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守则》七根卤大肠

21、Artemis（2）

　　魔女。

　　被魔法部列为危险系数S+的类人属神奇生物。

　　整个魔法界，其实除了那位大魔法师梅林外，没有一个人见过魔女这种生物。他们所知道的魔女，神秘、强大、并且飘忽不定。他们甚至觉得，S+都不足以形容魔女的危险。用S+来归类，仅仅是因为这是最高的级别。

　　但他们也确实不知道魔女究竟是什么：是丑是美，住在哪里，有多少数目，又有什么能力，是否会对魔法界乃至整个麻瓜界产生威胁。

　　他们有尝试拜访过那位伟大的梅林，试图从他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梅林先生总是沉迷在他那些危险的小实验里，不愿意分一丁点目光给这些好奇的巫师。

　　巫师们碰了一鼻子灰。

　　他们对魔女的认知仅仅只有上古以来流传下的传说，并骂骂咧咧的将她们列为了危险生物。

　　因为神秘，因为不了解，所以危险。

　　确实如此。

　　可纽特·斯卡曼德，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位奇奇怪怪的同级生，和“魔女”这种生物联系在一起。

　　虽然她非常真诚的告诉纽特，自己会发现他在收集神奇动物，是有一天在黑湖里看到了他试图诱拐一只受了伤的格林迪沃，可纽特依旧不太相信。

　　——也许她只是从斯莱特林休息室不小心瞄到了？

　　毕竟斯莱特林休息室和黑湖只隔了一层玻璃窗不是吗？

　　纽特一边心想着下次潜入黑湖时要离那危险的休息室远一些，一边偷偷的用余光瞥了几眼身边的女孩儿。

　　女孩儿那头亮橘色渐变的头发实在是惹人眼目。纽特总不敢正眼她，更怕和她对上视线，因为她总是大喇喇的、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还带着笑意。

　　纽特·斯卡曼德平生最害怕接触的，就是这样外向的、直来直去的女孩儿。

　　亚奎尔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扭过头来，笑的可谓是十分邪恶：“怎么一直看我？爱上我啦？还是说想要研究我了？”

　　“呃、不是，我没有......”

　　纽特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一本书凭空飞来的书砸了中。

　　图书管理员正在远处挥着魔杖，那要吃人的表情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图书管里，保持安静！”管理员压低了声音嘶吼道。

　　“十、十分抱歉。”纽特飞快认错。

　　纽特扭头瞧了瞧身边的女孩，她正抱着被砸中的头，趴在桌上无声大哭。

　　他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女孩儿不爽的瞪了他一眼。

　　纽特挠了挠脸：“只是觉得......你也有吃亏的时候。很、”

　　很可爱。

　　“......无聊。”女孩儿嘟囔道。

　　像纽特·斯卡曼德这样严重偏科的学生，即使是在圣诞节的假期，也得去图书馆拼命补习。

　　毕竟已经飞快成为了首席傲罗的忒休斯·斯卡曼德在假期里恶狠狠地威胁他说，如果他这学期胆敢有一门课拿到C级以下，就要推荐他去魔法部，让他这辈子只能在办公室里工作——

　　这太可怕了！

　　一想到公文堆上天花板的桌子和密不透风的办公室，纽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不理我嘛，你真的不想研究魔女吗？”亚奎尔又凑了过来，小小声的抱怨道。

　　她凑得很近，毛乎乎的头发几乎蹭到他的鼻尖，纽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非常好闻的、水汽味儿。

　　他知道能闻到这个味道很奇怪，可是，他就是感觉到了。

　　那是一股午后的阳光洒在了湖面、随之蒸腾起来的、带着些潮湿的水汽味儿。

　　纽特忍不住把女孩儿的头给推了开，红着脸挪远了些：“别开玩笑了亚奎尔同学，快看书吧，不然期末你真的会挂科的。”

　　亚奎尔，斯莱特林的吊车尾，一个门门课全红垫底的人。

　　——如果她真的是魔女的话，怎么会连魔法都用不熟练？

　　纽特如此心想。

　　亚奎尔意外的没有继续反驳，只是歪着头盯着他，笑了笑。

　　她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他，只是问道：“说起来，再过一阵子就要举办三强争霸赛了，争霸赛的舞会，你有舞伴吗？”

　　“嗯。”纽特想到这事忽然有些害羞。

　　他点了点头，说：“莉塔邀请了我。”

　　“哦，这样啊。”亚奎尔平淡得应道，“挺好的。”

　　亚奎尔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中午想吃南瓜浓汤”“明天想去霍格莫德买滋滋蜂蜜糖”“后天想定一套新的坩埚”一样简单平淡，平淡到反而叫纽特觉得有一丝......别扭。

　　他不知道这别扭的感觉从哪里来，就好像......就好像他在等着亚奎尔继续追问下去似的。

　　毕竟、毕竟这女孩平时总喜欢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时不时抛下一句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抛下后还总笑得一脸得意，说着“就知道你会害羞”、“你脸红啦”、“哈哈哈你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像只蒲绒绒”之类的不害臊的玩意儿。

　　可今天的亚奎尔却反应平平——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不，不......

　　这是我不对劲。

　　纽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他赶忙慌的在作业纸上随便涂了几个字，却又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女孩儿反问道。

　　“我是说......你有舞伴吗？”

　　“没有，不感兴趣。”亚奎尔飞快的答道。

　　可她很快又笑了起来，伸着头凑了过来：“怎么？你想邀请我？和你跳舞？你要抛下那位大美女莱斯特兰奇？”

　　“别别别别说笑了。”纽特吓得脸涨的通红，一下子退了老远。

　　——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她会生气？

　　眼看着远处的图书管理员又抬起了手里的魔杖，纽特赶紧把头埋进了书本里，生怕她再丢上那么几本厚重的书来。

　　“真没意思。”亚奎尔嘟囔道。

　　不过......

