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沙》龍淼淼

9、交换故事

　　空气中混着青草与鲜花的香气，树枝被微风吹得抖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在欢迎他们的到来。不时的，可以听到几声犬吠，并不是名犬，却霸气十足。偶尔有人骑着摩托车路过，车上放着很多东西。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有的只是乡村的宁静与祥和。

　　“这儿真好！”夏沙感叹说。景昊自豪的挑挑眉毛。“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我们走吧。”

　　前边是一座小山，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夏沙走在小路上，景昊在她旁边，遇到不好走的地方就会伸手扶她一下。

　　到了小山顶上，景昊扶夏沙坐下。夏沙看到眼前，落日余晖，飞鸟还巢，青烟袅袅。有几家已经点了灯，宛若点点星空一般璀璨，整个小镇笼罩在余晖之中，像一幅油画，又似电影中的唯美场景。

　　“你怎么发现这儿的？”夏沙抬头看着天，一架飞机飞过，天空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也是秘密！觉得这儿怎么样？”

　　“哪儿有那么多秘密。”夏沙吐吐舌头。“不过这儿真的很漂亮。没有城市的喧嚣，也没有城市的污染，连天空都比城市的清亮，简直，是世外桃源！”

　　“哈哈，这里就算得上桃源了？你的追求还真不高。”景昊笑着说。

　　“还有比这儿好看的地方？”

　　“是啊，我的家乡比这里美得多。”景昊眯着眼睛，略带自豪的说。他的眼窝深邃迷人，很漂亮。

　　“你的家乡？你的家乡在哪儿啊？”

　　“在那遥远的地方。”景昊笑着，随手折一只草杆拿在手里。

　　“青藏高原？”

　　“不是，猜的太远了。”

　　“那是哪儿？”

　　“是内蒙古。”

　　“啊！”夏沙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眼前浮现出连绵草原策马扬鞭的恢弘场面。“真美啊！”

　　“你是不是在想一片大草原，然后风吹草低见牛羊？”

　　“不是这样的吗？”夏沙眨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谁告诉你是这样的？”

　　“电视上啊。”

　　“那是骗你的。”景昊笑。

　　“骗我的？不可能啊，明明就都是那样，穿蒙古袍，住在蒙古包里，吃着烤全羊，还有‘套马的汉子’啊！”

　　景昊笑：“‘套马的汉子’你都知道？不过你说的地方很罕见，说实话连我都没见过真正的套马杆。其实内蒙古跟其他的地方也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啊……不住蒙古包啊……”夏沙有些失落的样子就像一个丢掉了洋娃娃的小女孩。“那有没有鹰啊？”

　　“鹰？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后来就没再见到了。”景昊的语气有一丝可惜。

　　“你真的见过野生的鹰？草原上的鹰？”夏沙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从小到大，她所见到的动物不是在餐桌上，就是在动物园的牢笼里。她第一次跟妈妈去农贸市场的时候最囧，她竟然扯着妈妈的衣服，指着笼子里的一只大公鸡叫到：“妈妈妈妈！你快看！大鸟！”

　　“真的见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在山上牧羊，从一个山包走到另一个，一走就是一天。那时候我有一条很大很凶猛的牧羊犬，所以什么都不用怕，只是需要提防鹰的袭击。”

　　“鹰会袭击羊群？”夏沙睁大了眼睛。

　　“会，大羊它抓不住，但是小羊就很难确定了。”

　　“哇！这么神奇啊！”

　　“其实一点儿也不神奇，只是生物链而已。鸡尤其怕鹰……”没等吴浩泽说完，夏沙抢着说到：“我知道！因为‘老鹰捉小鸡’！”夏沙兴奋的样子好像小孩子一样，景昊笑得眯起了眼睛。

　　“你还真是学以致用啊，老鹰不仅捉小鸡的，有时候大公鸡也能捉走，还有兔子。”

　　“那你家里有什么被捉走了吗？”

　　“有啊，不过有狗在，会看着的。”

　　“啊？那鹰不是要挨饿……”

　　“鹰把东西叼走了的话，我们全家都要挨饿。”景昊有些无奈的语气。

　　夏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联想能力超强的大脑正在帮助她分析要如何解决景昊家里生活问题的同时，也满足鹰的需求。“

　　在想什么？”景昊发现夏沙正在出神，问。

　　“没，没什么。”夏沙一直在别人的面前总可以伪装的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景昊的时候，她的眼神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出卖。“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说吧。”

　　“季婷婷……是你妹妹？”夏沙的声音很低，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大声提到那个名字，好像她太大声就会破坏了这里的风景。或者，有其他的原因，让她不想要景昊想起那个女人。

　　景昊笑着说：“那，我们交换故事，怎么样？”

　　“交换故事？”

　　“对，我把我和季婷婷的故事告诉你，你也要告诉我你的故事。”

　　说着，景昊伸出左手，在夏沙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哥哥在温柔的照顾一个小妹妹。

　　妹妹？夏沙一想到这个词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都什么年代了还哥哥妹妹的，越想越觉得季婷婷讨厌，甚至偏头躲开了景昊的手。

