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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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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坐了半天,等到天都黑了,来了个太监为她掌灯,送来了膳食,何浅浅提心吊胆,草草吃些了事,又等半天,还是没有人来,门口的小太监滴水未进,一直笔直的站着,何浅浅招呼他吃饭也不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里没有表,看不到时间,也不知是几点,何浅浅困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差不多快要去见周公的时候,我们伟大的太子,未来的明宣宗——朱瞻基同志,终于隆重登场。
新上任的太子一出场,就给了何浅浅一个下马威,他退下了门口的小太监,一进屋就把一张纸拍在案几上,何浅浅困得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靠在案几上打盹,被这么一拍,吓得一个激灵,立时坐直了身体,睁眼看见朱某人一脸铁青的站在面前。
“呃,祝…不,朱…不,太子殿下,你回来了。”何浅浅面对这个换了身份的人,一时不太适应。
朱瞻基把那张纸往她面前一推,“你看看这个。”
莫非是她的判决书?何浅浅颤抖着接过纸一看,抖得更加厉害,纸上只有几个字:“何氏,无籍,月前夜坠胡院,以为奴。”意识就是她何浅浅在户籍里查不到,并且简要描述了她来到明代的过程。这太子的工作效率极高,这才一天下午,她的档案就被查得一清二楚。
“这是今晚东厂送来的密报,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连户籍都没有?”寻常作奸犯科之人也都有户籍,除非是一些刻意隐瞒身份的亡命之徒,但即便是后者,也能查到来龙去脉,这丫头居然什么都查不到。
“我一直奇怪,你身在江南,说得却是北方口音,连衣服都不会穿,却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
何浅浅很郁闷,这话应该她问才对,苦苦一笑,“我不过一个烧火丫头,殿下千里迢迢将我带到此,究竟意在何处?小人也一直苦无揣测。
”
道理总得说清楚,明明她是被绑架的。
朱瞻基脸色变了变,一拍案几,“烧火丫头如何能有止血良药?你无端出现在那里,分明是另有所图。你给我老实交待,若有半句虚言,就是欺君之罪。”
案几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文物,连受重创,一条腿咯吱一下给断了。
眼前不是郁闷的时候,断了腿的案几就是她的榜样,东郭先生的形象在眼前灼灼生辉。
何浅浅望向他凌厉的眼, “殿下既已生疑,再说也是枉然,何况……”
幽幽一叹,心里发冷,不想今日要葬身于此。
“小人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太子一定只当是谎言。”
“你把实话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何浅浅轻轻摇头,“太子可知何为穿越?”
当下,把她飞机失事,时空错乱误坠明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略去了那对狗男女的艳史。
不出所料,朱太子听完后默不作声,沉吟良久,只是上下打量她,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破绽,半晌才问:“你说你来自六百年后,以何为证?”
何浅浅赶忙低头从她的小包里拿出报废了的手机,朱瞻基接过去,这个小巧的东西上面有很多看不懂的符号,翻来覆去半天看不出所以然。“这有何用处?”
“这是手机,在我的年代,我们可以在千里之外通过这个东西联系,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还能看见对方的样子。这个手机在我掉进妓院的时候已经摔坏了。”
朱瞻基怀疑地看她,“这就是个盒子,你凭什么证明它来自六百年后?”
何浅浅跟他大眼对小眼,这坏了的手机也开不了机,这可怎么证明?一咬牙,拿起手机使劲在地上砸,朱瞻基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这新鲜玩意的用法。这手机是何浅浅刚买不久的,还是3G的,这砸得也是心疼得紧。塑料的壳子倒也好砸,一会就裂了一个大口,何浅浅顺势一掰两半,里面的线路、pcba板还有屏幕等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朱瞻基一见坏了,也傻眼了,“你这是干啥?”
何浅浅把那些精密的元件捧到他面前:“殿下请看,这些器件都是6百年后的工艺,在现在的条件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朱瞻基见这么一个小东西里,居然藏了这么些玩意,也很是惊奇,尤其是这块小小的板子,密密麻麻的钉了很多东西,顺手抓起来对着烛火细细察看。
何浅浅赶紧解释:“殿下,这是主板,是手机的核心,你看这上面的这些小点,都是电阻电容,是用激光打上去的。”
朱瞻基细细地看了看,还真是别有乾坤,又问:“电?是什么?”
何浅浅只恨自己没有熟读《十万个为什么》,“就是雷公电母里的电,有很大的能量,在我的时代,人们可以自己发电。”
朱瞻基大为惊讶,“那怎么可能。”
“殿下,古人看见天火,也一样害怕,后来不是也学会了钻木取火?这是一样的道理。”
朱瞻基眉一挑,“那你发个我看。”
“呃……”何浅浅学的文科,什么左手定律、右手定律的早还给物理老师了,只好赔笑解释:“这个,呃,殿下,这个不是人人都会的,这就像不是谁都会打铁一样,而且这也要有特殊的设备。”
朱瞻基半信半疑,又把玩了一番,何浅浅说的功能让他向往不已,“听起来真有如神话一般,如果真是这样,今后与边关通信可就方便多了。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何浅浅赶紧又去翻包包,可惜当时大部分东西都托运了,包里无非就是点钞票、纸巾、化妆品之类,翻了半天,找不到一个可以作证的。朱瞻基等得不耐烦,索性一把抢过去自己看,其实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已经翻过她的包,但当时时间有限,只是大概察看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现在一听说她来自六百年后,翻包的动力十足。
不一会摸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这是什么?”
