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期待 ...
-
果然，GP的回复是第一个到的，而且因为他们的公关部门有两个director的关系，林西子出于礼节给两个人都发了信，结果回信就是来自Ron Xu。
Ron在回信中说，非常感谢他们给GP这样一个发表声明的机会，他们会尽快把声明发过来，对这件事情给出个交代。同时，他本人很希望能够亲自来一趟，就这个问题同Ashley和林西子面对面好好谈谈。在信末他还很周到地请她们告知他是否方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打电话过来，商量见面的时间。
这封回信是发给Ashley和林西子两个人的，林西子还看到他在后半部分问了一句：“Sissi Lin小姐是刚来的研究助理吗？先前没有见过她，请容我在此向她问好，如果是从别的地方刚搬到纽约来的话，欢迎欢迎！”
看见他这样热情友好的笔调，林西子不觉同Ashley相视一笑，然后Ashley给他回信，表示自己就在办公室，他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
大约只过了一会儿，Ron的电话就来了。林西子听见Ashley在电话里向他略略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表示他们很快就能见面。经过一番商量，他们会谈的时间就定在这周五的早上十点半。
周四的时候，Ashley给林西子找到了一份美差，是去卡耐基中心参加一个论坛，主题是中国的经济崛起对世界格局的影响。这个话题虽然看起来比较大，但是和跨国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之间还是关联紧密。说它是美差，在于该论坛还会对参与者免费提供一顿午饭。Ashley说以前这样的活动就是她自己亲自去，那里的饭菜还都不错，就算是林西子的中国胃，应该也还比较能接受。
因为是要出去参加活动，林西子这天特意装扮得比较职业，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暗条纹的西裙，脚上蹬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因为不善化妆，粉底、腮红、口红、眉笔这些东西她一概不敢用，只浅浅地上了一点淡蓝的眼影，表示自己已经修饰仪容以表郑重。
本就是素面佳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番打扮，便足以衬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气质超卓，越发地亮眼。
卡耐基中心在70多街，临近中午的时候林西子过去，出门前Ashley还给她打印了地图，标明精确的地点，兼以出言指点一番。Ashley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又细心的人，总是顾念着林西子对纽约还没有那么熟悉，但凡要她独自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都会提前替她做足准备工作。
由于事先已经登记在册，每个与会者都被领位带到摆有自己名牌的桌子上，每桌大概十个人，大家互相交换名片自我介绍，就此认识而可以开始交谈。
坐在林西子两侧的是一男一女，约莫都在四十多岁年纪。男的是国内某权威报社派驻联合国的首席代表，看见他名片上的头衔那一霎那，林西子肃然起敬，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却令她大失所望。
首先，他们俩就没有找到太多可聊的话题。这其中不乏代沟的情况，因为这样年纪和气质的男人，总会令林西子情不自禁想到自己的父亲，因而觉得没有办法交流。
此外，林西子在美国多年，自知已经惯于言论自由口无遮拦，因而在这位代表先生这样身份的人面前便分外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而代表先生询问了她的工作单位和主攻方向之后，显然也对此缺乏了解和兴趣，从始至终林西子只记得他说了一句：“啊，企业社会责任是一个满新的东西，国内也已经开始越来越重视了，据说许多名校的商学院都已经开设了专门的课程。”而他对她所说的其他话，也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没有共同话题并不是谁的错，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位代表先生在风度上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热情大方是很热情大方的，就是有些过了头，椅子上坐不下两秒钟就要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强与人亲近一番，往往就打断了别人的话头，引人侧目而蹙眉。
桌上开始上咖啡的时候，他就开始自告奋勇地给所有人添咖啡、奶和糖，对大家的连连摆手拒绝视而不见。林西子坐在他旁边，因为同是中国人而颇觉尴尬。美国人并不兴给别人布菜劝食，因为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只有自给才能自足。西餐原是分盘，代表先生没有了给别人布菜的空间，就在咖啡上下足了工夫。可就说喝咖啡吧，有些人不喜欢加奶，有些人不喜欢加糖，再说即便同样是要加奶加糖，不同的人喜欢的份量还不一样呢，你怎么可能替别人拿捏得当？
林西子原是习惯了午饭的时候喝一杯咖啡的，以免下午工作起来容易犯困，此番卡耐基中心招待来宾的餐饮档次不低，咖啡便格外地香醇，她很愿意多喝上那么一两杯。但由于实在不能忍受咖啡中有糖，她自知抵不过代表先生的盛情，只好强笑着对他说自己是不喝咖啡的，转向侍应生要了杯茶。
本来她也有心提醒一下这位同胞关于西方礼仪的问题，想来想去又觉得大家不过一面萍水，自己固是好意，最终却难免得罪人。无论如何，她不管从年龄还是阅历上都没有批评指教对方的位置。再说，即便他们俩彼此说中文，她一旦劝阻于他，旁人也能从他俩的举动中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未免白白让代表先生脸上难看，更何况参加这样一个论坛的人，许多还都是会中文的美国人呢。