　　景昊没有在意，只是将手收回，他把夏沙的动作当成了对他人下意识的躲避，好像害羞的小女孩。

　　太阳渐渐的西沉，景昊坐在草地上，看着远方，夏沙坐在旁边，静静的听他讲故事。

　　一年前，景昊和季婷婷在来学校的火车上认识，他们坐对面。验票的时候发现两人拿着同样封皮的学生证。

　　“你是我们学校的呀？真好，我叫季婷婷，法学院07级的！你呢？”季婷婷先做了介绍。她的娃娃音确实是天生的，并不是为了模仿台湾偶像剧。

　　看着季婷婷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等着他的回答，景昊竟然会紧张起来，他恰恰属于那种憨过头的男生，否则他也早就和夏沙说话了，也不至于这么就以来就只远远地望着她却没有靠近。

　　过了好一阵子，景昊才回应道：“你好，我叫景昊，建工学院的，跟你一届。”

　　“哇，我有个朋友的男朋友就在你们学院耶！真的好巧！”

　　虽然这一句话扯出了很远，但毕竟是扯上了联系，再加上是校友，聊的话题自然很多。

　　景昊不穿名牌，可因为是天生的阳光帅气，加上温柔的微笑和深邃的眸子，让人有一种亲近感，这些内在的东西是用银子换回的名牌没办法比拟的。

　　季婷婷也并不像现在这样会打扮，虽然她现在也不怎么会打扮，常把自己弄得像日本动漫里的小女仆。

　　那天季婷婷穿一件白衬衫，很旧的款式，穿在她身上有些偏大，明显不是自己的。她牛仔裤的磨白很好，不过不是机器磨的，是穿得太久，已经补过两次了。

　　路途最容易让人对身边的人心生爱慕，列车更是一见钟情最常发生的地方。寂寞而漫长的道路，突然遇到一个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说着幽默的语言，却还偏巧有一副漂亮的长相，于是春心荡漾，爱情就慢慢萌发出来。

　　季婷婷大概就是在那列车上爱上景昊的吧，这个男孩子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是可以依靠的港湾。

　　季婷婷提出认景昊做哥哥那天，他很快笑着答应了。可是季婷婷以为做了哥哥妹妹，关系似乎一下子近了，JQ也会跟着多起来，接着就是顺理成章的恋爱了。可没想到景昊真的将她当成了妹妹。

　　她以为有一天他会同样的爱上她，可是等啊，等啊，最后却发现他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让他想要奋不顾身。

　　季婷婷的背后，有一个悲惨的故事。

　　她生在农村，她从不对自己的衣着挑剔，而且每次洗得干干净净就好。皮肤不好她也会注意，因为买不起高档的化妆品，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雪花膏跟其他同学的高级面霜比起来有什么丢人。

　　她的路途一直坎坷，在外边没有依靠，在家里也没有人爱她，她只能靠自己或者，艰难却坚强的或者。

　　她家里穷，她奶奶又一心想要自己唯一的儿子能生出个男孩，于是婷婷妈一连生了四胎，结果竟然都是女孩子！其中两个没有满月就夭折了，只剩下季婷婷和季娟娟。

　　季娟娟不爱上学，整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可是人并不坏，也算深明大义。季婷婷在艰苦的环境下熬了好多年，考上大学，上学之后，又因为家境贫困，学费全部由助学金负担，生活费也是由自己解决。

　　她和景昊很谈得来，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一起看星星，一起在操场上漫步，一起看广场上的露天电影。季婷婷一直都很幸福，因为她的要求景昊都会答应，她幸福，他却觉得她是小妹妹。

　　季婷婷边打工边上学，每天跑来跑去，还是忙不过来。这种生活让本身基础就比较差的她更加吃不消。奖学金是无望了，她便开始专攻外出打工，平时能逃的课程她都统统逃跑，至于上大学的事儿，则完全成了为了那一纸文凭。

　　同学们虽然表面上夸大能干、懂事，其实在背后常很不理解的议论她，说她拿国家的钱买文凭，还不如趁早退学回家帮她妈妈编竹筐呢。

　　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的闲话很快被好事者传到了季婷婷的耳朵里。她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开始自卑，觉得大家都瞧不起她。

　　季婷婷原本很努力的工作，除了让家里过的更好之外心无旁骛，是个很不错的丫头。她做家教很认真，从来都想尽各种办法帮助学生弄懂所有问题，学生家长都很喜欢她。

　　可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开始不安起来。原来宿舍里的女孩子很多都有了男朋友，大家每天卿卿我我，让季婷婷十分羡慕，她也曾一直在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心仪的白马王子，可眼前的景昊竟然一直无动于衷，爱神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眷顾自己？

　　对景昊，季婷婷是很用心的。她温柔的陪在他身边，细心的叫他天冷加衣，关心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在他生病的时候陪他一起去医院，忙里忙外的照顾他。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怎能不让人动情？

　　景昊就算再憨再木，也会发现季婷婷对自己的好有所不同，却又没有确定，于是他想确定一下，不过他的做法似乎太直接了一些。

　　那天景昊突然问季婷婷：“婷婷，你是不是喜欢我？”

　　季婷婷一愣，接着脸就红了，半天没有说话，可景昊却以为她生气了，不好意思的说：“看来是没有的事啊，是我误会了。婷婷你放心吧，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不会变的。”

　　景昊阳光一般的笑脸是季婷婷最爱的，可是此刻，他的微笑，却烫伤了她的心。

　　直到那天景昊关切的往下夏沙的时候，她才真的明白了，他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此刻的季婷婷正一个人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山去。以前这个时候，她会到景昊的楼下找他，缠着他陪自己吃饭，陪自己逛街，她知道他当自己是小妹妹一样宠着，但他至少是宠着她，不管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