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62、第二十二章 葬礼

　　[1]

　　时间在紧张的战备与了解雪华基地中度过了三天。在这期间，也许是忌惮银翼佣兵团的力量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龙骑士团在取得反击的胜利后并没有乘胜追击到雪华岛，而是集中力量肃清在苍林岛，火烈岛上与革命军有过联系的个人或组织。虽然失去了火烈岛的基地，但整个战局的情势也因为龙骑士团这一次反攻而明朗化起来。
　　眼下革命军算是完全控制了雪华岛，并且借助着恶劣的气候与稳固的要塞站稳了脚跟。而从里斯禁咒中逃出的第二龙骑士·风尘秘密回到了苍林岛养伤，并且已经开始征兵蓄势，打算在下次战斗中一雪前耻。

　　相对于苍林岛上两位龙骑士与革命军不共戴天的态度，驻扎在火烈岛上的第三龙骑士·烈焰的态度则显得有些暧昧不清，她既没有利用火烈岛的地理优势积极的追击仅有一线之隔雪华岛上的革命军，也没有做出什么忤逆帝都龙骑士团的举动，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但不管怎样，羽之境因为这一次的战斗以岛为界限而分化成了三个势力，因此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战斗力量，火烈岛的意志都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

　　被雪雾迷住的天空显得有些灰蒙蒙的。璎洛菲抑郁的看了看三天来都不曾变化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自从来到了雪华岛的基地以后，革命军里的气氛似乎也变得和这片冰冷坚硬的大地一般，罗的死以及革命军的失败像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苍羽好的脸上也因为懊恼和自责而看不见笑容。

　　璎洛菲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日里莱昂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你不是删除程序吗？为什么还让罗就这么死了？）
　　是啊，明明以为拿到了胜利的筹码，却还是让同伴就这么死在了敌人的刀下，这些，都是她的责任啊。
　　如果自己在强一点就好了。璎洛菲抿了抿唇，将头埋进了膝盖，如果她再强一点，强到能在战场上保护自己，让同伴和自己并肩战斗，苍蝇就会放心的让她去面对龙骑士，那罗……也不会死吧。
　　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同伴，没有足够力量的话，只会成为他们现实中的累赘啊。

　　正在璎洛菲抑郁之际，一个圆形的褐色物体突然撞开了房间的门，咕噜噜的滚到了她的床前——那是一只硕大的兔子，短小的耳朵挤在肥硕的身躯中，犹如一个毛球。
　　“你是……雾纱？”璎洛菲一怔，将兔子抱了起来。绝对没错，这么巨大并且还会用耳朵向她竖中指的兔子，只可能是那只被罗惯坏了的宠物兔，雾纱。

　　“莱昂从营地出来的时候也把你带上了啊。”抱着沉甸甸的兔子，璎洛菲轻轻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将兔子举到了跟前，端详了许久才发现了异样，雾纱她太乖了。柔柔弱弱的看着她（虽然这体型并不会让人觉得柔弱），安分的呆在她怀里任她抚摸，就像任何一只普通的兔子。璎洛菲想起在地下营地时每每被这只兔子追的满地乱跑，时不时被抢走最爱烤肉的情景，不禁有些怀疑。
　　“你真的是雾纱？”
　　话音未落，兔子便相当不满的咬了璎洛菲一口，然后鄙夷的向她竖起了耳朵。
　　“噗哈哈，果然是雾纱。”摸着被咬痛的地方，璎洛菲笑了笑，“特地装的这么乖，你是在……找罗么？”
　　兔子眨了眨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她，璎洛菲突然觉得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她擦了擦眼睛，然后起身抱起了兔子，带着它向门外走去。

　　[2]

　　“阿洛，我正找你呢。”
　　璎洛菲一出门便遇上了匆匆而来的苍羽好，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璎洛菲怀里的兔子，犹豫着问道，“雾纱？”
　　“好像莱昂在离开营地时把它也带上了。”璎洛菲答道，抬头望着苍羽好，“到时间了吧，苍蝇？……我能带雾纱一起去么？”
　　“……嗯。”苍羽好伸手摸了摸兔子褐色的绒毛，点了点头，“走吧，罗和所有在这次战争中牺牲人们的葬礼，要开始了。”

