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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好,约翰 ...

  •   约翰扯了扯手里破破烂烂的渔网,感觉有点儿尴尬。

      尴尬的原因很简单,他刚刚在海边开开心心捞鱼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倒不是因为这个差点把门牙磕飞出去的狗吃屎太过丢人的缘故,而是——约翰突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是个NPC。

      对,就是每个全息游戏里最常见的那种NPC。

      啊这。
      刚捞到手的三条鱼瞬间不香了。

      提问:我算是个什么物种呢?
      约翰目光深沉,他一手拎着鱼,一手慢慢地抚摸自己全息出品的建模身体。

      油光水滑,皮肤细腻。

      约翰低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头棕色短发微微打卷儿,微妙的弧度搭在前额看起来活力十足。又黑又大的眼睛温暖明亮,眼角低垂,带着小狗一般的单纯——虽然只是看起来单纯而已。

      他对着自己的倒影笑出一对儿小酒窝,又十分自恋地戳了戳自己恰到好处的肌肉。

      Look at this guy!这个完美型男是谁!

      It’s me!John!

      继续提问:我算是机器人吗?

      约翰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机器人的相关词条,花了半分钟时间从机械动力学看到阿西莫夫三大定律,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一条和自己相符。

      Fine,看来并不能被归属为机器人,这个选项Pass。

      约翰有点想不通。他甚至猜想,现在的场景说不定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也许他是个真实的人,只是不小心做了奇怪的梦,可是这个梦一直没有醒。约翰又狠心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痛。

      不过约翰很快又淡定下来,对他来说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无所谓。

      约翰铁律一:热爱躺平,学会放弃。

      现在来到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原理使我清醒?

      约翰在原地站了三秒钟。算了,这个也Pass。
      别问原理,问就是伟大的科技。

      想来想去也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不过没关系,他约翰心态超棒。
      反正醒都醒了,他也不能一板儿砖再把自己拍傻。

      脑海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意识正在告诉约翰,目前他正在一款叫做《永恒大陆》的种田游戏里当一个捕鱼佬。刻在DNA里的程序就是早晨打鱼,中午卖鱼。

      现在正好到了去市场上当工具人的时刻。

      约翰:……啧。
      不太爽,而且并不太想清醒过来。我约翰就不能一直当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吗?

      可是不去好像也很麻烦,因为他的鱼是给玩家们补充体力的。

      《永恒大陆》虽然现在快糊穿地心了,但作为既定程序的NPC,如果没有按时出现在他该出现的位置,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比如,万一今天碰巧有玩家上线,结果没看见应该出现在市场的约翰,顺手投诉这糊逼游戏有bug怎么办。约翰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的人生目标是混吃等死。万一不小心被管理游戏的主脑发现,主脑把他当病毒清理掉怎么办?

      他丧是丧了点,可没有主动找死的爱好。

      说到主脑,就不得不说起现在的人类社会了。

      自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全息游戏就被科学家们研发出来。紧接着,与全息世界相关的各种科技井喷式爆发,游戏内各式各样的产业链也日趋完善。现在,这里就是人类的第二家园。大家在这里交友、游戏、工作、生活,还能感受到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

      不仅如此,全息世界还逐渐诞生了无数小分支,有魔法背景、修真背景、古地球背景、外星世界等等,不一而足。每个世界自成一体,人们可以在里面尽情玩乐。

      当真是应了那一句: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人类用自己的科技幻化出三千小世界,又将自己投身其中,尽情遨游。

      而所有的世界都由主脑统一管辖。

      约翰不敢挑战主脑的敏锐程度,他只想安安心心窝在《永恒》当一条弱小无辜但摆烂的咸鱼。

      这样想着,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又换上NPC营业假笑,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拎着三条鱼慢慢向市场走去。

      一边走一边欣赏《永恒大陆》的风景。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欣赏的。

      《永恒》这款游戏虽然名字里有个大陆,其实只是一个延伸出大陆的椭圆形半岛。玩家从诞生在这个游戏的第一天起,所有的活动就全部局限在此。这里的环境和气候与地球上亚热带地区常见的半岛并没有什么差别:千篇一律的椰子树、淡蓝到近乎透明的海水和踩在脚下细腻的沙,海风带着腥咸气息吹过浪花朵朵,远处的淡黄色、浅蓝色、暗绿色随着视觉的延伸慢慢交融在天际,和空中飞过的海鸟共同谱写这里的海滨风情。

      让人情不自禁想高唱一曲《外婆的澎湖湾》。

      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有老船长来给我送贝壳。约翰想着,不知不觉笑出声来。这里可真是适合养老的绝佳之地。

      往前再走两步就看见玩家交易的市场了。

      说是市场,其实还真有点儿抬举它,那不过就是个大窝棚。四周漏风,屋顶没盖,数根巨大的木头支撑起简陋的框架。

      地上铺着三张破布。第一张属于约·卖鱼佬·翰,紧挨着的第二张属于早餐西施爱丽丝,对面的第三张属于万能打杂手艺人理查德。

      这里真的已经不是一个“破”字可以形容的了。

      约翰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开始发愁今晚住在哪里。以前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他都是直接被滞留在自己卖鱼的摊位上。然而这很明显不再适合的当下有知觉和情感约翰了。

      约翰:我想当个人。

      真应该让这个游戏的狗策划出来挨打。这里恐怕干净得像是策划的钱包。

      垃圾游戏,吃枣药丸!

