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骤》蹈霖

4、第 4 章

　　场面渐渐回复原来的欢闹气氛，副班继续打哈哈，老班长则在一旁跟同学分析分析哪位同学现在怎样，当初去了哪，学了个什么专业。
　　佟静宜右手紧捏着茶杯，捏到指节泛白，她望着齐谕，那目光很复杂，占多数的还是欣喜与欣慰。
　　“齐谕……”佟静宜轻声开口。
　　“齐神!能说说你当年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遍全国敌手，斩获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的故事吗？”
　　其中一个同学好奇的问，这一声就将佟静宜的抒情时刻给打断了。
　　齐谕想几秒，“你具体想问什么？是真题讲解，论题分析，还是论明过程？有趣的事情，时间太久，我可能记不清了。”
　　副班这时和老班眼神交汇，各自心知肚明，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齐谕目前为止只谈过一段恋爱，就是在大三，而且是在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上认识的。
　　佟静宜面色冷淡，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那位同学胡扯了几句，“就论明过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很出彩的地方？当时有没有在这方面很厉害的女生啊？”
　　齐谕回忆了一下，“夏昕鹤，她思维很活跃，在论明这一块她是佼佼者。”
　　副班和老班齐齐惊讶，那个夏昕鹤就是齐谕前女友，本来以为提及往日恋人，齐谕最起码得稍微犹豫一下，悲情一下，羞涩一下，哪知道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说出来了，毕竟他和夏昕鹤可是谈了四年的恋爱啊!
　　这哪里像是在讲前女友，分明是在讲某个很了解的知己，很合拍的搭档。
　　佟静宜听到这个名字，大有些不知其名的醋意，她想的跟副班老班并不一样，大概是当局者迷，佟静宜腾一下站起来，肩上的波浪卷发颤了颤。“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离开了包厢。
　　副班老班那位同学三人看了一眼佟静宜的背影，稍微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不过并不奇怪，高中时佟静宜这意思就很明显，只是一直没明说，想不到十多年过去，她居然还一直念着。
　　齐谕显然也感受到了在场几人的内心活动，没去说破，但至少面对佟静宜，齐谕永远都不会去主动迎合她。
　　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保留自己的底线。
　　这是齐谕一贯奉行的行事法则。

　　一顿饭结束，同学们一一作别，各自乘车回了家，齐谕站在酒店门口，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米白色外衣勾勒他身形颀长，酒店大堂的光从里面照射出来，齐谕背光站着，笼罩了一蹭暖白的光晕。
　　副班问齐谕，“齐神，你怎么回？”
　　齐谕回，“打车，或者坐公交。”副班抖了抖手中的车钥匙，“齐神要不坐我车回？”
　　齐谕问，“会不会不顺路？”
　　副班正准备说话，佟静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顺路。”
　　她走到齐谕面前，站定，“我要路过临大，刚好我也有车，我送你吧。”
　　空气中静了那么一秒。
　　齐谕说，“那麻烦你了。”

　　到了酒店地下停车场，齐谕跟着佟静宜走到了一辆黑色SUV前，佟静宜按响车钥匙，SUV的前后尾灯亮了亮，佟静宜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齐谕则去拉后座的车门。
　　没拉动。
　　佟静宜听到动静转头去看，齐谕在车外说，“抱歉，我习惯坐后座。”
　　佟静宜于是解开后座的门锁，齐谕拉开门坐进去，佟静宜拉动手刹，启动引擎，SUV缓缓驶离地下停车厂。
　　车上安静了一会儿。
　　佟静宜看着前方的道路，开口道，“齐谕，我想问你一件事。”
　　齐谕也看着前方，“你在开车，现在说话不太合适，等下了车再说吧。”
　　佟静宜于是闭了嘴，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
　　SUV停在了临大校门口，齐谕下了车，佟静宜也跟着下车，“齐谕……”她叫他的名字，好像在害怕她以后都再抓不住他了。
　　齐谕面向佟静宜，沉默着听她说。
　　佟静宜斟酌着措词开口，“我想问，我们高中是同学，又认识了这么久，你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我的意思吗？”
　　面对佟静宜的表白，齐谕波澜不惊，“抱歉，我觉得我们两个不太合适。”
　　佟静宜微微皱起眉，有股淡淡的哀怨，“你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齐谕摇摇头，“目前我并没有尝试的打算。”“那什么时间不是目前？”佟静宜追问。
　　“抱歉，变量太多，我无法确定。”
　　佟静宜心中积攒了极大的不解，她望着齐谕的脸，好一会儿才挪开眼，侧头，伸手抹掉眼角的泪。
　　齐谕不想留下太多没必要的误会，有些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再多余就是优柔寡断。
　　“路上注意安全，再见，我先回去了。”齐谕说。
　　“齐谕!”佟静宜叫住他。
　　齐谕止步回身，“还有事吗？”
　　佟静宜扯出一个笑脸，“能说说你今后的打算吗？”
　　“学术，这就是我目前以及今后所有的打算。”
　　佟静宜脸上的笑有些僵硬，齐谕竟然一直都是这样，从高中到现在，他的世界从来只有学术。
　　她不得不承认，夏昕鹤是真的有她的独到之处，她能够成为齐谕的恋人，无论她再怎样讨厌反感这个名字，夏昕鹤都是一个无法抹除的存在。
　　“那夏昕鹤呢？”佟静宜问，“你又为什么要和她谈四年？”
　　齐谕回答，“如果你问这个是因为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和她因志趣相投而走到了一起，但如果你只是想单纯的找到发泄口，我只能说，这只是单纯的合适，仅此而已。”
　　“噢。”佟静宜半是讽刺半是玩笑的说，“原来你的理想型是理工科的女生啊，也难怪，我大学学的中文系。”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再见。”齐谕最后道别。