何浅浅伸头一看,原来是马尔代夫的海报,“这是一个风景很好的国家,叫马尔代夫,我就是在去这里的途中掉下来的。”
“你去这里做甚?”风景很美是没错,碧海蓝天,有洁白的沙滩,不过…“这些人穿的是什么?简直不成体统,有伤风化。”正派的朱同学瞪眼睛,胡子还没留起来,没得吹。
“我去,呃…渡假。”何浅浅伸头看了看他指着的比基尼美女,美女巧笑倩兮,风情万种,小小的布条遮不住丰满的三围。
“你也会穿的跟他们一样吗?”朱太子怀疑的扫视她。
“呃…不会不会。”何浅浅赶紧掏出一张机票存根转移话题,“殿下请看,这就是机票,我就是乘坐这个去马尔代夫的。”
机票存根上有花花绿绿的英文,太子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过去,“这张小卡片会飞?”
“不,这是机票,我们乘坐一种叫飞机的机器,飞机才会飞,上机前要买票,就像坐船要付钱一样。”
“飞鸡?鸡器?”太子比出一种家禽的形象。
“嗯,不是鸡,是机会的机,像一只大鸟一样,可以载几百人,从北京到南京,只要半个时辰。”
太子不敢置信的摇头,“真有这么神奇?岂不是传说中的大鹏?这么大的鸟,你们用什么喂它?”
“它不是鸟,是用钢铁做成的,它也不吃粮食,烧油就可以了,就是…呃,沈括《梦溪笔谈》里记载的那种黑色的油。” 何浅浅搜肠刮肚,把脑子里十几年不用的库存都搬出来了。
“真是奇哉怪哉,想不到六百年后,竟会有这般神奇。”太子叹息了一会,突然问:“既然你是六百年后来的,那你且说说,我大明是何种景象。”
“呃,这个,这个,呃…太子,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浅浅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太子何等聪明,见此景自然明白,长叹一声:“天意,一切皆是天意,若非有你,今日我也不能站在这里。”
红颜是祸水,其实皇位也一样,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为这个位子明争暗斗,抢得头破血流,他爷爷朱棣同志就是和侄儿抢夺天下并且成功上位的楷模,他的叔叔更是以唐太宗为榜样,力争创下第二个玄武门之变的辉煌,无奈阴差阳错竟让他父亲快了一步,登基称帝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派人长期潜伏宫中,毒杀了他父亲,同时派人去南京刺杀太子,并在南京到北京的路上设下埋伏,即使刺杀不成功,也可以将前来奔丧的太子一举擒获,篡位夺权。幸亏太子幸运,刚好去了杭州,不想又杀出来个齐宣,如不是何浅浅碰巧掉到明代,碰巧晚上得去喂马,碰巧良心泛滥,只怕他亲爱的叔叔此刻已经坐在这里抒发胜利后的感想了。历史,在很多时候就是一种巧合。
何浅浅听得兴起,追问:“那个齐宣是什么人?是你叔叔的手下?”
“你既然来自未来,应该知道靖难之役中,我祖父虽然得到了皇位,却放走了那个原本才应号令天下的人。”论资排辈那个人还是他的堂叔。
“他是建文帝的手下?”何浅浅恍然大悟。
朱瞻基微笑着摇摇头,“你很聪明,可惜只说对了一半。建文帝已经遁入空门,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爱惹事的人,只缺话柄子。那个齐宣,也算是子承父业,他的父亲,正是当年建文帝一党的中坚力量——兵部尚书齐泰。”
“可是,与建文帝有牵连不是都被处死了吗?”既然是中坚力量,不被诛个六族九族的有些说不过去,哪来的儿子?不过这话她不敢说。
“成祖当年只求除根,齐泰被诛三族,”二十多年前的朱太子还是个小屁孩,没有感受到那场腥风血雨,但是朱太子的祖父下手之狠,涉及面之广,让朱太子和朱太子老爸到现在都得继续给他擦屁股,“但他有一个儿子被过继给了他的远方表亲,幸免于难,他就是齐宣。”
看来过继是灭族罪下保全香火的唯一途径,齐老先生真是高瞻远瞩。何浅浅点点头。
朱瞻基又道:“齐宣本随养父姓赵,但当他知悉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改回齐姓,并继承了其父的遗志,四处寻找建文帝的下落,这人打着复兴正统的旗号,自然响应者甚众,最后还真被他给找到了,但他没想到的是建文帝逃出京都之后,为了躲避朝廷的眼线,只好装成和尚,这天长日久,又一路颠沛流离,饱受苦难,帝王之心逐渐被向佛之心取代,不愿再问世事,齐宣找到建文帝之后,这复兴大志不成,心有不甘,美其名曰保护,其实是把建文帝软禁在杭州的一所寺庙里。我此次去杭州,也是想核实此事,不想中了齐宣的圈套。差点就命丧于此。”
“你不赶紧去登基,还单枪匹马的去踩点?”何浅浅表示怀疑,正常对待叛乱的思路应该是带大队人马去围剿,这位太子自己都在逃难,管的闲事还真多。
朱瞻基望着殿外,“我去杭州本就是为此事。这是我父皇的心愿,靖难之役死伤无数,尤其是对忠良的残杀,我父皇一直不能释怀,建文帝如今已遁入空门,论理他也是我的叔叔,他的晚景如何父皇一直很是关注,也不愿他沦为奸贼的棋子。我其实带了十几个侍从,只不过那晚太过险恶,齐贼人多势众,他们拼死把我送了出去……”
语气很是感伤,那十几个侍卫与他从小长大,可谓情同手足,不想全殁于此。
何浅浅却很是不齿,“你自己跑去逛妓院,把十几个人扔在外面吹冷风,真是潇洒。”
朱瞻基的感伤被打断,不怒反笑,“丫头,你可知那流云是何人?”
