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个月亮》两半儿

11、纸条

　　时光冗长又无趣，竭尽全力消磨着人的意志。

　　孟可没在群里呆多久就因为“太扫兴”被管理员移出群聊了。
　　她在群里努力为自己辩解根本没有用，她依旧能明显察觉到各种目光在她身上徘徊，那种目光带着刃，每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就会留下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她被困在一个用刀刃编制的网里，无处遁逃。

　　时间一分一秒的耗过去，放学铃声响起，一天才总算熬到了头。

　　孟可早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回头去看徐采薇，准备喊她一起回家。突然身边一个人影略过，还伴着一句：“可可，我去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孟可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徐采薇，只能把刚拿起来的书包又放回桌子上。
　　还好，教室里稀稀拉拉走了不少人，只剩几个值日生留下。
　　值日生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孟可也不好继续待在屋里，就到走廊上去靠着柱子发呆。

　　“诶，你就是孟可啊？”
　　孟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才抬头看。
　　来搭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大概是别的班的，或者别的年级的。
　　孟可礼貌性点头：“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男生上下打量孟可，露出了有点猥琐的笑：“没事，就是来看看我们大名鼎鼎的章屿女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朝孟可走近，甚至还伸手去碰孟可的肩膀。
　　孟可往后退了一下，后背紧紧抵着柱子。
　　她身后没地方可以退了。
　　男生见她往后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变得有些狰狞可怖。他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重新伸到孟可面前，开玩笑似的说：“你看，没手汗，比你都干净，你躲什么？”

　　孟可心里无端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让人有些烦躁，她推开男生的手，不耐烦的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男生见孟可要走，伸手抓住孟可的手，他笑道：“别这么急着走啊，没事就不能交个朋友了？”
　　“放开我！”孟可用力甩动手臂，试图把手腕从男生手里甩开，但她越用力甩，男生握的越用力。

　　就在男生看孟可进行无力的挣扎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严肃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呢？”
　　男生听见声音下意识松开手，他回头看，是孟可他们班的班主任，他看着老师露出了和刚才大相径庭的笑容：“老师好，我们玩呢。”
　　梁老师看着他，语气不是很友好的说：“你是几班的？放学了不回去纠缠女同学？”
　　“没有老师！”男生依旧嬉皮笑脸：“我们真的玩儿呢？”
　　梁老师摸摸孟可的头，问：“小可，认识他吗？”
　　男生恶狠狠的瞪着孟可，无声警告她。
　　孟可只当没看见，她对梁老师摇摇头：“老师，我不认识她。”
　　梁老师回头看男生：“还不走？等我找到你们班告诉你们班主任？”
　　“不用不用！老师再见！”男生飞也似的逃下了楼。

　　梁老师看男生走了，才又开口：“下次再遇到这种人告诉老师，别自己去扛，你小小的一只，胳膊拧不过大腿，搞不好就把自己弄受伤了。”
　　孟可对梁老师笑笑：“知道了！谢谢老师！”
　　“没事儿，那我先去忙了。”
　　“好。老师再见！”

　　梁老师走后，徐采薇才姗姗来迟。
　　孟可对她传摆摆手，“采薇！快点儿！”
　　徐采薇闻言两步并一步加快步伐，应声道：“来啦！”

　　就在徐采薇马上就走到孟可面前的时候，楼梯上突然走下来一个人(吴潜)，他经过孟可旁边，轻声说了：“好戏才刚刚开始。慢慢享受吧。”

　　孟可看着在楼梯口转弯越走越远的人，脑子里全都是那句“好戏才刚刚开始，慢慢享受吧”，没由来的有些堵得慌。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什么好戏？
　　孟可不由得联想到那个让人作呕的群。心里有些线头突然连起来了。
　　他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还是只是顺口说了句，是我想太多了？

　　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快放学也并没有再次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孟可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似乎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一起都要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踩着放学铃回家。
　　她弯下腰，去拿桌兜里的书，突然一抹熟悉的白色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卫生巾？！！！
　　她皱着眉，把卫生巾往里扒拉了一下，试图把这个让人有点难以启齿的东西塞到书后面的空隙里。
　　谁料，她这这一扒拉，不小心把那个对折着的东西打开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瞬间击碎了孟可的心理防线。
　　她的脸噌一下就红了，停住手中的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就在她愣住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嫌弃的笑声。

　　“孟可。”旁边的人忍不住喊她：“你怎么不讲卫生啊，用过的卫生巾居然带到教室里。”
　　“不是！这不是我的！”孟可解释道。
　　“不是～这不是我的～”旁边的人阴阳怪气的学她说话。
　　“你别说人家。”又有人开口：“人家说不定就好这口呢！别拆穿人家，说不定人家高兴了，什么时候让你开心开心呢！”
　　另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出现：“什么开心开心啊～”
　　上一个人说：“啧～懂得都懂～”
　　周围的人笑成一片。