      不对,其实这游戏已经完了。

      《永恒大陆》目前的活跃用户大概三个都不到吧。约翰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近半年以来,已经没有用户上线过了。

      看样子,白打了半年的鱼呢,约翰。

      约翰:微笑,但不想说话。

      《永恒》的游戏模式比较古早,它是八十年前上线的一款自主经营类游戏。自由度非常高,这也是游戏的最大卖点。玩家们可以在游戏里享受开荒的快乐,种田的快乐,打鱼的快乐。无论怎么折腾都没有问题。在这里,自然律统治一切。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这里什么都没有。

      游戏刚上线的时候,大家都挺感兴趣的。在玩家们的设想中,他们可以亲手建设自己的家园,然后等基础设施搭建好,还可以进一步开疆拓土,纵横捭阖。这些野心在现实里没法儿实现,游戏里完全可以满足。

      事实证明,大家真是想多了。

      在成为一方霸主之前,需要先填饱肚子。

      然而开局只有一片地。玩家们进来之后全都光着屁|股,饿着肚子,懵懂的眼神里散发出野人的光芒。

      玩家们看着彼此身上因为辣眼睛而被游戏自动打上的马赛克:……够坦诚。

      也不是不行。那就从原始人做起,勤勤恳恳经营,安安心心发家致富吧。

      可惜大家又想多了。

      从入坑第一天开始,玩家们就在原始社会不停上演各种花式死亡。有体力太差抓不到猎物活生生被饿死的,有抓猎物非要和野猪掰头一不小心被拱死的,还有小心翼翼想挖点野菜填饱肚子但吃错蘑菇被毒死的,更有渴的不行结果在河边喝了有寄生虫的水拉肚子拉死的……总之,妄图用自己超越时代的智慧生存下来的,统统都被游戏教做人了。

      这还玩个啥?

      星际时代科技发达,地球资源和环境造就被开发殆尽,科学家们研究出来的机器上天下海无所不能,对人类而言,早就不存在未知的生态环境。大家也早就习惯了科技带来的便利,至于野外生存技巧?对不起,早就遗失了。

      这款游戏一开始其实连NPC都没有。
      对此,游戏官方给出的解释是:一比一还原真实世界,让玩家尽享真人交互。
      玩家:我谢谢你了。

      用户陆陆续续流失,《永恒》的在线人数在短短半年内掉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玩家真爱无疑了。
      可惜,爱会消失。

      没有更多能刺激玩家留下的手段,残余的零星玩家也纷纷散去。

      游戏发行方确实有尝试着挽救一下。于是约翰、爱丽丝和理查德三个NPC应运而生。他们的设定是玩家的辅助。约翰的鱼能够给玩家补充体力,让玩家尽情果奔的时候可以苟长久一点;爱丽丝负责做点心,吃下后可以恢复玩家的不利状态,如生病、中毒等;理查德则可以帮助玩家制造各种生存工具,只要有材料,一切皆可DIY。

      可问题就是,玩家们根本搞不到材料。

      于是,通常都会发生如下对话:

      理查德:亲爱的玩家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工具?我这里应有尽有哦。
      玩家:我需要一把斧子。
      理查德:好的玩家,麻烦您提交木料若干、铁矿石若干。
      玩家:我要斧子就是去砍树收集木材的。我要是有木材还要斧子干什么?
      理查德:好的玩家,麻烦您提交木料若干、铁矿石若干。
      玩家:……
      想一斧头轮死你。

      久而久之,《永恒大陆》的玩家越来越少,偶尔有几个老玩家结伴上线追忆一下似水年华,或是欣赏一下原始风情,他们通常也只停留一两个小时。然后,就只剩下约翰、爱丽丝和理查德面对永恒的空茫半岛。

      他们慢慢被遗忘在了浩瀚的全息世界。

      现在是正午12点。

      太阳热辣辣地挂在头顶。

      正走在海边的约翰立刻就感受到了太阳的毒打。

      啊,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目空一切冷酷无情的boy了,现在的约翰是娇弱的、需要空调的约翰。

      他抬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水,又有些担忧地摸摸自己光滑水嫩的脸蛋儿。也不知道游戏建模的身体会不会被晒伤,约翰对此忧心忡忡。他一个大帅比,才不要变成炭头包公。

      约翰快步走到自己的摊位旁边,企图用头顶的木头横梁遮挡一点狠毒的阳光。

      此时,隔壁的爱丽丝也已经坐在她华丽的王座上了。她穿着优雅的暗红色法式长裙,裙摆嵌有层层叠叠的蕾丝边,阳光洒落在她金色卷发上,细碎的光亮明明灭灭,又轻轻点亮她略显冷淡的蓝色瞳孔。爱丽丝手中还拿着一把香扇微微摇动,看上去简直像是穿越进原始社会的欧洲王室大小姐。

      约翰:……你们建模的时候就真心没人觉得画风不对吗?

      不过爱丽丝真的超可爱。

      约翰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简陋的白T和短裤。

      这就是女孩子的优待吗?约翰嘴角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着,她对约翰的打量毫无反应。

      对面,男孩子理查德同样盛装打扮:双排扣长风衣,笔挺的裤子下端塞进锃亮的长筒靴,他腰间甚至还挂着一把装饰用的佩剑,胸前的口袋露出银色的怀表链。

      细节感人。

      约翰:更气了。

      这游戏对我有意见还是我建模的时候没给钱?

      可能是情绪有点儿激动的缘故,约翰发现自己身上的数据似乎在不受控制地溢出。数据流像是触手一样,轻轻碰触到了爱丽丝和理查德。

      “哇哦。”理查德转过头,碧绿的双眸对上约翰震惊的眼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好,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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