“你的相好呗。”何浅浅鄙夷的看着他,心里早就把他定位为爱逛妓院的男人!这男人有钱了都一个个自命风流,沾花惹草还要拿出来标榜。
朱瞻基微微一笑,“流云,正是齐泰唯一的女儿,齐知语。靖难后被投入教坊司,终身为妓。”
“啊?”何浅浅张大了嘴,那么一个大美人,又知书达礼,真是可惜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你也不能见色起义,趁人之危啊。”
朱瞻基一拍何浅浅的脑袋,“臭丫头,瞎说什么呢?我与流云是君子之交,这次如果不是流云冒死相救,偷了齐贼的腰牌,你我只怕都被剁成肉酱了。”
“啊?难怪你赖着不走,原来是在等腰牌。你跟流云既然那么熟,干嘛还要把她弄晕?”何浅浅捂着脑袋,这打人脑袋是不是会传染啊。
朱瞻基叹了口气,“原本我是不想把流云扯进来,才点了她的睡穴,后来她知道了这事,执意要为我偷腰牌,流云姑娘深明大义,真是令人钦佩。”
什么深明大义,分明是深陷爱河,这大叔也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何浅浅心里犯嘀咕,还得附和一句:“那你登基之后赦免她的罪责,也就不枉她的辛苦了。”
朱瞻基叹道,“流云……我父皇其实已经赦免过,当时的赦免令还是我代拟的,但是流云称清白已毁,无颜见人,去了杭州。当时她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竟不知何解,今日流云舍身相救,据东厂的消息,流云下落不明,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看来这两人眉来眼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浅浅把这句话自动翻译为:不为你生,但为你死。看来这场太子历险记里,流云同志作为地下党员,居功至伟。没想到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他第二天臭着一张脸,还抢她鱼吃,原来是红颜知己出事了。
“流云姑娘既然是齐贼的妹妹,想必也不会有事。”
“你知道什么?齐贼自命清高,向来以这个妹妹为耻,又岂会顾怜她的生死?”
“呃,太子,你当时怎么不把流云带走呢?怎么还有空来绑架……呃,救我这个小人物呢?”
朱瞻基瞪她,“傻子,如果不是流云施计拖住了齐贼,哪能那么顺利的逃脱?至于你,你这个丫头口音这么可疑,行为举止都跟正常人不一样,我本来可以一刀解决,让你活到现在你还敢抱怨。”
这……?感情他把她当他叔叔的奸细了,这流云同志偷个腰牌他就铭感于心,她何浅浅累死累活还得感谢他的不杀之恩,真是太没天理。每一颗螺丝钉都是伟大的革命事业成功的关键,怎能厚此薄彼。何浅浅愤愤不平,又不能发作,谁让人家是太子?
这下双方身世背景都交待完毕,朱瞻基也算有超人的承受能力,基本接受了何浅浅来自未来这个连何浅浅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实,何浅浅趁热打铁,“这个……呃,殿下,现在您也清楚了我的身份,是不是可以……呃,放了我?”
朱瞻基看向她,目光里满是不屑,“放了你?你先说说你能干啥?会织布、会种田还是会经商?”
“呃……”确实都不会,读十多年的书,在这里没有一点实用价值,再说这个年头除了妓院,一般商铺也都不招收女工,女孩子这个年龄都已经嫁人生子,在家里操持家务了。这工作难找呀。
“你连衣服都不会穿,出去只能饿死街头。你就乖乖地留在这宫里当个宫女,还能混个衣食无忧。”朱瞻基老板慷慨地给了她一份工作。
“啊……”
“已经三更天了,还楞在那里做甚?还不快来伺候我就寝?”
“伺寝?”这个难度有点高,何浅浅抓抓后颈,重申自己的原则,“这个……呃,殿下,我卖艺不卖身。”
“你想什么呢?”何浅浅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我是让你端水伺候我洗漱,”朱瞻基皮笑肉不笑,“卖身?你肯卖我还不敢要呢。”
“呃……”
“快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