　　最后一节课是梁老师的，她把手里的粉笔敲碎，准确的扔在说懂得都懂的男生头上，“懂懂懂！你说说你又懂什么了？”
　　男生没骨头似的站起来，说：“没懂什么。”
　　“没懂什么你笑得跟个小狗似的？”
　　男生跟同桌换了个眼神，欲盖弥彰道：“真没什么老师！我真的没看见孟可桌兜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甚至有人出头说：“孟可到底藏什么好东西了，拿出来分享分享啊！”
　　有人出头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有好东西别藏着掖着啊！”

　　孟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烦闷，委屈，生气，难过，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里翻涌，搅得她眼睛也微微发红。

　　梁老师见孟可不是很好的样子，敲了敲黑板：“都闭嘴！好好听课，这节课讲的内容我下节课提问，答不出来的都去给我把课本抄三遍。”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孟可瞪着眼睛看着黑板，梁老师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绕过她传向远方。虽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但她还是瞪大眼睛看着黑板，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这种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放学铃声响起。梁老师说完下课，把孟可叫了起来：“孟可，跟我出来一下。”
　　孟可讷讷的站起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爆出一阵笑声！
　　她慌忙回头看，原先藏于她桌兜里带血的卫生巾被人拿出来放在她桌子上！

　　“有病吧？拿这个出来！”
　　“我靠！居然还是用过的！”
　　“真骚啊这小娘们儿！”
　　“我靠！你们看她裤子！”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弄的？真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这算是漏裤子上了吧哈哈哈哈”

　　孟可连忙去看自己的裤子，她伸手一模，手上出现一片红。她心里咯噔一下，回到自己位置旁，看到凳子上也是红彤彤一片。她看着地上放在后桌桌角的一个空的红色墨水瓶，抬头对上笑得前俯后仰的后桌的脸。

　　她眼睛瞪的极大，一动不动的看着后桌。
　　后桌嬉皮笑脸的对上她的眼神，说：“怎么这么看着我？不喜欢章屿了，喜欢我啊？那可不行，我可不像章屿，喜欢破鞋！”
　　“你有病嘛。”孟可说。
　　“你有病嘛！”孟可双手重重地拍在后桌桌子上，她把桌子上的书大力一推，全摔在后桌身上，喊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梁老师本来在外面等着，被教室里的动静惊到，就进来看看，这不看想不到，一看还不得了了！
　　她看着孟可身后的红色污渍，和桌子上的带血迹的卫生巾，脸一下就拉下来了：“谁干的？”

　　原本乱泱泱的教室现在没人敢多一句嘴了。
　　他们不自觉的看看孟可又看看后桌，再看看老师，然后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过了不一会再去看每个当事人的反应。

　　梁老师顺着其他人的视线和孟可仇视的目光，叫住后桌：“孙洋！这是你弄的？”
　　孙洋刚要说话，梁老师又开口：“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
　　“切～”孙洋依旧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是我干的怎么了？”
　　梁老师压着心头的火把人拉到桌子之间的过道上，然后给了他一脚：“你父母把你送过来是学知识来了，你欺负人家小女生！学的东西都喂了狗了！欺负人走下九流的路子，拿别人的隐私开玩笑，那是你能用来开玩笑的吗！跟人道歉！”
　　孙洋站好看着梁老师，恶狠狠地看着孟可说：“对不起。”
　　“自己造的自己收拾了去！”梁老师说完，去看孟可：“你怎么样？”
　　孟可摇摇头，她看着梁老师，有些手足无措：“那个，老师，我……我先回家了，阿姨看不到我会担心的。”
　　她说着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自顾自的往外走。
　　“我送你吧。”梁老师说。
　　“不！”孟可不敢抬头看梁老师，只是摇头：“不了！我自己可以！”
　　孟可说着就跑开了。
　　梁老师正要去追的时候，郑硕从人群里跑出来，说：“老师，我去吧，您回去休息吧。”
　　“还有我！”徐采薇拿着刚给孟可收拾好的书包追上郑硕。

　　孟可没有走远，她出了校门才后知后觉裤子上有污渍，躲在校门口的角落里。

　　“孟可。”郑硕把手里的校服外套递给她：“章鱼哥让我帮忙照顾着点你。”
　　孟可结果他手里的校服外套围在腰上，“麻烦了。”
　　“可可！”徐采薇紧赶慢赶也赶过来了，她把孟可的书包递给她，小声说：“我们回家吧。”
　　孟可接过书包，“谢谢。”
　　“谢什么，刚才没帮上说什么话就挺对不住章鱼哥的了。”郑硕说。
　　孟可还是说：“谢谢。”
　　“别谢了，我送你们回家。”

　　徐采薇挽着孟可的手臂，郑硕在她们后面踩着他们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

　　夕阳洒在她们身上，把她们的影子烙在地上。
　　郑硕站在他们影子里，仿佛免疫了光。

　　走到分岔路口，徐采薇松开孟可的手说“可可，我先回去了，让郑硕把你送到家门口。”
　　郑硕挑眉道：“不用你说，走你的吧。”

