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伞的天空》水何采采

2、第二章(上部）

　　（六）
　　“有一个小孩，他出生的时候好漂亮，全家人都很喜欢他，他很小时候就会说话了，小嘴很甜，他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上幼儿园之后，聪明的小孩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他是可爱的小天使。早他出生1小时的哥哥，也处处宠着他，他实在太美好了。”

　　几杯酒入腹，洋平惨白的脸色泛出了粉樱花的色泽，仙道托着下巴看得出神：“洋平，他的哥哥也是天使。”

　　“不。他是恶魔。他喜欢打架，在幼儿园就是仙台一霸。”
　　洋平晃了晃纯白小瓷杯中的清酒，“干杯。”说完一饮而尽。

　　仙道也陪着喝了一杯。
　　——淳平小时候就特别好胜，以自我为中心的观念好强，得罪了很多男孩子，如果不是有洋平在，他真不知道要被多少人修理呢。

　　小时候的淳平比洋平耀眼得多，但是，洋平是个特别有天份的孩子，打架，绘画，随便动几笔便比纯平精心涂制的东西要好得多。可是，洋平为了保护淳平，更热衷于打架。

　　洋平和淳平读书之后，两人的情况却逐渐扭转过来，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哥哥成绩比自己优秀、长得比自己高、帅，绘画天赋更是让自己望尘莫及，淳平的心理逐渐扭曲。

　　“哥哥，你好帅。”
　　“哥哥，为什么我如何也画不出你的水准？”
　　“哥哥，好哥哥，我求求你，这次日本全国青少年绘画赛事，你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张，就一张，好吗？”
　　“哥哥，我求求你，放弃这个比赛吧，淳平很想去参赛。。。。。。”
　　“哥哥，这次期末考试，少考几分可以吗？爸爸已经够爱你了，我不要妈妈也不疼淳平。。。。。。”
　　“洋平，为什么我不是你！”
　　“洋平，我恨你！我讨厌你！”
　　“洋平，我不想再在见到你！”
　　当淳平第无数次在餐桌上摔筷子、然后踢凳子，即而躲进房间开始惊天动地的摇滚乐时，当淳平不肯看心理医生、拒绝吃药时，洋平的妈妈以乞求的眼神望着洋平：“ 洋平，救救你弟弟吧。你是哥哥，就不能让弟弟开心点？”
　　难道，我对他的呵护和爱还少吗？

　　妈妈慧子不喜欢洋平。是因为洋平长得像父亲，淳平像她的缘故吗？好象不是，她曾经大声呵斥洋平：“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你越来越像那个土匪画家！”

　　一个神经失常的弟弟，一个把自己当仇人的老妈，一个让人灰心的家。

　　当老妈再次说：“洋平，你看你把你弟弟害的！”之后，洋平终于做出这个决定：“爸爸，妈妈，既然我的存在让弟弟那么难受，我选择离开这个家。”

　　“洋平，你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吗？” 水户涵还是一脸的平静，只是不再澹然，纯白的牙齿沾染了红丝，是唇上的血。
　　洋平苦笑，最疼自己的老爸也没有反对，不是吗？
　　“洋平，你想去东京找姑姑，还是想去大坂找岸本伯伯？”水户涵问。
　　“去哪都行，就是不准找那个土匪！”慧子气得满脸通红。

　　“我要去神奈川。姑姑和岸本伯伯都不是我的，只要和淳平有关的，以后全属于他。”

　　（七）
　　“洋平，难为你了。”仙道只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其实，淳平很可怜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更需要关心和爱护。”洋平又干了一杯。
　　“当时，你只有十三岁吧？” 仙道揉着洋平的头发，这个坚强大度的小人儿，经历还真是让人揪心。

　　“还好，和花道他们在一起很开心，而且，后来不是遇见某只刺猬了嘛。”

　　洋平坦率地冲仙道一笑，看来，倾诉过后的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那洋平以后就跟着某只刺猬吧，那只刺猬酿的清酒，不会有第二个人闻其醇香。”仙道的声音很低，深邃的双眼泛着温柔馨暖的光芒，轻悄的承诺，让洋平紧张不已。

　　“喂，你真是有钱人的少爷哎，请我喝了好几瓶XX的月桂冠清酒都不眨眼睛。” 洋平故做轻松地笑着举杯，昂头懒懒地看仙道。（偶是不会给日本的酒品牌做广告地，横横横）

　　——微醉的洋平还真是可爱呢。真该好好逗逗他才是。
　　“洋平，你老爸很帅哎。风度翩翩，淡定沉着，满脸的儒雅文质，而且长得比你高，又是仙台的政要，我决定追你老爸了。”

