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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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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开他,否则,我就把你的孩子丢下去!”
闪电如同利剑般划破苍穹,几分钟前还只是吹着风,现在已是天色变幻,电闪雷鸣。
轰隆隆——
高逾十丈的悬崖底下,海浪一层连着一层涌动过来,从四面八方冲击着沿岸礁石,像千军万马在嘶叫。
悬崖边,杜千千早已惨白的面庞被电光映得如涂上了一片雪白,发丝飞扬,几乎难以睁眼,她跪在地上哭求着对面的女人:“放了小树,求求你放了他。”
海浪层叠不穷的拍打声似要将万物碎尸万段,碾成齑粉,几尺高的水花溅起又摔成一片细碎的白沫,很快散开,陈蓉掐着文佳树的脖子走向一块被海水淹没的巨石,她回过来头,在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中,面色狰狞无比:“你离开文浩,我不能没有他,你离开他,我就放了你儿子,否则——”海风将陈蓉的声音吹了过来,“我就把孩子丢下去!”
她两只脚不停后退,放在文佳树脖子的手力度逐渐加大,文佳树面色青紫,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做出比猫的力气还要轻的反抗,他一双手无助地伸向杜千千的方向:“妈……救……”
杜千千也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心神俱裂,在震耳欲聋的滔天狂浪中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你放开小树,我只要小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放了他,放了他!”她一遍遍将脑袋磕在石头上,满脸鲜血,声嘶力竭地求陈蓉,手指不断在颤抖。
陈蓉惨笑:“可他只要你,我不明白,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跟你离婚,嫂子,换我求求你好不好,你放过他,只有你死了他才会彻底放手。”
“我离开,我一定离开,你先放了小树,他快不能呼吸了!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啊!陈蓉,他叫你姑姑啊,你是他姑姑啊!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你快放开他,你快放开他啊!”
文浩从另一头跑过来,距离她们几步开外站着,不言不语。
陈蓉看见他,神色有一瞬间的缱绻,她笑着说:“哥,你来了啊,等着,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她看了眼波涛汹涌的海面,眼底倒映出滔天巨浪,“杜千千,你跳下去,用你的命换小树。”
杜千千毫不犹豫爬起来要往海里冲,文浩像在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拉她,镜片的反光挡住了他的眼神。
一只脚踏空时,杜千千腰间多出了一双手,她回过头,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她无法从被海风吹乱的发丝间辨认出是谁,她哭着捶打他的手臂:“你放开我,放开我,小树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文浩不知何时跑到了陈蓉那一侧,拉着她的胳膊神情激烈地争辩着什么,然后陈蓉冲杜千千露出一个甜美而诡异的笑容,径自将文佳树抛向海中,文佳树连呼救都没,眨眼间被大海吞没。
“不要!!!”杜千千神魂俱裂。
有人抢在她失控前一跃而下。
狂浪裹挟着凶猛的来势,像饿虎群狼,一次又一次向那个人猛烈地扑过去,慢慢地那人也被吞噬地无影无踪。
大雨倾盆而下。
杜千千跪在崖边,捶打着胸口哭得失声,劈头盖脸的雨水混合着泪水全吞进了她口中,她拉拽着想要上前扶她的文浩,恨不得将他撕得粉碎,她哑着嗓子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文浩,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联合外人这么要我的命,他是你的亲儿子,他身上流的也有你一半的血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的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把小树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文浩像具没有感情的玩偶,任凭她怎么撕扯都不为所动,雨水掩盖了他所有表情。
警车、消防车、救援队几分钟后赶到,海上搜救队经过艰难的打捞找到了尸体,心肺复苏后,确认文佳树没有了呼吸,他脖子上、身上都是青紫色被虐的痕迹,杜千千无法想象他被陈蓉带走的这几个小时里都遭遇了些什么,有人不停按压着他的胸口,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连医护人员都放弃了他还是不断重复着按压的动作。
