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浪漫》辞宁

2、第 2 章

　　分开之后，起初是平静，平静到不可思议，好像已经完全适应生活中，没有靳屿这个人一般。

　　除了朋友们总是提起，诶，靳屿怎么没来了，又出差了吗。

　　向子衿碰了碰朋友的酒杯，回:我们分手了。

　　有人不可思议，不相信已经恋爱七年的他们会分手，也有人觉得两人只是闹了小矛盾，不久后会复合。

　　唯独学姐傅柔听到这事时，笑了笑，目光复杂，似夹杂羡慕地为她祝贺:

　　恭喜，你的生活完全属于你自己了。

　　向子衿已经有些微醺，但她神智清醒地明白，学姐在羡慕些什么。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学姐处在同一种感情状态中。学姐和男友相恋十一年，在去年年末结束恋爱长跑，领证结婚。

　　但你要问他们真的想进入婚姻这种状态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结婚兴许只是为了给那么多年的付出，一个答案，一个自我满足、好似回本的答案。

　　越喝越醉，学姐醉醺醺地趴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呓语：“子衿，我以为你会成为我的。”

　　“我也以为会是这样。”向子衿极难地将她拉上沙发，给她盖上毯子。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出生最普通，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女孩，却是松手最潇潇洒洒的那个。经济学中有个概念，叫沉没成本，在感情上，往往总会为曾经的浪漫，曾经的付出和感情而徘徊不定，明明已经在这段关系中，不再得到收益，甚至开始使自己受到伤害，却仍然不愿松手，像红了眼的赌徒，一赌到底。

　　而往往这类最不愿松手的，大多就是向子衿这种见过低谷，慢慢爬到高处，宁愿见高楼倒塌，也要死死握在手中，不愿松手。

　　可向子衿松手了。

　　“爱情最终的指向，只有一个。”
　　“什么？”

　　“走向死亡。”

　　学姐在昏昏沉沉中落下这样一句，随即转头睡着。向子衿沉默地站起身来，头顶的白炽灯落在眼里，像一把灼亮的利剑，笔直地从眼睛一路刺穿到胸口，鲜血如看不见的淡光迸溅出来，无知无形。

　　明明一点也不后悔分手，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

　　而城市的另一端。

　　靳屿和昔日大学好友重聚，比起上一次见面的失意暗淡，这次两人都要功成名就许多，但依旧坐在那张黝黑的街边桌子上，喝着最平价的酒水，谈论着这些年。

　　好友未结婚，正被家里催婚，异常苦恼这事，说起来时，大有种想在路边随便找个人结婚的状态。他也下意识提起靳屿和向子衿的感情，“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
　　他手顿了顿，漫不经心从点燃香烟，轻风将他的发丝吹乱。

　　烟雾在唇间散开，靳屿忽地又灭了烟，“分手了。”

　　好友看了眼沉默的他，没多问，给他递了瓶酒，轻笑：“谈了七年，分手不后悔吗？”

　　靳屿接过酒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仰头将酒咕噜喝下。

　　刚开始转行那几年，他也是这样没天没地地喝酒应酬，喝到把自己送到医院，还要想着那份合同书是签了还是没签。

　　那时候，他们还保持着每日一通话的习惯。

　　向子衿打来电话时，靳屿永远是笑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半分没让她看出自己喝酒喝进医院的事。

　　他大多站在医院窗台前，偶尔夕阳从面前划下，傍晚昏黄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像是漂亮的灯影般。

　　向子衿看出他惨白的唇色，故作轻松，“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这周来煲了排骨汤，给你补补。”

　　“大概周末吧。”靳屿很认真地回她，“星期四有个大会，星期五要出差，周末肯定能回。”

　　他这时，都会笑着再加上一句。

　　“是想我了吗？”

　　向子衿一点也不害羞地点头，坦荡荡地说：“是啊，我想你了。”

　　“很想你，超级想你，无敌托马斯想你。”

　　他们笑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忘记生活中的所有苦，只吃他们相互给的那颗糖。

　　但吃糖是不管用的，吃多了还会长蛀牙。

　　也不知从时候开始，靳屿很少说这句话，向子衿也不再直白表达喜欢，曾经的热烈好似被生活的苦水，浇得只剩熄灭时飘扬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