　　“追吧。追吧。我亲爱的岸本伯伯爱了老爸好多年，我老爸都横竖是谦谦君子。”洋平挥挥手，表示不屑。

　　“岸本伯伯就是你妈妈口中的画家吧？有没有我高？有没有我帅啊？”仙道笑地一脸花痴相。

　　土匪画家，便是洋平的老爸水户涵的铁哥们岸本光。此人留一头长发，胡乱地扎在颈后，除了作画，人生一大乐事就是喝酒打架，洋平的空手道就是他教的。岸本对洋平，关爱程度甚于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岸本实理。后来，在岸本一家去大坂之前，大自己一岁的“战友”岸本实理说：“洋平，我们的爸爸是相爱的，但他们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妈妈。”

　　“住口！”洋平说着，已经隔着桌子拽过仙道的脖子，赖皮一样地吻上仙道的唇。
　　“彰，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还是很害怕。” 洋平的眼睛有些热。

　　“傻瓜，我夸自己的岳父，当然是在夸你啦。”仙道微微拧了下洋平略红的鼻梁。

　　“谁是你岳父！你爸爸是我岳父！”醉酒的洋平越发顽皮了。

　　“好好，我爸是你岳父，这话你说了不要后悔哦。” 仙道笑得眼睛都弯了。

　　离开料理店之后，仙道和洋平来到海边。
　　沧海月明。
　　都说，神奈川的海是日本最宁静的海。
　　染洒了银晖的海水时不时悄然挥一挥衣袖，舒展着，摩挲着沙岸。
　　晚风吹过，岸边的两个人惬意地偎在一起。

　　没有人提要回去。
　　仙道的家在东京，高中毕业后就退掉了神奈川的房子，洋平的家又…….
　　那么,吹一吹风吧！

　　“洋平，生日快乐。” 仙道认真地望着洋平
　　“拜托，明天才是8月26日。” 洋平回答。

　　“拜托，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有礼物吗？”

　　“你真的想要？”仙道已经把脸贴在洋平的锁骨上。

　　听着风声，感受它的温柔，守望着，漾着柔波的凝眸。。。。。。

　　（八）
　　“洋平，回来吧。你弟弟已经被你妈带回仙台了。”

　　两人就那么睡在沙滩上，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被水户涵的电话扰醒。

　　“回去了？！”

　　洋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爸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淳平束手就擒的？

　　“我只不过告诉他，‘如果乖乖回去，而且在你哥哥高考前停止一切打扰他的行为，我就将刚替你搞定的早稻田大学保送生名额取消’。”水户涵一边准备早餐，一边说。

　　“可是，洋平，你的高考，爸爸不会帮任何帮，因为你个足以担当一切的男人。”水户涵以无比信赖的眼神看着洋平。

　　“我知道。”洋平无谓地一笑。

　　“所以，暂时要先以学业为重。”水户涵看看仙道，报以友好的微笑。
　　“水户叔叔，洋平会做到的。”仙道也回给水户涵一个对长辈才有的谦恭之笑。

　　“洋平，生日快乐。”水户涵一脸不动声色的慈爱。

　　水户涵从桌子底下抱出一个诺大的盒子，打开，拽出一副巨大的画框。

　　“洋平，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喜欢爸爸书房的这副画，现在你不在家，该带在身边才是。

　　“啊！”洋平接过来，不断地轻轻摸索着画框的边缘。这是岸本伯伯送给爸爸的，虽然对这幅画垂涎已久，可这是爸爸的心中的无价宝啊！爸爸没事的时候，总是走远些，再靠近，然后凝望着这幅画发呆……

　　仙道端详着这副画：灰蓝的天空下，倾注着大雨的海边，一位窈窕的紫衣少女正执伞艰难又孤独地前行。

　　“真是意味隽永又美得让人窒息的画！可是，”

　　仙道赞叹之后，委屈地望着洋平：“洋平，你就那么喜欢画里的女孩子吗？还喜欢了那么多年？”

　　水户涵浅笑，望着画，有些失神。忍不住也轻轻抚摩着画框，有些失神。
　　洋平对仙道的飞醋表示无语，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爸爸，我的生日已经庆祝过了，请赶快去一下大坂吧。”
　　水户涵嘴角有些抽动，仿佛有不好的预感。
　　“爸爸，前几天的全国大赛，岸本实理又代表丰玉出赛了。”洋平说。
　　“是吗？”水户涵一脸的耐心。
　　“实理说，岸本伯伯最近低血压比较严重，在医院呢，说岸本伯伯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我决定让爸爸知道。”
　　“谢谢你，可是，洋平，爸爸真的想为你过好这个生日。你是最宽容最坚强的孩子，你有权得到所有的爱。”

　　“可是，岸本伯伯现在比我更需要爸爸，不是吗？”洋平云淡风清一笑。

　　—— 宽容的孩子，爸爸虽然为了淳平而动用权利，实际是为了你啊，或许，你们兄弟的路还很长，你们的遭遇还没经历过最汹涌的骇浪，可是，你一定能挺的过，不是吗？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