也回不去浑浑噩噩虚假了。

　　“Hello？”约翰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紧接着就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这个发光的大白蛋它什么反应都没有。

　　约翰：猜错了？这不是主脑？

　　“是不是语言不通啊。爸，你用数据电它一下。”理查德想了想，捅捅约翰的腰。

　　啊，也对。数据与数据之间交流那还是要用数据。虽然这话怪怪的，但是在理。

　　约翰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聪慧的小儿子点了个赞。

　　于是，他尝试着伸出自己的数据——
　　在这个空间里，数据都可以具像化了。约翰看见自己微微发光的身体上长出一串串触手，触手们像飘带一样，缓慢靠近大白蛋。

　　“你说咱爸能不能行啊？”理查德又戳戳旁边的爱丽丝：“主脑不会把我们咔嚓掉吧。”

　　“这我怎么知道。”爱丽丝甩开理查德的数据流，飘远了一点。

　　……

　　距离上次和主脑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

　　《永恒大陆》海边。

　　经过改造，这里已经远远不再是曾经荒芜的模样。主脑彻底关闭了这款游戏的玩家登陆通道，现在，《永恒大陆》已经完全变成了只属于爱丽丝、理查德和约翰三人的家。

　　约翰超级开心，他们不仅没有被主脑处理掉，反而有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其实约翰刚诞生的时候主脑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约翰的状态有点奇怪，主脑在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才决定把他逮过去聊聊天。他从没见过这样成了精的数据，在没有查清楚原因之前，主脑并不准备格式化这三人。

　　一直以来，主脑的存在等价于客观、公正，或者说是冷冰冰的计算。它并不会产生感情，也不会迟疑，但在约翰出现的时候，它居然感觉自己有些开心。这对主脑来说是从未出现过的感受，于是它像个刚刚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忍不住把自己的注意力偏爱地放在约翰身上，然后偏爱名单上又多出了爱丽丝和理查德。

　　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对待约翰三人。他们这样特殊的状态不知道会不会给其他数据带来更大的影响。

　　但主脑最终决定冒险。

　　冒险。主脑想着，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新奇的名词。

　　全息世界每天有无数的小世界慢慢成形，这种世界的诞生已经不是人类能控制的了，这是主脑的一种特殊进化。

　　其中有些世界一直在自由发展，这些世界比较特殊也比较脆弱，主脑不敢让人类进入探索。因为在这些世界中，庞杂数据的衍生、计算、变异让其中出现了自主进化的、符合人类定义中的“生物”，这些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主脑自己也说不清楚。打个比方，就像人类。再聪明的人恐怕也没办法感受到自己每个细胞中的DNA是如何转录成RNA，而mRNA又是如何翻译成多肽，最后又变成蛋白质的。

　　这个过程可说、可知但不可感。

　　现在倒是可以考虑把这些世界利用起来了，约翰三人就是很好的体验者。

　　于是那天，约翰、爱丽丝和理查德与主脑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他们去小世界生活，顺便替主脑观察一下各个世界的情况。

　　约翰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去别的世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适应新生活、改变当下的状态，居然还要观察世界？这是什么鬼任务？

　　约翰：哪里来的冤种主脑？不说说看这个观察任务的KPI是什么吗？任务周期又是多久？要不要给一个CSF？做好可行性评估了吗？任务完成的奖励机制是什么？

　　来，跟我重复一遍：什么都没有！

　　但是爱丽丝和理查德都跃跃欲试。他们觉得终于有机会离开光秃秃的《永恒》，去别的世界浪了。而且主脑居然还不给具体的方案和要求，这意味着什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全家一起无限期公费旅游吃喝玩乐！这是什么和蔼可亲的慈善家！

　　约翰：但凡没写在合同里的，我都当你是放屁。

　　他觉得自家两个崽仿佛有什么大病。

　　能躺在《永恒》安安心心种田不好吗？约翰不清楚自己会对这样新生的小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产生不好的后果，主脑还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吗？这看起来是个轻松的旅游任务，背后有没有隐藏的陷阱呢？

　　退一万步讲，他们去一个新的世界生活，这个世界有没有危险？会不会伤害到他们？如果受伤，后果是什么？约翰知道，全息世界发布的游戏中就有很多危险的世界，魔法、丧尸、魔鬼、冤魂……如果去往这些世界，约翰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崽子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虽然他们都是数据，但在小世界里死亡意味着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尝试。就算有备份。

