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燕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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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子没有猜错，这年的春雷便是在第二天来的。
从陶睿知怀里醒来的时候，忽然觉得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有一点沁凉凉的感觉，而窗外的半空中雨云翻涌，天阴沉沉的迟迟不肯亮起来，冷冷的雨打在外面初初长出的零星几片树叶上，发出泼朗朗寒意逼人的鸣响。
林西子忽然觉得脑袋下梗着一件什么东西，连忙起身回头来看，见是陶睿知的手臂，难道就这样被她枕了一夜么？
她这么一动，陶睿知就也醒过来了，目光在灰蒙蒙的空气后面晶亮着。他微微笑着看她，一脸痴恋到深陷的表情，甚至几乎有了一点妩媚的柔弱，像是要任她摆布，也任她为所欲为。
林西子却无心于此，只是捧起他的手臂替他揉着，嘴里有些惭愧地问：“被我压了很久吧？麻不麻？”
陶睿知摇了摇头，很轻很轻，像是担心摇坏了嘴角那抹柔情万状的笑。他轻声说：“麻也没关系，我心甘情愿，只要你愿意天天枕着它，它还求之不得呢！”
午饭后，天色渐渐明朗，继而天高云淡，临近傍晚则又迅速灰暗，山雨复来。林西子陪陶睿知回他的公寓去取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在路上便见到了西边日落东边雨的奇观——
茫茫平原，后面是乌云下怒气喷薄的太阳，金光明亮得把眼睛扎得生痛，前面则是无边无际倾压而来的灰冷湖水一般的乌云，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清晰滑润。
然后，有一道闷闷的雷声从遥不可及的天那一边缓缓滚过。
他们顺路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才再一块儿回林西子的cabin。车窗外雨意盎然的空气已经变成那种很舒服的柔软而湿润的阴灰，把它沁过的一切都软化了。
林西子想起往年春天的时候，衣柜里仿佛总会有股潮味，于是在超市里就买了一支香味蜡烛，准备带回去和衣服放在一起。清清雅雅的气味，沁人心脾，这种感觉，让她好喜欢好喜欢。而身边有一个一起回家的人，一切都突然之间有了意义。
正当她捧着蜡烛细细品嗅的时候，却感到一只男人的手臂正从后面环过来。她像是惊吓了一下，慌忙回身，未及转足，陶睿知已把她圈牢在怀里。于是她便侧着身被他抱着，见他另一只手把一个漂亮的瓶子亮在她的眼前。定睛一看，是一款玫瑰香型的milk bath。
他的嘴唇轻轻地在她耳畔厮磨：“咱们回去，洗个鸳鸯浴，好不好？”
这一整个春假，他们俩便住在一起，朝朝暮暮地你侬我侬，不能须臾分离。床榻变得空前地让人留恋，而他们的暧懒把周围的一切都深深感染，就连偶尔打进来的电话响起来的声音，也是娇慵温存，像是从棉花堆里传出来的，越发让人晓梦沉沉。
春天便就此常驻不去了。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学期结束，而陶睿知和姚晔的租契也到了期。姚晔另觅了公寓，准备和李冰璇搬到一起住。
陶睿知当然也很想和林西子住在一起，但是这件事情却令林西子很有些作难。因为cabin是姑姑的，如果要让另一个人住进来的话，总得先征求姑姑的同意，否则将来姑姑姑父过来的时候，大家见面都会很尴尬。
如果不住cabin，而是搬出去和陶睿知一起住的话，也得要告诉姑姑，并且知会她原因。总之，不管在不在这里住，都得亲口跟姑姑说出自己要和男朋友同居，而这偏偏是有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然而事情的转机马上就来了。这个学期里，林西子开始申请实习的机会，刚放假不多久，她就拿到了一个offer。说起来其他那些还没有回音的，恰恰还是林西子中规中矩地去申请的，而她在寻找实习机会的同时，发现了一家做跨国企业社会责任监督的NGO。虽然是针对跨国企业，国际性也很强，但它和林西子的专业其实是关联性最弱的，而且它的实习招收启事上写着的是，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才开始接受申请，还注明了希望申请者掌握的外语是法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
林西子看见了这则启事之后，也许是因为觉得反正希望渺茫，也就反而没有什么压力。她看了看这家NGO的工作地点，在美国境内有三个office，分别在纽约、芝加哥和洛杉矶。她就给这几个office的负责人分别写了一封信，问自己能否早一点申请，这样假如能有幸得中的话，就能一放假便开始工作；此外，中国应该算是和跨国企业联系最密切的一个国家，她的母语是中文，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她的优势。
也许是她的能动性给这家NGO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她的邮件发出后不久，对方的大老板Nathan就亲自给她回了信，很热情地表示欢迎她的申请，并且答应给她开一回特例，把申请日期提前到他们通信当时的三月初。同时，他们甚至还特意为她修改了招聘启事，在外语要求一项里加入了中文，然后待林西子的申请表发过去之后，给她做了一个一小时的电话面试。
