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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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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思院里。
李昭昭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嫁衣,锦缎裁制的大红通袖袍,上面用精细的白银线、黄金线等绣成龙凤呈祥的图案。
嫁衣几近完工,只差在凤凰的眼睛上再绣上几针。
过了一会,她手中的针线突然停了下来,手渐渐垂落在膝盖上的大红嫁衣上,神情有些恍惚。
待出阁的姑娘要自己亲自绣自己的嫁衣,这是大盛朝的婚嫁习俗。
尉氏与宋夫人是闺阁里的手帕交,李昭昭五岁时,两个交好的闺中密友为她和宋颐定下了婚约。
李昭昭八岁时,尉氏过世,而后不久宋家家道中落,李文通开始看不上这门亲事,一直盘算着让两人退亲。
李昭昭与宋颐幼年一起作伴,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李昭昭对这门亲事并无不满,对自己的婚姻也如普通的姑娘一样满含期待。
李昭昭从十四岁开始绣自己的嫁衣,待到她及笄后,李文通和何氏用各种理由阻止宋颐上门迎娶,李昭昭知道这门亲事不会那么顺利,嫁衣也就不紧不慢的绣着,直到现在才将将完工。
宋颐高中探花,眼看前程似锦,李昭昭想李文通应当不会再嫌弃宋颐了。按照她的猜想,等到宋颐翰林院的职位定下来,他就该会上门求娶了。
只是没想到,中途偏偏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件她为了与宋颐成亲而绣的嫁衣,如今成了讽刺。
李昭昭想到这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嫁衣放下来。
正房的外面,何氏正春风得意的指挥下人将武安侯府送来的聘礼往库房里面搬,她为了显示自己的无私与清白,那些聘礼全部都搬进了静思院里。
搬抬箱笼的声音,以及何氏不时斥责下人“小心箱笼,轻点放”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到正房里。
荣妈妈重新给李昭昭换了一盏热茶,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昭昭的表情,跟着便是心疼。
“大姑娘,您为何要答应这门亲事,武安侯府那根本就是虎穴狼窝,那位赵小侯爷更非良配,您嫁过去,那不是往火坑里跳。”
李昭昭端起热茶抿了一口,然后手指摩挲着杯壁,垂着头淡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我现在不答应,他们也早晚有办法逼着我答应,何必做无畏的挣扎。还不如早识时务些,让自己少受一些苦。”
她放下茶盏,抬起头对荣妈妈道:“奶娘,您替我找个匣子来,巴掌大的就行。”
荣妈妈道了一声是,转身进屋找了个红色描金的黄花木匣子。
李昭昭将手腕中翠碧的镯子褪下来,小心的放进匣子里,在上面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然后对荣妈妈道:“你去趟宋家,将这镯子还给宋颐。”
这镯子原是宋夫人送给李昭昭的,宋老爷一生清廉,他去世前虽官至四品的左佥都御史,但家中并无多少钱财。待他去世后,宋夫人和宋颐兄弟成了孤儿寡母,宋夫人身体又不好,日日都要用金贵的药汤吊着命,家中状况更是雪上加霜,只能靠典当过日。
这只镯子是宋夫人的陪嫁,也是她唯一还算得上金贵的首饰,原就是要当作传家之物的。在李昭昭十五岁及笄那年,她将这只镯子送给了李昭昭,然后满含期待的希望她收下。
那时宋夫人心中忐忑,唯恐李昭昭也嫌弃宋家的落魄。李昭昭不想拂了宋夫人的意,亦为了让她放心,于是收下了镯子。
如今她和宋颐既有缘无分,这镯子合该要还给人家的。
荣妈妈看着匣子里的镯子,叹了口气:“姑娘可有话要我传给宋家大郎的?”