　　齐谕在临大有自己的一处住处，那是他获得教授职称后临大批给他的住处。
　　走在临大主干道上，道路两旁的路灯一路排开，绿树白光，间或有几位学生自校园里侧出来，手中抱着书本，步履微微匆忙。
　　齐谕打开门，回到玄关，打开开关。灯亮起来，照映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因为一室一厅，他在这里没有书房，于是便把书桌摆在了客厅的角落。
　　出门的时候忘记关阳台门了，傍晚起了大风，从阳台吹进来，将桌上的稿纸吹散了一整张书桌，还有几张掉在了地下。
　　齐谕弯腰捡起地上的稿纸，再将桌上的稿纸一一分好类别码放好，外套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带的博士生徐谨笙的电话，齐谕接通。
　　徐谨笙博一，今年刚由齐谕担任她的导师。
　　“导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主要有个问题，我非常想要问一下。”徐谨笙在电话那头说。
　　“你说。”齐谕答。
　　“是这样的……”徐谨笙暗自呼吸了一次，停顿了几秒，“我发现，我在何老师课上完成的论文作业，和李琛的研毕论文，论题撞上了。”齐谕拿下放在耳边的手机，点开WPS，“你的论文作业发给我看看。”
　　徐锦笙很快就发过来，齐谕点开，快速的看了一眼。
　　论题确实撞了，论述过程不大相似，实验数据有三处吻和。
　　齐谕神色如常，但平静之下带了一点庄重。
　　他又打通徐谨笙的电话，“实验数据撞了，其他的部分尚且不一致。”
　　“明天我会把李琛叫过来，你们可以当面聊聊。”
　　电话那头徐谨笙沉默着，齐谕也没有开口催促她说话。
　　“导师，实验数据难道不是一篇物理论文最核心的部分吗。”徐谨笙慢慢说。
　　齐谕随即回她，“疑罪从无，目前没有证据。”
　　徐谨笙情绪有些激动，“可是实验数据怎么能撞？导师你应该比我清楚，实验数据，尤其是一项假说论证实验的数据，我不相信会这么巧合……李琛在准备研毕，我明白他为了这篇毕业论文花了多少心思，但这绝对不是拿着我的数据，我的心血去给他当垫脚石的原因。”
　　齐谕静静的等徐谨笙发泄完这些情绪，他说：“如果李琛真的抄袭你的论文，我会推翻让他重新来，如果他没有抄，我会让他继续准备毕业论文。”
　　徐谨笙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向齐谕道歉，“导师，对不起，我刚才话说得有些不对……”
　　毕竟徐谨笙的博士学位能否顺利取得，还捏在齐谕手里，学术圈子，临大里头，都在传齐谕怎样的工作严谨认真，对待学术致以最大精力，但徐谨笙还是无法确认齐谕会不会像这个圈子内某些教授一样，捏着学生毕业论文，卡着学位不让他\她顺利毕业。
　　“没事。”齐谕说，“这段时间你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确实辛苦，我理解。”
　　徐谨笙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她此时就是站在临大的实验楼里的走廊上，身上还穿着实验服，手中拿着手机，在给齐谕打电话。
　　这片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天花板上的白帜灯连成一条，将这条走廊照得孤寂又空阔。
　　“……谢谢导师。”徐谨笙轻声说，尾音逐渐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