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阿滋罕的骄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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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
光之元素的聚集越发的明了起来，在东方的天际形成了一条细长的光线，如同神明微睁的眼，生生撕开了黑夜的幽暗。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线迹也渐渐明亮起来，中部微微拱起，像一只终于睁开，泛着光芒的狭长眼睛，照亮了四周的云朵，最终让大地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苍穹之眼，这是属于五境的朝阳。
一些分散的人影出现在被朝阳照亮的炎牙沙漠上，为首的是一个有着褐色皮肤和弯曲双角的邬煦女性。她骑在一头高大的狮兽上，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一任微凉的晨风吹乱了她金色的长发。
第四天。夏洛娅在心间默念，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下骑兽的鬃毛。
从尼格里斯镇回来以后，她已经带领着失去‘阿滋罕之光’的部落奔逃了三天，却依旧逃不过敌国强大的铁骑。对方似乎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现在的窘境，不紧不慢的在身后追着，总在他们安顿好营寨的时候突然出现，却不赶尽杀绝，像一只胜券在握的猫，居高临下的看着跟前惊慌逃窜的老鼠。
夏洛娅的双眼下积着深深的暗影，金色的双瞳里也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敌军傲慢的攻势与一族人的生命像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压的她几近崩溃。
又一阵风卷着金色的沙砾吹了过来，身下的曙光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夏洛娅伸出手，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总要有个了断的。夏洛娅知道，在这么下去，不需要敌人的进攻，他们也会在这样濒死的绝望下崩溃，所以在又一个无眠之夜以后，她做下了一个有些自私的决定。
现在在她前面的，是即将出现的赫洛帝国第三骑士团，在她身后，是已经乘船以最快速度向南方驶去的弟弟夏零亚及全族仅剩的二十二名妇孺。
她将带领着全族最后的二十一名男性去对抗赫洛帝国的铁骑，以拖延时间，为族人的逃离争取机会。而那艘载着他们全部希望的船，将穿越整个炎牙沙漠去到物之境大陆的南方，去到那里另一个邬煦族人的国度，将阿滋罕的一切传承下去。
这是唯一能够支撑他们战斗的理由，虽然以一船之力穿越炎牙沙漠，是近乎天方夜谭的想法。
夏洛娅抬起头，有些疲惫的闭了闭双眼。弟弟临行前绝望而扭曲的脸在她闭眼的瞬间扑了上来，像场景回放般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同样的话。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其实她有何尝不想留下，夏洛娅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头上那对代表着性格的弯曲双角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此生的愿望不过是与弟弟，父亲和族人平静的生活在一起而已，却因战争逼迫，不得不变成一个百折不饶的首领，撑起阿滋罕摇摇欲坠的天空。
到这里就够了吧？
夏洛娅揉了揉眉心，将涌上眼眶来的热意又逼了回去。她已经太累了，总是以这样一个首领的形象站在众人的前方，不能对任何人倾诉，更不能有丝毫的软弱与沮丧。父亲的嘱托与对部落的爱将她的一生都束缚在了这里，无法解脱，更无法逃离。
这一生就够了。
夏洛娅抬起头，望向南方湛蓝透明的天空。这一战的结果不言而喻，以二十一人之力对抗赫洛帝国第三骑士团，是比穿越炎牙沙漠更疯狂的举动。
零，对不起。
夏洛娅用力的睁着眼睛，生怕一闭上，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她明明发誓用此生全部的力量去守护夏零亚和阿滋罕，现在却用这种方式，将承受悲伤活下去的痛苦与传承部落的责任留给了他们。
零，一定要活下去。
最后看了一眼南方的天空，夏洛娅回过头，再次直视前方。
风中混进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在夏洛娅一行人的前方，一条黑线慢慢从沙漠的尽头展开来，延绵不断，就像他们上空永不曾黯淡的苍穹之眼。
一面纹着一把长剑插在沙漠里的锦旗挂了出来，那些骑在沙貊上的轻甲士兵也渐渐清晰起来。夏洛娅攥紧了手中狮兽的鬃毛，双眼危险的眯细了一瞬。
赫洛帝国第三骑士团。
“阿滋罕的勇士们！”狮兽长长的咆哮了一声，夏洛娅在哮声中高声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的族人，已经乘上了前往南方的船，而我们的敌人，正在前方耀武扬威，虎视眈眈。阿滋罕的希望就在我们的身后，我们该做些什么！”