　　徐采薇走后，回家的路上就只剩下了孟可和郑硕。
　　一路上郑硕都没怎么说话，快到孟可家了，他才开口：“孟可等一下。”
　　孟可扭头看向跑向旁边超市的郑硕，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等他出来。

　　郑硕从超市出来，手里还多了一小盒草莓软糖。
　　他跑到孟可面前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十来张小纸条。
　　他从盒子里拿出来一张纸条，连带草莓软糖一起递给孟可：“本来章鱼哥说让我偷摸放他桌子上，每天一张纸条一个小玩意儿，但是我今天起晚了，就没来得及买东西。但是他说每天一个不然回来就把我在游戏里充钱的事儿跟我妈说，你就假装不知道我暴露了行吗？”
　　孟可接过糖和纸条，说：“不行。除非你把纸条都给我。”
　　“啊？”郑硕说：“你确保你不跟章屿卖我。”
　　“放心吧。不会的。”
　　郑硕把盒子交到孟可手上，还特意从盒子盖子上拿出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的每天要搭配小纸条送的东西。

　　第一天 小花
　　第二天 糖果
　　第三天 草莓软糖
　　第四天 彩虹棉花糖
　　第五天 蝴蝶发夹
　　第六天 小铃铛
　　第七天 冰凉薄荷糖
　　第八天 哥的帅照
　　第九天 小发圈
　　第十天 巧克力
　　第十一天 草莓牛奶
　　第十二天 干脆面
　　第十三天 小烟花棒
　　第十四天哥的抱抱

　　孟可看着纸条上的字和盒子里放着的小物终于露出了个笑容，轻声道：“傻逼。”

　　孟可看起来也没什么事的样子了，郑硕说：“你家就在前面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孟可挥挥手：“再见。”

　　孟可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郑硕给的纸条。

　　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个幸运的小孩拿到了这张纸条～
　　哦～是我可爱的海绵宝宝啊！
　　小可爱想我了吗？是不是想我想得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呢？
　　来来来，哥哥亲一个～

　　看到这儿，孟可憋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把头蒙进被子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困意伴随着泪水逐渐上来，她蜷缩在被子里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

　　似乎是昨晚睡得不错，早起孟可看什么都很好，蓝蓝的天空，光秃秃的枝丫，扑面而来的清风。好像回到了夏天，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之前。

　　然而现实却并不会给她做梦的机会，她看着原本是梁老师的课是一个陌生的男老师来上的，才发现自己猛地被现实踹了一脚。
　　“你们梁老师因为一些问题啊，来不了了，她的课暂时由我接管。同学们放心，我不体罚学生也不打学生。”

　　不体罚学生？不打学生？
　　什么意思？
　　难道梁老师因为打学生被停课了？
　　孟可脑瓜子嗡的一声！
　　打学生！
　　孙洋！
　　梁老师昨天踹了孙洋一脚，别的也没什么了！

　　孟可回过头看孙洋，正巧看到孙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头转正。

　　下课铃声响起，孟可趴在桌子上刚准备看今天的“幸运纸条”，手里的盒子就被人抢走了。

　　“让我看看我们孟小狗在看什么？”孙洋说。
　　小狗
　　孟可下意识想到那个不堪入眼的群！
　　怎么那个群还没被封点！她之前明明点了举报了！

　　“呦～”孙洋打开盒子，不屑道：“章屿写的呀！这我可得好好看看！”

　　“还给我！”孟可用肩撞向孙洋，把盒子抢了过来。
　　但是孙洋那能让她这么轻易就抢走，他也向孟可撞过去，孟可被撞倒了，应该盒子还在孟可手里，可盒子里刚才被孙洋打开了，盒子里的纸条和小物撒了一地。

　　孙洋一脚踩在滚落在他脚边的小铃铛挂坠上，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自高而下浇在地上，装模作样的说：“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水杯里的水洒了，没注意到居然洒你身上了，你没事吧。”

　　孟可根本没有心情去擦自己身上的水，她到处收集刚才散落一地还沾了水的纸条，和落在地上的蝴蝶发夹和其他的小物。

　　还有一个铃铛！
　　还差一个铃铛！
　　去哪儿了！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孙洋说着把脚移开，等孟可伸手去拿的时候又重新踩上去！

　　“还给我！”孟可说。
　　孙洋的脚在地上碾了碾，他说：“你说什么？”
　　孟可看他动作去搬他的脚，孙洋笑道：“怎么回事啊！小狗儿，这么喜欢舔你主人的脚啊。”

　　有人从门口走过来，阴影遮住了孟可头顶的光，“孙洋，别太过了。”
　　“怎么，郑硕，你也喜欢这个狗婊子？”孙洋笑道：“你和章屿不是兄弟吗？还是说你们喜欢玩三人……”
　　郑硕毫无预兆的突然往前倒，砸在了孙洋身上，打断了孙洋的话，他对孙洋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脚滑了一下，上课了，回去坐好吧，不然大家都坐着，只有你站着，老师又要被碰瓷体罚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