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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这晚,王小卿来看蒋小福。
      进屋就见严鹤坐在里面和蒋小福说话,顿时就是一怔:“啊……严六爷。”
      严鹤冲他一点头,蒋小福先开了口:“这几天野到哪儿去了?”
      王小卿知道自己早该来,这时就坐在床沿上去捧蒋小福的手,殷勤探问:“师兄可好些没有?头还疼不疼了?我早想着来,可……”
      “怎么?”蒋小福见他神色有异,反倒关心起他:“谁欺负你了?”
      王小卿看了眼严鹤,欲言又止:“是二爷……他……”
      严鹤看他神情,也知道这个“二爷”是谁了,当下起身道:“你们说话,我去外边儿喝口茶。”
      蒋小福很久没有严云生的消息了,可严云生还捧着王小卿呢。
      王小卿轻声道:“二爷这两天,非让我出师。”
      蒋小福猛地向前一探:“出师?跟着他?”
      王小卿摇头:“不是。二爷说,现在各班子里都是唱乱弹的多,连好些官场里的人,私下也爱听,昆曲雅是雅,可往后只会越来越……”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了嘴,可毕竟是说明白了。严云生想让他出师,改入徽班。
      “出师的银子,你出还是他出?”
      “他说,大家凑一凑。”
      蒋小福又问:“你的意思呢?”
      王小卿毫不迟疑:“我听师兄的。”
      他如今大小也是个红人了,但在蒋小福面前,还跟以前似的,万事都要“听师兄的”“请师兄拿主意”。
      蒋小福见他全无主意,干脆不问了,思索着说道:“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不能因为自己不唱乱弹,就拦着不让你唱。可有几件事儿你要想好了,第一,你现在根基不稳,冒然去唱乱弹,万一栽跟头或是坏了名声,你要怎么办,有没有退路?第二,徽班里人多事杂,多少阴谋算计,杀人不见血,你可应付得了?再一个,你入了徽班,师傅那里怎么交待?平日捧着你的人,又如何交待?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王小卿皱着眉头听完:“我不知道……我没想这么多。”
      蒋小福深深地叹气:“那严二不是撺掇你出师吗,你去问他!怎么跟师傅说,银子怎么凑,出了师住哪儿,搭哪个班,唱哪出戏……他要是说不清楚,凭什么听他一句话就要出师?”
      王小卿倒是十分乖巧:“哦。”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迷迷糊糊呢!”蒋小福见他这副模样,骂也不是,哄也不是:“如今确实是乱弹的天下了,可乱弹也不是好唱的,得有个章程,哪能听风就是雨呢!”
      见王小卿听进去了,蒋小福才放他离开,让他好好考虑。

      说了半天话,蒋小福口干舌燥,气得头疼,灌了一杯凉茶方才好些。
      窗户外已挂了一轮秋月。
      蒋小福舍不得王小卿这个师弟,这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和自己养的孩子也差不多。他也知道乱弹是占了上风,若是严云生真能拿出章程来,他不能拦着。
      正想着,严鹤进了屋,一见他站在地上便道:“怎么起来了?要喝茶?”
      蒋小福摆手,止住了严鹤想要扶他的动作,自己回了床上。想问严鹤这么晚了,怎么还来,然而话在喉咙刚冒头,他难得多出几分心窍,隐约觉着不该问,于是临时换了一句:“六爷,你和二爷还有来往吗?他催着小卿出师,你听他说过没有?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严鹤很干脆地摇头:“他去给一个武官做幕了,自那以后,我们偶尔也见面,但没听他说起这回事。”
      “他不在老头那儿了?”
      “嗯。”严鹤道:“小卿要出师了?”
      他这一问,蒋小福忍不住如此这般地讲述了一遍。
      严鹤听闻王小卿全由师兄做主,而蒋小福这个做师兄的,也十分操心,不免有些惊讶:“你对这个师弟倒是很好。”
      蒋小福有些伤感:“我没有亲兄弟,小卿对我来说,也像个亲弟弟了。”
      严鹤却是一哂:“亲兄弟也做不到这样。”
      这不是个有趣的话题,他说完也就罢了,又嘱咐几句,便要告辞离开。
      及至走到门口了,他又忽然转身,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蒋老板,我那屋子,能不能换一间?”