　　不过这才是亚奎尔。

　　纽特这么想着。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别扭。可能是觉得女孩儿很像他小的时候妈妈养在后院的燕尾狗，见到他了总会兴奋的扑来，满心满眼只有他，好像有着无穷的精力。

　　后来那只狗病逝了。

　　妈妈说因为它有分离焦虑症，在纽特也去了霍格沃茨后，家里除了家养小精灵就没有别人在了。那只燕尾狗不吃不喝，每天都呆在后院的小窝里，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可它明明看上去那么快乐。

　　纽特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难过。

　　“那个......我是说，你不介意的话，舞会结束后，要不要来禁林一趟？”

　　纽特·斯卡曼德，十五岁半，生平第一次，毫无缘由的，主动向女孩子发出邀请。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我、我是说，我发现了一个可以潜入水底的方法，那个，就是......黑湖里面有一些很有趣的生物，我想带你看看。”

　　可能、可能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那只燕尾狗......对，一定是因为想起了那只小狗。

　　“对、对了，因为最近是三强争霸赛的缘故，那些危险的物种已经被早早地驱散了，所以不必担心。”

　　纽特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

　　女孩儿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更加的不知所措，难得出现一次的勇气渐渐地就被浇熄了。

　　他觉得自己甚至有点儿像个混蛋，刚和暗恋的女生跳完舞，就要跟另一个女孩子去禁林偷偷的......约会。

　　不不不，这绝不是约会，他只是单纯的想向她介绍那些湖底的神奇生物而已。

　　毕竟亚奎尔非常感兴趣。

　　是的，是她非常感兴趣。

　　她上次还调侃他说怎么没见他收留一些水里的生物，笑话他是不是害怕深水。他可不是害怕，他只是还没学会潜水的咒语，没有机会去黑湖里面瞧上一圈而已。

　　没错，是亚奎尔非常感兴趣，他才会发出邀请的。

　　而且，而且——谁能拒绝那么一双像火蜥蜴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呢？

　　“哎呀，我没听错吧？”亚奎尔的圆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像又在想着什么鬼点子，“那位大名鼎鼎的首席傲罗忒休斯·斯卡曼德的亲弟弟，在邀请一名斯莱特林女生打破校规？”

　　“嘘！小点声！被听到了就完了！”

　　纽特忽然就后悔了。

　　三强争霸赛的英雄们，不管是霍格沃茨、德姆斯特朗、亦或是布斯巴顿的学生，总是看起来那么的闪闪发光。

　　纽特瞧着他们，深觉自己永远也不会做到向他们那样自信且迷人。他可能永远没办法向他们一样光鲜亮丽、谈吐自如的穿梭在人群中。

　　而......亚奎尔，她果然没有出现在舞会里。

　　纽特心不在焉的和莉塔跳完了舞，匆匆的与她告了别。他随手扒拉了下喷满了发胶不太舒服的头发，忙不迭的就往禁林里跑。

　　一整天都没看到亚奎尔的纽特，忽然有点儿不确定她还会不会赴约了。

　　——她会等急了吗？会因为等太久而离开吗？会在等待他的过程中遭遇危险吗？毕竟......那可是禁林。

　　他忍不住的胡思乱想，心里的恐惧不知为何迅速扩大，就连他闯入禁林的步伐也愈发的急促了起来。

　　他好像生怕自己迟到了一分一秒而让女孩儿感到不爽。

　　可他却忘记了，自己压根没和亚奎尔说过什么具体的时间。

　　然而，即将迈入十六岁的纽特·斯卡曼德，怎么也想不到，当他来到黑湖畔时，眼中映入的那幅画，一辈子都再也忘不掉。

　　——那太美了。

　　黑湖的水面总是平静的好像毫无波澜，即使是狂风暴雨，依旧有如镜面般毫无声响。

　　可此时的湖面却有如石子落地，荡着一圈圈带着韵律的涟漪。

　　顺着涟漪看去，那波纹中央的水面却是骤然升起，在一圈圈闪着荧光的酵母鱿鱼的环绕下，组成了一张透明且清澈的吊床。

　　洁白的月光撒下，犹见那吊床中躺着个女孩。

　　女孩有着一头橘金渐变的短发，在这片静谧的湖水里显得格外扎眼。她百无聊赖的荡着腿，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挥动着。

　　而那黑湖的湖水，就好像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指尖，跳动、纠缠、轻轻颤抖着。

　　湖底的巨型章鱼悄咪咪的探出了头，女孩儿笑了笑，扬手将水柱潜回了湖里。她侧过身拍了拍巨章鱼那顶光溜溜的脑袋，而那庞然大物好像害羞了似的，咻地跑没了影。

　　有闪着荧光的小鱼在湖面跳动，远处的美人鱼浮出了水面，聚在一起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情那景，就好像那女孩儿就是这片黑湖的主宰一般，神秘，且带着几分危险。

　　纽特的大脑好像生锈了般，嘎吱作响。

　　耳边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嗡鸣，不知为何，他的眼眶里竟噙满了泪水——那是见到过于绝妙的画面才会产生的、人类的最本能的反应。

　　亚奎尔，Aqua，水。

　　纽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魔法部神奇生物S+级类别中所提及的、

　　水之魔女。

　　在纽特·斯卡曼德僵硬的、已经没办法转动的大脑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