面试结束之后，对方对林西子的语言能力、学术水平和其他方面都觉得无可挑剔，于是在林西子刚刚放假的时候，他们的offer也就及时赶到。
因为林西子的地理位置，他们给林西子安排在了芝加哥的office。NGO不算很有钱，他们只能拿出两千块钱来，按照一般标准支付林西子在芝加哥一个月的住行与伙食，所以林西子总共三个月的实习，另外两个月是可以回到家里远程工作的。
这么一来，因为要离开一个月，林西子就给姑姑打电话说，陶睿知一时之间也还要找房子，能不能让他这一个月住在cabin里，顺便也替姑姑看房子。
姑姑在电话那边一如既往地爽利明快：“那还用说？当然可以啦！你让他不用找别的房子也行啊，你们俩要是想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呗，有男朋友照顾你，还省得我常常操心你一个小姑娘住在那儿，万一出什么事儿我可怎么负得起责任呀！”
林西子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这么顺利就解决了，有些喜出望外。还没容她想好该怎么回答呢，姑姑又叮嘱了一句：“小西，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注意安全，防护措施该做的就要做好。不过万一要是出了纰漏，听姑姑给你作主，该结婚就结婚，总之千万别流掉，一定要生下来！”
林西子顿时大羞而窘，支支吾吾地说：“姑姑……你、你这是说什么呐！”
姑姑却好像很严肃的样子：“真的，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按理说这种事儿应该是你妈妈对你说的，但就你爸妈，我估计他们肯定不会说，就只好代行其责了。小西，千万千万，第一胎不能做掉，否则真的很容易将来变成习惯性流产，你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这种事情，林西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时之间处理不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直到姑姑又在那边催她：“喂，听得到吗？怎么都不说话？”
她这才愣愣地说：“哦……那我就让陶睿知住这儿了啊。”
于是，几天之后，陶睿知就正式搬进了林西子的cabin。因为他之前一直是单身汉，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家具也只有几件破破烂烂捡来的，而这边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所以搬家变得很简单，陶睿知只用自己的车子装了一趟就基本上弄好了。
然后林西子陪他一起回了一趟他的旧公寓，替他把需要处理的东西，该扔的扔该卖的卖了，然后彻彻底底打扫得一洁如新。这是美国人的规矩，在搬走的时候，公寓要自己清理好，不能留下任何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哪怕是很好的东西也不行。
一切都弄完之后，他们俩携着手走出来，准备回家。室外阳光遍地，让人忍不住地就要欢欣雀跃起来。经过那片小区的community center时，看见了一个空空荡荡的秋千。反正也不赶时间，林西子和陶睿知只对了一下眼神，便灵犀乍现，不约而同地坐上了秋千，发力荡了起来。
其实林西子一直有些晕秋千，这也是她坐飞机的时候会每每不太舒服的一个表现。而这次荡秋千，尽管上行时心脏仍会不能自制地往上轻轻一提，这种感觉却会令她觉得欢畅无限而要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她的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轻扬飞舞，对面的陶睿知脸上则对她凝着一个明净而温柔的微笑，引得她忍不住放开声音开始唱歌，而她的歌声一起，陶睿知便也跟了进来——
说爱我，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我已经真的太久忘了这种心动……爱太难了解了，我们还看不懂，那一些辛酸快乐有多少还很真呢？说爱我，用你的手心温暖我，就算你不能证明爱我能爱多久，我知道你想躲，我要的并不多，一起看天空好吗，最后一分钟！
动情的歌词、旋律，以及他们俩的声音，让林西子疯狂地想笑，又隐隐地想哭，曲折的心情，如这秋千，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丰富而蜿蜒。
生活就是这样的吧，点滴滋味各不相同，可是只要舒一口气抬眼望去，便能看见自己置身之所在，天这样蓝，树这样绿，世界原来可以这样地安详和美丽。
回家的路上，车子驶入郊外时，浩瀚蓝天里的层层白云就越发呈现出厚实平滑的质感。公路两旁的原野是依依黄绿的颜色，油画般地疏淡清新。一路上暮春的景象一层一层深远无尽地延绵而去，那葱葱茏茏的绿，清新得直渗心底。偶尔的草坪与矮坡上，可以看见牛马在吃草，路边掩映在树丛里的各式各样的美丽屋子，每一座都仿佛蕴含着一个童话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燕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