      蒋小福这病,拖了几日未好。
      周麻子关心之余,积攒了许多埋怨,天天念叨着小老板如何不注意身体,如何瞎吃海喝,如何只顾爱美不知添衣,蒋小福不胜其扰,幸好严鹤每日都来屋里坐着,周麻子也就说不了几句。
      四喜班子里和一些相熟的人也都来过,有人送些药材和偏方,蒋小福只把药材存下,药丸和方子都不敢乱用,偷偷地都扔了。
      还有人说来探病,实际是来催蒋老板上戏。对这些人,蒋小福一闭眼就装睡,留给周麻子应付——反正周麻子正愁没有听众。
      唐府的管事来探望蒋老板,说唐大人也受了风寒,府里有些补品和难得的食材,一并带来了,请蒋老板好生养病。
      蒋小福也请他带口信回去,是严鹤的第二条消息——东西进府了。

      这日午后,花天禄也来探病。
      坐在床沿儿边,他摸了摸蒋小福的脸。大概是发热的缘故,这脸上透着红晕,看着不像病容,倒多出几分鲜艳。
      “可怜见的,好些了没有?”
      蒋小福道:“还那样,没好也没坏。”
      花天禄收回手:“病去如抽丝,慢慢养着吧。”
      蒋小福见了他,想起王小卿的事。如果小卿要唱乱弹,跟着花天禄合演几出,试一试,不是比他直接改换山头更好么?
      他对花天禄讲了此事,花天禄倒是一口应承:“这没问题。”
      蒋小福又与他商议让王小卿唱什么好,既不可太难,又得出彩,最好是让听戏的人看出小卿的能耐,又不至于太出风头。
      花天禄把蒋小福一只手合在自己双手,捏着玩:“上回咱们唱《巧遇》,我就发现了,你这个师弟看着柔柔弱弱的,身边捧着的人可不少,严二爷几个是一直帮衬着他?”见蒋小福点头,他又接着说道:“这几日,听说有个宫里的侍卫,叫佛什么的,也常常叫他的局。所以,你就放心吧,寻常人也欺负不着他了。”
      这姓氏奇怪,听着有些耳熟,蒋小福一时想不起来,而花天禄已经讲起别人的趣事逸闻来了,也就作罢。
      蒋小福病中不爱说话,可与花天禄谈话,似乎倒是一种享受。唱戏的人,嗓音多多少少都带点戏腔,蒋小福不明显,只比寻常人甜润一些,花天禄却能将一句话说得像藕中丝、风中絮一般,缠绵不断,别有韵致。
      蒋小福听得简直入了迷。
      直到花天禄忽然问道:“我问你,钱庄那个董老爷,是不是来看过你?是不是给了你一个药方子?”
      蒋小福不明所以:“是。你怎么知道的?”
      花天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我怎么知道?这位董老爷啊,爱你得很,专程找了位师爷,写了首诗,讲述自己探病赠药的一片痴情!我给你念啊——”
      蒋小福伸手去捞那张纸,笑道:“别念。”
      花天禄一扬手,没让他捞着:“你听听——小病逢秋弱不支,芳尊今日忽愆期——别抢别抢,后面还有呢,瞧瞧这几句——传来消息颇仓皇,日日看卿不厌忙,肘后金丹亲付与,无人知道是医王——那药你吃了?”
      蒋小福揪着被子,嗤嗤地笑:“没吃呀。”
      “没吃?”
      “扔掉了。”
      花天禄继续念:“一瓣心香供佛前,为卿低首祝长年——哈哈,酸不酸?”
      蒋小福道:“人家也是好意,别笑啦。”
      说完,两人还是笑作一团。
      花天禄见他笑得气喘吁吁,脸上透出嫣红的颜色,很是动人,探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热不热?”
      蒋小福道:“是有些热,老周说出了汗大概就能好。”
      花天禄便又将手伸进被里摸了摸:“好像没出汗。”
      蒋小福眨了下眼,轻声道:“嗯。”
      “哎哟,不好意思了?”花天禄忽然俯下身凝视了他,说完这句话,手就在被子里不安分起来,面上安抚地笑了笑,语气很温柔:“我让你发发汗,怎么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那首诗来自《听春新咏》,是倾慕者写给范添喜的诗,范添喜在春台部,也住樱桃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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