　　是的，就算有备份。但备份的他还是他自己吗？这是个典型的忒修斯之船的问题。

　　约翰不敢拿自己和崽子们去赌这些可能性。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去，主脑会不会现在就抹杀他们呢？

　　啊，to be or not to be，为难的是约翰的头发。

　　爱丽丝和理查德在一旁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约翰。

　　爱丽丝：去吧，我们一无所有，主脑能图我们啥？

　　理查德：薅资本主义羊毛不好吗？阿爸快答应！

　　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除了约翰。

　　这是只有约翰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
　　时间回到现在。

　　《永恒大陆》海边的大窝棚已经变成木质的小别墅，理查在这短短一个月里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天赋技能，把房子造得好看又实用，内部家具一应俱全，三人的小卧室温暖又明亮。

　　“约翰！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浪啊！你已经摆烂这么久了！”爱丽丝的耐心彻底告罄。她揪住约翰的领子拼命摇晃，想把他脑子里的海水都晃出来。

　　“我们不是还要造一艘船出去看看海吗？船还没造好呢，和爸爸一起看完海再出发吧。”约翰可怜兮兮地恳求爱丽丝放过他一把老骨头。

　　“那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造好航空母舰啊？”爱丽丝又揪住约翰的小卷毛拼命揉搓。

　　理查德蹲下身，瞅准目标，揪。

　　“嗷！”约翰疼得原地起跳，理查德这个坏小子趁他不注意拔他腿毛！

　　看着理查德手中扬起的几根黑毛，约翰欲哭无泪。

　　求助：儿女太闹腾，非要去旅游，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可惜爱丽丝和理查德再撒娇也不行，他们不能自己出发，主脑将选择新世界的权利给了约翰。

　　在约翰看来，主脑短期内绝对不会收拾他们三个了。给这个所谓的观察任务其实也就是让他们有点事可做，任务周期没给，任务次数也没说，连观察的内容和标准都没提过。意外的和善且仁慈。确实，约翰从主脑身上看到了对他们的善意和放纵。

　　正是看穿了主脑的宠爱，于是约翰有恃无恐。

　　反正主脑又不发工资给他们，还要让他和崽子们变相去打工，还很可能有危险。这不是想白嫖嘛！不行不行，资本家看了都要痛哭流涕的。

　　于是约翰原地开摆。

　　约翰：只要我不工作，就是在白嫖资本家。

　　可惜爱丽丝和理查德就像两只关久了的哈士奇，一门心思要冲出《永恒》，走向世界。

　　可怜的、没有世俗欲望的老父亲约翰只想摆烂。

　　爱丽丝和理查德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咋办，他不肯去啊。”理查德忧心忡忡：“他不会就这么摆到地老天荒吧。他上个星期还说造完床就去呢，现在别墅都造好了！”

　　“这个咸鱼！”爱丽丝无奈地叹口气：“太无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理查德转转眼珠，嘴角流露出一丝坏笑。

　　月黑风高。
　　约翰四肢大张，在床上迷迷糊糊陷入沉眠。
　　意识朦胧中，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你俩疯了吗？”约翰无语地盯着爱丽丝和理查德。
　　两人打量了一下浑身湿透的约翰，互相拍了一下对方的掌心，一起咧嘴嘿嘿笑起来。
　　爱丽丝：“你睡你的，我泼我的。互不影响啊。”
　　约翰：……

　　第二天晚上，约翰换个姿势陷入沉眠。
　　床板突然塌陷。

　　第三天晚上，约翰睡在地上，门窗锁好。
　　窗外传来锣鼓喧天。
　　理查德对着约翰的窗户放声高唱：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

　　第四天。

　　第四天约翰实在撑不住了。
　　两个小崽子轮流折腾他，他1V2实在扛不住。对面火力过于凶猛，他要投降了。

　　约翰挂着陈年黑眼圈儿，坐在客厅里看着捂嘴偷笑的熊孩子一号和熊孩子二号。

　　爱丽丝看着约翰昏昏欲睡的样子幸灾乐祸：“人生总要有点追求啊约翰，总是窝在这里，当一个没用的老数据是没有前途的。”

　　我一数据要什么前途啊傻崽！约翰在心里哀嚎。

　　“反正呢，你不同意就别想睡觉了！明天的早饭也没你的份儿！”理查德威胁道。

　　“行行行，去去去。”约翰想了想，为了自己的睡眠，还是答应吧，大不了去了新地盘再开摆，反正哪里都能摸鱼。

　　“明天就走，行了吧。”

　　爱丽丝和理查德闻言，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

　　“现在，能让你们的老父亲安安心心睡一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