“誓死守卫，绝不退缩！”二十一人嘹亮的回答响彻天空。虽然这微薄的呼声在敌军庞大的军阵前渺小的几乎可笑，夏洛娅却依旧骄傲的扬头微笑。
随着那声高呼，众人自发的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排列起来，形成了一个多菱边的圆形法阵。夏洛娅也骑着曙光上前了几步，嘴里飞快的默念着什么。随着她的动作，一个金色的圆菱形法阵贯穿了众人所站的位置，显现在沙漠上，紧接着以夏洛娅所在的位置为相似对称点，在前方呈现出一个形状相似，却巨大了数百倍的圆菱形法阵。
邬煦十三禁术之一，镜。利用双刃剑般的多人精神力为媒介，借助艾拉粉末与独特‘镜’法阵将自身力量上百倍的扩大化。这样的术法除了需要稀有材料的辅助，所有施术者对元素与生俱来的精神力与精确控制，更需要作为媒介的众人不报有任何私心杂念的感知，是只有天性纯良的邬煦一族才能使用的大型术法。
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手中高举起惯用的银刀，夏洛娅的眼神在敌军发起进攻的瞬间变得犀利，身下圆菱形的法阵也随之绽放出更强烈的光芒。
“真神与我们同在！”
[2]
视线被一片血红所阻挡，夏洛娅努力的擦了擦，却阻止不了血液从受伤的眼皮流进眼睛里。大脑一片钝钝的痛，她睁开眼，看见族人的尸体就这么横七竖八的倒在前方，他们的四周是数量十余倍的敌军尸体，干凅的血涂了满地，仿佛让沙漠深处也浸上了血腥味。
金色的狮兽倒在夏洛娅的正前方，目光哀哀的看着她。它的背部被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贯穿，连着左边的头颅，甚至一只耳朵也被削掉。在刚刚面对敌军手持巨剑的金术师之时，它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夏洛娅从背上抛下来护在身后，自己挡住了这雷霆一击。
“曙光……”夏洛娅的声音沙哑无比，苦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抽起擦在沙地中的银刀，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四周手持长矛正不断包围过来的拉米雅士兵一声冷笑，旋起的烈风在她身旁咆哮。
明明只是个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邬煦女人，此刻围上来的士兵们却犹豫着不敢上前。这些邬煦的残兵早已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仅以二十一人之力，竟然将千余人的第三骑士团第五分队拦在这里将近半日，谁又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会不会再使出像刚才那个圆菱形术法一般的恐怖攻击来。
正当他们犹豫之时，一件黑色的物体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向着夏洛娅飞射而来，夏洛娅一侧身，却还是被擦中了胳膊。剧痛让她捂住伤处单膝跪到了地上。一阵悠然的铃声随即响起，众人一惊，连忙给脖上悬铃的沙貊让出一条路来。黑发的拉米雅人骑在沙貊上，手中还持着和方才射出同样的黑色小刀，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洛娅。
不久前才荣升的第三骑士团第五分队队长，赖尔·卡洛·空鹰。
“夏洛娅·阿滋罕·默德，让我们好找啊。”赖尔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你要是在国王下达屠族令之前被找到多好，至少还能挽回你一族人的性命。”
语毕，三道黑芒从赖尔手中激射而出，夏洛娅在风势的帮助下敏捷的翻身，却还是被一把黑匕射中了左肩。
夏洛娅一声闷哼，原本就单膝跪地的身体顿时又矮了一截下去。前方赖尔的身影早在一片血红的视线中模糊，夏洛娅看着再次飞射而来的黑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叮——
黑色的匕首打在了一层淡紫色的结界上，掉落在地。赖尔吃惊的看着这层突然出现的魂系结界，目光移向了前方突然出现了沙舟。然而夏洛娅啊看起来比他更吃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魂系结界，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向那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开口。
“零……”
脚下的流沙突然裂开来，无数的红荆和另一种藤蔓植物从地底钻出，将夏洛娅牢牢护住之后送向了沙舟的下方。
“姐姐！”深蓝色短发的少年飞快的扑了上来，看着一身是伤的夏洛娅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奥尔菲则收回了召唤的植物，沉痛却坚定的看着夏洛娅。
“你们……你们……”夏洛娅一噎，一直忍耐的泪水混着眼里的血绝提而下，在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红迹。一时间，被救的欣喜，对死去同伴的痛惜，对零和族人突然回归的震惊一起涌了上来，搅得夏洛娅的大脑一片混沌，“你们为什么要回来？！”