李昭昭垂着头努力思索着,如今两人要退亲,照理自是要有一番交代的,但她努力的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该对他说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荣妈妈眼睛红了起来,想着自家小姐好好的亲事,好不容易否极泰来,却是这个结果。
她将这一切怪在李文通夫妇身上,伤心道:“可怜夫人去世得早,让别人鸠占鹊巢,姑娘如今倒成了没有爹娘疼的孩子。”
李昭昭伸手握了握荣妈妈的手,浅笑道:“不是还有奶娘疼我。”
这时,何氏满面春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道:“昭姐儿,武安侯府送来的聘礼,我可让人全都放在了你院子的库房里了,你可以去瞧瞧,连一根针线都没有少的,待到你出阁的时候,这些东西全都让你陪嫁回去。不止如此,我和你爹爹商量过了,等你出阁的时候,定另外给你陪嫁一副丰厚的嫁妆。”
李昭昭皱着眉,没有说话。
“……说起来赵小侯爷可真是大方,我瞧着那箱笼里的,不少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可见赵小侯爷心里是极重视你的。昭姐儿,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这亲事,真是咱们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亲事……”
这时,从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穿一件石青色祥云纹的深衣,长相毓秀,有几分肖似何氏。
他将房间里面扫了一圈,然后直直的跑到李昭昭的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急切的唤着:“姐姐,姐姐”。
“我听说爹和娘要把你嫁给一个坏人,姐姐,你别嫁给坏人,我,我……我保护你,你别怕。”
这小男孩是何氏和李文通所生的幼子,取名一个“睿”字。
何氏听到他说的话,连忙将他扯过来,不满道:“你个死孩子,什么嫁给坏人,你听谁乱说话。你姐姐嫁到武安侯府,那是去享福的,以后咱们一大家子都要跟着你姐姐享清福了。”
李睿抬起头看着何氏,目光不满:“笙姐姐说的,她说你们要把姐姐嫁到坏人家去,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又欺负姐姐了。”
李睿口中所说的“笙姐姐”是何氏与前夫所生的女儿,闺名杜云笙。何氏嫁到李家后,杜云笙也随母到了李家生活。
李睿说完,又挣开何氏,走到了李昭昭的身边,扯着她的袖子道:“姐姐,你嫁给那个坏人,肯定会受欺负的,你别嫁人。”
李昭昭对李睿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亲近,可说来奇怪,李睿自出生后会认人开始,却总喜欢粘着李昭昭。刚学会走路就喜欢跟在她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姐姐,姐姐”的喊,不管李昭昭对他多冷淡,都不能令他退却。
在这个家里,连李文通都劝着她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声名狼藉、恶名在外的男子,不担忧她会不会过得好,偏偏是这个她不亲近的异母弟弟,会担心她嫁给他会受欺负。
李昭昭心里有些动容,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递给他,语气难得温和的问道:“你要吃苹果吗?”
另外一边,武安侯府里。
红黑的衣袍掠过门槛,跟着便是颀长的身影从门外大步的跨了进来,早已等候在府里的林奎连忙迎了上来,唤了声:“大人。”
赵竦肃着脸“嗯”了一声,将手上的长佩刀扔给他,脚上的步子未停,并顺便问道:“李家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大人放心,您交代的事,属下自然是办得妥妥帖帖的。”
赵竦自然知道自己在外面是什么名声,倒是有些好奇:“那位李小姐没闹起来?”
林奎紧跟在他身后,抱着他的佩刀,闻言笑着道:“大人您相貌堂堂又位高权重,那位李小姐一个六品官之女,能嫁给您,她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哭闹。李夫人亲自来向我回的话,李小姐亲口应下了这门亲事。”
赵竦面上露出几份讽刺,他名声在外,若说这位李小姐会心甘情愿嫁给他,他是不信的,更何况他听闻她与宋家那小子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如今被他棒打鸳鸯,不恨死他才叫人奇怪。
只是她心里明明该恨他恨得牙痒痒,却还答应嫁给他,可见她也不过是个忍气吞声、任人拿捏的性子。
赵竦想到这里,顿时没了什么兴趣。他原还以为两边都多少要费一些功夫,结果一个两个都是软柿子,随手一捏就屈服了。
林奎却有些不懂:“大人,属下有些不明白,您为何非要娶李家小姐。”
赵竦道:“绾绾看上了宋家那小子,我自然要顺了她的心意。宋家那小子与李家小姐自小定亲,两情相悦,我若不将那位李小姐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谁知宋家那小子与绾绾成亲后,会不会给绾绾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那大人也不必娶为妻室,您娶一个六品官之女,多少有些上不来台面。您以妾室之礼,将她纳回家中做个妾室也是一样的,我不信那位李大人敢不答应。”
赵竦没有说话,沉着眼睛抱着手臂。
他倒是没有想过为何一定要将她娶为妻子,只是当时念头一起,想的就是提亲,而不是纳妾。
林奎见赵竦许久没有说话,又转头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大人,您就不想知道那李小姐长什么样。”
“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不少个鼻子少个眼睛,管她长什么样子。”
林奎想起在李府不经意瞥见的倩影,突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有些出神的道:“说不定是个极好看的姑娘,比绾绾小姐还要好看。”
赵竦转头看着他,眼神瞬间带上了寒光。
林奎马上察觉自己的失言,他们这位同知大人是个妹宠,在他心里,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过自家妹妹,林奎连忙认错道:“我说错了,这全天下最好看的姑娘,自然是绾绾小姐。”
赵竦这才重新将头转过头,跟着又随意的道:“好看有个屁用,我若想要看漂亮的脸,自己拿个镜子直接看自己的脸就行了。”
林奎:“……”好不要脸啊!
“你明天去钦天监找那几个老头,让他们给我算个好日子,我赵竦准备风风光光的嫁妹妹。”
林奎拱手抱拳,道了声“是”。
正在这时,一个娇软的声音突然响起,朝着赵竦唤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