譬如坐在她另一旁的这位女士，就是一位中国通，她早年在北师大学习过中文，现在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东亚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员。林西子还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这位女士明明是白人，却和黄种人的颖卓妈妈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上都极为相似。而颖卓的妈妈以前就是师大中文系毕业的，后来在一所中学任语文教师。
所以，这晚林西子给颖卓打电话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这件事，她说：“你看，那位哥大的阿姨，年龄也和你妈妈相仿，而且我们也可以算她是中文系的，这么看来，她们俩岂不是方方面面都很一致？”
颖卓也在那边惊叹连连：“这怎是一个缘字了得？”
也许是这位哥大女士本就面善人佳，又再加上同另一侧的那位形成了鲜明对比，林西子从一开始就对这位阿姨好感无限。因为资历较低，而且在美国人的正式场合就餐也不便高声喧哗，再加上性格天然沉静，林西子并没有同坐得远的人多谈，因而从始至终几乎就只在和这位女士闲聊。有那么一会儿，她也怀疑自己对这位女士的好感亦出于她所工作的哥大，这一点使得林西子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Alex，然后再推及Ron Xu。
这天的论坛请来的发言人当中，有一位是在哈佛研究中国政治经济的，林西子便又想到了哈佛商学院，进而更联系到Ron Xu。
从论坛开始到结束，林西子都觉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的，这在她来说是很少出现的情况。她一直都是很能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每堂课上也都能提出几个不错的问题，或者发表几段不失精彩的评论。事实上，在Ashley通知她来参加这次论坛之后，她还很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了两天，希望也能借这个活动一显身手，至少让在场的美国人印象深刻：这个中国小姑娘真不错呀。
然而真的到了这天，她却是这么地坐立不安，像是丢掉了什么不能放下的东西，又像是迫不及待地在期待着什么仿佛呼之欲出却又未必存在的物事。唯一让她专心致志的，竟是对Ron Xu的想象。
有那么一会儿，她在计算他的年龄。在进入商学院之前应该至少工作过三年，然后是商学院的两年，就算一毕业就直接成为GP的公关部主管的话，他既然觉得自己有资格对她说欢迎来纽约，那么至少也在纽约待了一年了。如果他是22岁本科毕业，然后没有读研究生直接工作的话，现在至少也有28岁了，差不多和陶睿知一样大。
那么，他也许都有女朋友了吧？或者是妻子，甚至他很可能都已经是孩子的爸爸了。林西子想起GP网站上他的照片，看起来是还年轻的样子，但那怎么作得数呢？抛开那可能是旧照片不提，还有Ashley前两天才对她感慨的那个总结：“你们中国人就是显得年轻，有些人足可以从面相上减去十岁！”
想到这里，林西子便有些后悔为什么向来做人都那么矜持，以至于那天Ashley谈兴正佳的时候，没有向她提出更多的关于Ron Xu个人的问题。而Ron Xu已经从电话里得到了她的好些信息了，不是么？多不公平！
又或许，当时她其实是想不起来要问，因为还没有对这个人产生这么这么多的好奇。至于竟忽然有这么多问号潮涌而来，已是那之后的事情了。错过了当时，她好像再没有理由向Ashley提起这个话头。
怔怔地想完了这一遭，她忽然回过神来，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对这位Ron Xu先生的期待有些过了头，这样的纠结，甚至不曾在她对任何男性——遑论素不相识的男性——身上出现过。而怎么解释其中的缘由呢？
这是心理问题，也许应该问问颖卓吧——或者不，颖卓也会笑她的。
她自己再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觉得只能用自己在纽约还没有认识什么中国人这一点来解释。毕竟独在异乡为异客不是很舒服的滋味儿，尽管她并非没有经历过，但现在和本科的前两年又不同些。在认识陶睿知、并被陶睿知带进姚晔李冰璇的圈子中间之前，她虽然也不认识什么中国人，但因为一开始就是这样，就不觉得怎么；而后来转为习惯了有一群很亲近的中国朋友常常泡在一起，再要变回之前的孤家寡人，就好似由奢入俭难的道理一般。
或许，还要加上这么一条原因——她用余光瞥了瞥一旁的代表大叔——就是我对这个中国男人太失望了，因而希望快快出现一个能挽回我心目中纽约中国男人形象的大侠。
这样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想了一会儿，论坛也就走到了尾声。林西子本已心事重重兴致不高，这一下又有了新的缘由去觉得怏怏不乐。她已经太习惯做一个好学生，而这次来论坛的人，无论是讲演者还是听众，许多都是权威。她却既没有好好听讲，也没有积极社交，去同前辈们建立起初步的关系网。这样凭空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更白白废掉了一个那么好的机会，让她于心不安。
而那样地、简直是有些痴痴地、想着一个无关并无望的人，多么愚蠢！总之，这整整一个中午加半个下午，费了那么多心神，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林西子从卡耐基中心走出来的时候，时间正是三点钟。她往地铁站快步走去，而正在这时，挎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
掏出手机看是Ashley的电话，接起来听见她说：“Sissi，你那边结束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Ron刚才打电话来说，得改在今天下午，就是现在，过来和我们见面，因为明天早晨他忽然有一个重要会议来不了了。”
林西子吃了一惊，连忙回答：“我已经出来了，正往地铁站走着呢，半个小时应该能到。”
Ashley说：“那应该差不多，他也是说大概三点半到。没关系，你慢慢来，晚一点或者见不到都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们可以互相认识，还挺不错的，再说将来也还有机会。”
林西子咬了咬下嘴唇：“放心，我一定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期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