　　举行葬礼的地方是距离要塞大约十路里的冰诺海。这片羽之境最大的内陆海是雪华岛的标志，也是羽之境当地传说中，死去灵魂的最后归宿。

　　空中依旧飘着小雪，纯白安静的大地仿佛失去了呼吸般死寂，浩浩荡荡的革命军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停在了冰诺海的前方，他们的肩上扛着曾经的战友经过冰系术法处理的尸体，而属于罗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因为里斯禁咒的关系，他的身体作为媒介与代价，彻底的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该亚手捧着罗的遗物，步伐有些颤抖，而莱昂的捧着雾纱的遗物和他并肩前行，眼神冰冷，似乎还不能原谅他所犯下的不可弥补的罪恶。
　　“就到这里，准备葬礼。”苍羽好扬手说到，队伍里便依次走出来十数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来。
　　“开始融冰吧。”

　　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沿着广阔的湖面依次排开，在身下画上了圆形的法阵，而后站了上去，嘴里默默念出了咒语。随着黑袍人的动作，那些圆形的法阵发出了淡紫色的火焰，而后连成一线巨大的圆，将坚硬的冰面覆盖。
　　慢慢的，冰在淡紫的火焰下变得透明，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融化’，借由魂系术师所释放的‘灵魂之焰’没有任何温度，只用纯粹的净化之力将这片冰海变成战友们的安息之所。
　　直到眼前的冰诺海已经看不见冰层，苍羽好才缓缓的回过头。德库黯然的叹了口气，向着自己的学生点了点头。
　　“葬礼，开始！”

　　没有一个人回答，苍羽好的声音在静寂的湖面上响出了很远。士兵们沉默的将昔日的战友抬到前方，看着他们一点点的被湖水淹没，掉落到冰冷的湖底，从此永不相见。
　　一个又一个，这些人早已没有了呼吸，却依旧鲜活的存在于所有人的记忆里，他们之中有人还在不久前一起吃饭，有人是为自己挡下敌人致命一击才倒下，有人炫耀过自己美丽妻子，更有人无数次的期待过，当战争结束，战争胜利的那一天，他们又将有怎样不同的生活。
　　湖面依旧沉寂，只是很多人已经在战友沉入水中时泪流满面。

　　“我亲爱的战友们啊！”

　　一声高吼打破了这片低沉的死寂，亚穹族的修行者仰起头，无法抑制的泪水从蒙眼的罗缎下滑落，他嘶哑的高吼着，告诉自己，也告诉未来也许会遭遇同样命运的人们。
　　“也许你们付出了生命，我们也会败于龙骑士的铁蹄；也许你们承受了牺牲，我们也无法反抗这残酷的命运；然而我最亲爱的战友们啊，请原谅我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不畏牺牲与死亡，只为我们的未来不必再如现在一样！”

　　“不畏牺牲，不畏死亡！”无数个声音响彻了冰诺海，那些痛苦的情绪终于不用再压制，士兵们中哭成了一片，却高声吼着德库的话语。

　　“老师……”苍羽好转身，眼神中已没有了先前一味的自责与懊恼。
　　带领着革命军推翻龙骑士团，这才是他想做，该做的事。一直以来困扰着，却又牵动着他的人生，最终在战友与同伴的帮助下得以实现的梦想。
　　他不必因失败与牺牲停下脚步，因为他的前方，还有更多需要保护与战斗的人们。

　　冰冷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沉入湖中，最终，站在队伍尽头的莱昂和该亚也走上了前来。
　　“罗……”苍羽好接过那简单的遗物，转身看向众人，“大家都说点什么，为罗送行吧。”

　　“对不起……罗。”该亚低着头，眼眶微红。
　　“尽管你是曾经的敌人，现在却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德库张开了耳翼，“你的意志也将成为支撑革命军走下去的动力，罗。”
　　“也许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革命军因你而成为我心中的荣耀，罗。”苍羽好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说过让我看你的婚礼，最后却没结，说过一定会活着火来，却连尸体在哪都找不到了。”刘海挡住了眼睛，让莱昂的表情开不真切。他轻轻将手中雾纱的遗物与罗并排放好，哽咽着开口，“但即使你是个骗子，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并和你成为朋友啊，罗。”
　　“你的牺牲不会白费。”枢久夜闭上了眼睛，双手在风衣里握成了拳。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罗。”璎洛菲说着，眼泪却突然涌上了眼眶。

　　四周有断续的歌声响起，那是羽之境流传了千年的挽歌。

　　“起于羽初山，终于冰诺海，待下一个琉羽纷飞的时节，我一定会乘着风回到爱人的身边。”

　　不知道下一次看到琉羽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你呢，罗？

　　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璎洛菲听着耳旁绵长的挽歌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在纷飞的冰雪中凝结成了泪痕。

　　总觉得这一段写残了，准备日后修文，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