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田可心

41、巧手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颖卓从她表姐那里学会了一个小手艺——用明信片做成心型的挂坠。
　　那个时候，颖卓的表姐已经是初中的学生，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做这样的东西大约是有含义的。颖卓和林西子则还小，她们也跃跃欲试地要做，只是因为觉得好看又好玩儿。

　　其实做法并不难，就是把一张明信片从中心纵向裁成两半，然后把各自两半对折，从折线处开始，向上剪成数等分的细长条，大概剪到整张纸的四分之三处。因为纸是对折过的，此时的细长条就是一个中空的囊，将这些细长条两两穿织，把这样两片纸像编草席那样编在一起，最后就会形成一个上方下尖的形状，而且中间是空的，像一个小袋子。在小袋子里装了海绵或者棉花，把袋子鼓鼓地撑满了，用针线把袋口封起来，再把棱角修掉，剪成弧线，就会变成一个规规整整的心型，喷上一点点香水就成了温馨的香包。

　　颖卓刚刚学会这个小活路，不免对它兴趣盎然，就仔仔细细做了一个极漂亮的送给林西子。林西子见了也是爱不释手，央颖卓也把她教会了。那段时间里俩人几乎把过去收到的所有美丽明信片都剪了做成香包，然后互相交换。
　　刚开始的时候，她们的手艺都还有点粗糙，后来慢慢磨练出来，越做越好看。林西子有一日做了完美的一个，就兴冲冲带到学校送给颖卓。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怎么也不够地看了又看，同时还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笑，是那种最典型的少女秘话的样子。

　　然后就听见一个已经开始有一点变粗的男声，语气鲁莽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教训了一句：“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啊，注意点儿！”
　　两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然后笑喷了。真让人难以接受啊，全世界最坏的捣蛋大王，居然来教育两个优等生要好好学习，真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颖卓不怕他，兼以牙尖嘴利，马上就对林西子说：“喂，有人说我们在谈恋爱呢！”林西子便捂着嘴笑得更厉害了。
　　她们俩的不以为然显然激怒了已经在后面忍无可忍的俞乐怀。他狠狠地在林西子的椅子上蹬了一脚，喝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哪个混蛋给你送的这东西，看把你乐成这个熊样？”

　　因为俞乐怀总是欺负林西子，这是出了名的事儿，这下看见他又对林西子动了粗，少先队大队长颖卓马上很仗义地挺身而出保护好朋友：“瞎咋呼什么呢？这是人家西子自己做的，管得着吗你？”
　　俞乐怀半信不信的有些傻眼儿：“自己做的？真是自己做的？你有这本事？”他盯着林西子问。
　　林西子便转过来白了他一眼：“是啊，怎么样？”
　　俞乐怀却更多心了：“哼，你这情郎手还挺巧的嘛！肯定是个娘娘腔小白脸！”

　　颖卓继续帮林西子和俞乐怀干仗：“那又怎么样？人家至少这点比你强，换成是你，你做得出来吗？”
　　俞乐怀张张嘴刚要以牙还牙，林西子马上补充了一句：“得了吧颖卓，别为难人家了！人家幼儿园的时候手工课从来都是零鸭蛋，你让他做这个，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因为和俞乐怀是从托儿所就开始的同窗，林西子对俞乐怀的所有痛脚都一清二楚。
　　当然，只除了，他喜欢她。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俞乐怀说得哑口无言，而因为强悍的颖卓在场，他也不能把林西子怎么样。
　　那一天，或许是林西子长长的童年、乃至后来的少年时期里，唯一扬眉吐气的一次吧？

　　——“看，我剪得还行吧？”陶睿知完成了最后一剪，自我陶醉地把作品举到比较远的地方左右端详着，并暗示着向林西子讨表扬。
　　林西子便凝神细看，然后赞赏地说：“真不错！我觉得我都剪不了这么好呢！”她由衷地称赞他。

　　回过神来，再想起刚才想到的那件事情，心里便不由自主有了一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新的更好、足让人无怨无悔的得意。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拿陶睿知和俞乐怀相比较，而每一次比较之下，她都会鼓励地对自己说：他和俞乐怀完全不同，这难道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而这一次，好像是她头一回，不是刻意地要说服自己，而是为了这一点而由衷地觉得舒舒服服地幸福——
　　他什么都好，而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不是俞乐怀！

　　装饰好的相框便有了内容充分而实在的甜蜜，林西子把它捧在手里反复端详，爱不释手，忍不住意犹未尽地嘟囔了一句：“还有那么多好照片呢，要是能再有一个相框就好了……”
　　陶睿知听见她这么说，笑而不答，手里却变魔术般地又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林西子喜出望外地尖叫起来：“哇！睿知，你太伟大了！爱死你了！”嘴里还在忙着给陶睿知歌功颂德，手里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这是个方形的相架，也是银色的，精细的材质在灯光下晕开一片高贵的柔光。
　　事到如今，林西子已经对陶睿知充满了信任，于是歪了歪脑袋瞅瞅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可爱的眼神在活灵活现地说：我已经知道啦，一定还有一张照片，快拿出来吧！

　　陶睿知看她已然洞察了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一系列惊喜，再也瞒不过，便笑着掏出了又一张照片。这是姚晔生日那天拍的，他们俩跨坐在一张条形长椅上，林西子在前面，陶睿知从后面伸出双手来，把她搂在胸前。旁边一定正有一个站着的人在那儿同他们说话，而且说的是好笑的事情，因为他们俩正齐齐地抬眼往右上方的同一个地方望去，张着嘴笑得满脸灿烂。

　　林西子指着那张照片，一下子想起来当时是什么事情让他们觉得这么好笑了，便轻声叫了起来：“啊，是冰璇！”陶睿知显然也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点点头，两个人又相视而笑起来。

　　——那是陶睿知和李冰璇在讲完了一先一后两个老外说中文的笑话之后，李冰璇又脑子很快地想到了一个，于是等大家止住了笑，就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有几个济南人，一起来美国出差。他们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当然就是用济南话讨论啦。正说着说着，忽然有个美国人从旁边冒出来，用标准的济南话说：‘你们是济南的？！’”

　　她才说到这里，大家就已经爆笑起来，不是因为笑话本身有多好笑，而是因为李冰璇是青岛人，她的这句话就是用山东话说的，也不知道到底是青岛话还是济南话，但总之让大家听起来，口音非常地道。

　　她就这么该普通话的时候普通话、该山东话的时候山东话地说了下去：“那几个济南人暴汗，聊了一会儿，原来这老外是以前抗美援朝战争中被俘虏，然后留在中国的美国人后代。于是有一个人问他：‘那你英语怎么样啊？’
　　老外一拍大腿道：‘英语太他妈难学了！！！’”

　　——这时再想起这个笑话，林西子和陶睿知便忍不住又哈哈地笑了一通。平安夜的晚上，笑声回荡在温暖的小木屋里，真是快乐的节日来临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唠叨了~亲们儿童节快乐：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