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府美人》鸿岛

15、靠近

　　“咳咳、咳——”乌丽华的喉间莫名其妙有些发痒，轻咳了一两声，意图缓解尴尬。

　　穆熙一下子凑得好近，视线那么灼热，乌丽华不得不稍稍偏头想要躲一躲他，无处安放的视线恰好落在了对方的衣领处。

　　乌丽华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缓慢但很有力。牙齿无意识地碾着唇瓣，唇上传来的丝丝疼痛让她回了神。

　　当那双小手抵住了越来越靠近的胸膛，螳臂当车般力量却仍然抵御不了强势的靠近。终于，她双手落到身后撑住，再不能往后靠的上半身停住了挪动，二人又靠得像当日那般近。

　　乌丽华不甘示弱，美丽清澈的双眼回凝着穆熙，水汪汪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情愫。那一刻，乌丽华那双美丽的眼对于穆熙来说，不亚于战场上扎穿铠甲的利箭，将他一身尖锐盔甲扎个粉碎。

　　二人对视不过片刻，穆熙便败下阵来，率先挪开了眼睛。他当真是避无可避，逃也无处逃。当下此景，真真是暧昧极了。

　　整个人落座之前，他还用指腹擦了擦乌丽华的嘴角，那里之前沾上了一点葡萄汁。淡淡的紫色落在香腮边，穆熙用手指温柔拭去。

　　方才因着穆熙的突然出现，乌丽华慌里慌张将那本杂记倒扣在桌边，好不容易等穆熙坐下来，她才想到要藏起来。但是，当她要去找的时候，却发现那本书被穆熙捏在手里。

　　那人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拿了别人东西，问也不问直接就看的羞愧。乌丽华知道那上面写了些什么，此刻看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顷刻间将一小半都看了去，心中不免有些发慌。

　　正巧此刻若思送了一杯茶过来，乌丽华心虚地与若思对视一眼，若思无奈地摇摇头，丢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办法了，还得她自己来。

　　“陛下——”乌丽华讨好似的唤了穆熙一声，将茶盏往他跟前送了送，穆熙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回书上。

　　“何事？”穆熙丝毫不为乌丽华的话打扰，心无旁骛地继续看书，一目十行。

　　乌丽华将茶盏又往前推了推，道：“陛下喝茶——”

　　这下穆熙不注意到都不行了，因为看书的缘故，他将手肘撑在桌沿。此刻茶盏的边沿都碰到了他的袖子，穆熙再次抬头，眼中有些许被打断的不耐。

　　乌丽华一看那眼神，心中便想：完了完了，自己不会真的打扰到他了吧，或许他就是喜欢看也说不定？我还是乖乖吃葡萄吧。

　　好在穆熙眼中虽然有被打搅看书的不耐烦，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乌丽华见他神色自若，与往日静心时没有什么不同，便硬着头皮自顾自剥起葡萄来。

　　虽然穆熙看书翻页的动作依旧很快，但乌丽华嘴里的葡萄汁、水、丰沛，多少安慰了她一些。就在乌丽华认命似的，以为他要将书看完时，穆熙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

　　乌丽华将嘴里的葡萄肉咽下，问道：“怎么了，陛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起了再过些日子便是端午，朕的老师也会进宫参加端午宴席。他精通八卦术数，在遇到有缘人的时候，会主动帮那人批命。”穆熙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那卷书放在桌上。

　　目光可见书剩下的内容还有一大半，这让乌丽华悬起的心稍稍放下，还有点没被发现的窃喜。

　　方才穆熙的话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乌丽华追问道：“批命？”

　　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了求知的欲、望，穆熙好笑地摸了摸额头，朝她解释道：“对，就是批命。怎么，乌将军一家搬来京城好几年，不曾去城外有名的浮光寺拜一拜吗？”

　　乌丽华摇摇头，回道：“确实不曾。因为我爹从来不信这些，在他的影响之下，所以我娘也只是带着我和一些世家夫人去浮光寺上过香。但我听裴……不，一位与我娘交好的夫人说过，浮光寺曾有一位慧能方丈能将人的运势看得极准。但那方丈已经许久不曾在浮光寺出现，如今便是他的弟子在，但也是千金难求一见。”

　　“你倒是了解得挺多。”知道乌丽华说完，穆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说出来的话惊了乌丽华一下：“那慧能方丈便是我的师傅。”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穆熙将落在桌上的葡萄又塞回了乌丽华的小手中，乌丽华微窘，狠狠咬开葡萄肉，继续听他讲。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的老师是一个和尚吧。”穆熙笑了一下，乌丽华从那个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不屑和讥讽，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欣慰。