杜千千整个人游离,她跪在文佳树身边,哑声对那个面目模糊的人说:“你走开,放开我儿子,我要带他回家。”
那人加快频率做心肺复苏,他的声音像从海那边飘飘渺渺地传过来,他似乎在叫杜千千的名字:“我不放弃,你也不能放弃,如果连你都放弃,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杜千千像推开文浩那样,上去推开了他,她紧紧抱文佳树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不断去温暖这个如同陷入沉睡的孩子,状若疯癫:“你别再折磨他了,让他睡吧,让他睡,他睡醒了就不会发脾气了,就会来找妈妈了。”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几位警员上前例行询问,杜千千指向陈蓉,恨不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是她,是她把我儿子丢进去的,你们快去把她抓起来!”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杜千千被大雨冲刷后仍带着斑斑血迹的表情令人发怵,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陈蓉弱弱地分辨了一句不是她就害怕地躲到了文浩身后,他则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几根烟向警员致歉:“抱歉,警察同志,我老婆自从生完孩子后精神就不太正常,我们今天本来是带孩子到海边来玩的,结果我刚走开,这一下雨她没看住孩子就掉进去了,因为她无法接受是自己把孩子弄没的,所以……”
“你胡说,你胡说!”杜千千抱着沉甸甸的文佳树想冲上去,被人架住了,她顶着满脑袋血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眼泪一颗颗砸到怀里凉透的小小身体上,“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他们俩是一伙的,他们是奸夫□□,警官,求求你们快把他们这两个杀人凶手抓起来啊!”
文浩面露痛色:“老婆,你别这样,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很难受,很自责,但也不能迁怒蓉蓉,今天要不是她,说不定你也得掉进去。”
陈蓉哭着道歉:“嫂子,对不起,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佳树就不会出事了,是我不好,你该怪我的。”
痛到极点的杜千千没法逼自己冷静,她情绪激动,像极了文浩形容的疯妇,有医护人员上来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将她暂时安置到车里。
有人强制从她手中抱着文佳树,她本是环紧的双臂被一点一点撑开,撑到骨头错位,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被放进一个袋子里,无力地合上了眼睛。
那边有另外几个人围着刚才施救的人及其同伴询问,其中一名警员过去了解了下情况后回头过来对另一人说:“这地方没有监控不好办啊,看行车记录仪能不能拍到什么吧。”
文浩说:“我们家的行车记录仪前段时间坏了我还没来得及换。”
陈蓉说:“我车上没有。”
“这样啊……”
文浩摘下眼镜擦了把眼泪:“今天太麻烦你们了,我老婆这个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怪我,不该带她出来散心的。”
最终,这起事件以意外事故结案,至于文佳树身上的淤青,不排除是因为在海里遭受岩石撞击造成的。
因杜千千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文浩瞒着其父母将她送到了城区的疗养院,在疗养院里,她每天都要吃上一堆药,打上一堆针,她对所有人说那天的真相,说她不是神经病,但没有一个人信,都觉得她是刺激过度。
“没有神经病会承认自己是神经病的。”主治大夫、护士、护工所有人都似跟统一了口径。
文佳树尸体火化那天,文浩接她参加葬礼,等护士注射完药剂才蹲在她床边握住她满是针眼的双手:“千,今天好好的别闹,我带你去看儿子。”
杜千千癫狂的眼神慢慢冷静下来。
药剂注射的份量是平常的1.5倍,她安静地像换了一个人,行动全赖文浩撑着的力道。
杜家父母直到当天才被告知噩耗,一夕间头发花白,五十来岁的人苍老了十多岁,杜父看着精神恍惚的女儿心痛难当,强忍着扇文浩一巴掌的冲动诘问:“发生这样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文浩胡子拉碴,他一双手紧紧环着杜千千的胳膊,眉眼低垂:“对不起,爸、妈,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父怜他未到中年便要经历丧子之痛,最终只是咽下满腹苦痛,转头安慰痛不欲生的妻子。
“是他,是他害死了小树……”杜千千的声音又沙哑又低,很快就被丧乐淹没。
但文浩却听到了,他贴着杜千千的耳朵,手中暗暗施力:“老婆,我知道你难受,但你好好的,岳父岳母才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