“首领，对不起。”奥尔菲和夏零亚对视了一眼，向着他们的首领低头，“在逃亡的途中，我们都意识到……没有首领你的阿滋罕，是没办法独自存在下去的。”
“姐姐，没有你的世界，零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深蓝短发的少年握着夏洛娅的手，声音哽咽。
“首领！”
“首领……”
数个声音从船上传来，夏洛娅抬头，看见一张张和奥尔菲有着同样表情的脸，血泪顺着脸颊流的更加汹涌，她瞬间泣不成声。
“你们这群……笨蛋……”
“竟然还有一艘船。”赖尔看着前方，眉头微皱，“通知法阵队，准备红莲咒。”
火红色的法阵爆炸开来，燃烧的烟云在沙舟上空形成了一朵盛开的红莲。夏洛娅惊愕的看着前方燃烧的船只，一任烬风灼得她身上的伤口几乎要翻卷。
那些在前一瞬还拼死回到她身边，沉痛而坚定的脸，就这么随着船身化为了灰烬——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同生共死的决心。
“姐姐……”身旁传来少年温弱的声音，夏洛娅回头，却发现弟弟的身体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渐渐化为黑烟。
“零，你怎么了，零？”仿佛惊弓之鸟，夏洛娅崩溃一般反手抓紧了弟弟的手，生怕一眨眼，他也会像那些族人一般消失。
“没事，只是术法反噬而已。”夏零亚微微一笑，随着他身体的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紫色光辉慢慢浮起，覆盖了两人所在的地方，“我不是回来送死的，姐姐，我会保护你，就算是牺牲部落的任性行为。”
“零，你说什么……？”呆呆的看着不断消失的弟弟，夏洛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活下去，姐姐。”夏零亚的身体已经消失到了胸口，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就像在注视着自己深爱的恋人，“活下去，夏洛娅，带上阿滋罕对你的寄托，带上夏零亚对你的爱。”
又一发红莲咒袭来，却被那些紫色的光辉挡在了外面，入侵不了一丝一毫。少年的脸被身后绽放的火光衬的妖艳异常，宛如上古被封印的暗神邪灵。
“姐姐，我爱您。”只剩下头颅与手臂，夏零亚捧起夏洛娅惊呆的脸，温柔微笑，“我一直非常，非常的爱您。”
手臂渐渐消失，只剩下头颅的夏零亚倾身上前，在夏洛娅的唇上落下一吻。
“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姐姐。到南方去，阿滋罕的未来，由你去创造。”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空中，夏零亚的身体也彻底化为了黑烟。随着他的消失，一直环绕在四周的紫色光辉猛的绽放开来，像是迷墙一般延绵开去，将夏洛娅与前方的赫洛军队彻底阻隔开来。
——这是夏零亚做为暗灵，用生命搭建起来的守护之盾。
察觉到不对劲，赖尔一声令下，无数经过强化的箭矢激射而出，却纷纷被那紫色的光墙档了下来，而后无数个攻击性术法齐发，也丝毫无法破坏那堵光之墙。
“那是什么术法？”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赖尔有些惊异的向身旁的魂系术师询问。这座紫色的光墙似乎要将整个沙漠分开一般，连望远镜也望不到头。
“回卡洛队长……属下，从来没见过类似的魂系术法。”
闻言赖尔握紧了紧周中的望远镜，看向光墙之后的夏洛娅。那个双眼被血染的深红，已然濒临死亡的邬煦女人却因为深蓝短发少年的话而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她的身后，物之境大陆的南方，摇摇晃晃的前进。
血从她的伤口从汩汩流出，在沙漠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然而夏洛娅却像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用尽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一阵整齐的兵刃出鞘声响起，无数件兵器向着夏洛娅举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能将她千疮百孔。
“就这样吧。”松开了望远镜，赖尔挥了挥手，让军队停止了攻击，“我们无法确定那座光墙的性质，不要贸然追击。”
他看了看那道还在一点点拉长的血迹，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让□□的沙貊转身。
“更何况，以那种伤势，别说穿越沙漠，光是这炎热的天气也能让她在三天以内腐烂在沙漠里。”
大军缓缓离去，而光墙之后的夏洛娅却还是坚定的向前走着，仿佛弟弟和族人就在身旁，仿佛南方那个邬煦的国度就在前方。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阿滋罕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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