　　他接着道：“当初父皇给我挑选老师，一眼便选中了已经教导过我大哥的郑太傅。他为人恭敬谦和，是满朝文武中最适合教导皇子的人选。更何况，依父皇当日对母妃的宠爱，便是我要昭和太子当时的太傅也未尝不可。”

　　穆熙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乌丽华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产生了一股心疼的感觉。就好像他曾经是一个受过伤的人，现在一点一点将伤疤撕给自己看。那股淡淡的忧伤和阴郁包裹着他整个人，让她的心霎时揪了一下。

　　“可是就在父皇旨意下达郑府的前夕，母后派人悄悄将朕带到她的宫殿，告诉我绝对不可以让郑太傅成为朕的老师。看着她满心期盼的模样，朕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等穆熙回去后，第一时间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代妃。代妃虽然有些诧异，但估计还是猜到了是皇后的意思，等陛下来时便提出了更换皇子太傅的意思。穆熙至今还记得先帝当时的眼神很复杂，听完了他的想法，沉默片刻便同意了。

　　那时的他很高兴，毕竟是生身母亲交代给自己的一件事。能将它办好，对于穆熙来说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因此那段时日，连带着在学堂的功课都做得格外用心。

　　“你知道吗？当朕下学经过御花园时，兴冲冲告诉母后朕已经完成了她交代的事情，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眼神。后来朕才知道，原来父皇给我找了慧能大师做太傅。他是我的亲叔叔，论名声地位就是当帝师也是够的……”

　　穆熙讲到这里忽然止住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下次有机会再和你细说。你瞧朕，都在说些什么。”

　　乌丽华见他的脸色比方才来时要沉重一些，想说些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便道：“我看书上说昨日之日不可留，陛下英武不凡，想来日后定会大有作为。”

　　穆熙不为所动，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朝堂上是，后宫也是。

　　说完后，乌丽华主动拉起了穆熙的手，眼神真挚：“臣妾很高兴陛下能和臣妾说您以前的事，作为交换，陛下有空时就多来云光殿坐坐。臣妾也给您讲讲臣妾小时候的事情，边塞风景与京城大相径庭，很有趣的。”

　　“好。”穆熙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出现了一道光，他看着乌丽华精致的笑脸点了一下头，表情郑重。

　　突然，穆熙想到了上元灯夜，出声问道：“今年上元灯夜，朕带你去京城的长街上看灯，如何？”就想上次朕初初见你那时一样。最后半句话不知为何，穆熙没有说出口。

　　“好呀，陛下金口一开，臣妾岂能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乌丽华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膝盖，一脸苦相。

　　“不必担心”，穆熙安慰道：“朕已经和太后谈过了，她不会再为难你。日后若是无事，便免了去寿安殿请安。阖宫宴饮时虽然避不开太后，但是有贤妃在，朕也可以放心一些。”

　　听到穆熙这么说，乌丽华感觉自己的后顾之忧少了一大半。果然，有了贤妃的前车之鉴，穆熙如今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想着想着，她竟然不小心脱口就问出来了。

　　穆熙闻言一笑，弹了弹她的雪额：“朕可没那闲工夫哄完一个又一个。贤妃可怜，又是朕的左膀右臂，帮朕处理了不少事，帮她是应该的。只有你，朕是下了心思去哄的。”

　　穆熙这话说得不假，单看她那日一瘸一拐从寿安殿出来，他心中便无名怒火起。若不是那人是太后，碍于孝字当头他没法做什么。那日就不单单是烧书那样简单的警告了。对于此，他一回却非殿，便将私库打开，搬了好多东西来云光殿。

　　若不是福生提醒他，不可做得太过惹后宫众人不满，便是再搬十箱来又何妨。

　　乌丽华揉了揉被穆熙弹的地方，听到穆熙说他在用心哄自己，偷偷撇了撇嘴。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瞧见了。

　　穆熙故意问：“怎么？难道宜美人不喜欢这些凡尘俗物？那朕还是让人原样抬回却非殿。”说罢还要起身唤人。

　　乌丽华怕他来真的，忙扯了他坐下，又伸手去捂他的嘴，娇嗔道：“陛下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进了臣妾云光殿的大门，便是臣妾的，不许拿回去！”

　　“好好好，都是你的，朕不拿走。那朕也进了云光殿的大门，朕也是……”

　　穆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门上便传来了轻轻敲击的声音，紧接着福生的声音响起：“陛下，小裴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