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冬趣 ...
-
新年之后,寒假并没有结束,年轻的孩子们还有形形色-色北国冬天里特有的项目可以上演,譬如滑冰和滑雪。
然而,比起真正的滑雪来,让年轻人更加沉迷其中的是一种叫做tubing的项目,它更像游戏,而算不上是体育项目。所谓tubing,就是人们乘在轮胎上从雪坡上往下滑。说来简单,但是大家可以拼成不同组合,换用各种姿势,而玩出许多花样。
许多公园都会经营这个项目。林西子和陶睿知是约上姚晔和李冰璇一起去的,毕竟这项活动是求趣,不是适合二人世界的游戏。
陶睿知和legendary girl的终成眷属,那段时间里一直是姚李们当中热门传诵的特大佳话。大家都已是博士生,有些人还是研究生毕业或是已经工作了才出来的,年龄或天性都足够打磨出一份稳重,当着二位主角并不会刻意多提,但李冰璇不同。她是本科毕业就出来的,而且才来不久,年纪本也小些,又是炸炸呼呼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就难免多打趣了陶林二人几句。
她翻来覆去强调着的也不过是那么几句话:“我从刚到美国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姚晔室友的童话式爱情故事,对一个素不相识女孩儿的暗恋,没想到居然还真能修成正果,太神妙了!太传奇了!天哪,什么时候我要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还要注明它是千真万确的!林西子,怪不得叫你作legendary girl呢!你就是legendary,跟Old Town无关!”
每听到她的这番感慨,林西子总是笑而不答。她也不忸怩作态地表示害羞,只是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从容浅笑。
每当此时,陶睿知心里便会暗自生喜。说起来林西子的年纪只会比李冰璇小,而她却是这么的不同,不是显得更老气或更成熟,而是更——让他喜欢。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贞淑恬静如娴花照水的样子。
他们四个人的友谊,真正的起点并不是那个吵吵嚷嚷各人别有心事的圣诞party,而是简简单单的那次tubing。
在这个项目最开始的时候,最简单的组合也意趣无穷。大家只是坐在轮胎里,前面的人抱着后面人的腿连成一串,由工作人员把最后一个轮胎一推,他们就呼啸着往下滑去了。这既不是滑雪,也不是过山车,一点也不可怕,甚至几乎不能算刺激,但是因为好玩儿,每个人都忍不住欢呼。
然后他们再换成趴着滑、躺着滑、四人手拉手围成一圈转着滑、有些人坐着有些人趴着滑、有些人正面有些人倒着向下滑……再加上不断调整四人的排序,各种变化不胜枚举。
林西子在最前面的时候,因为体重最轻,便偶尔会被连在她后面的两个男生欺负,他们会操控她的方向,使她身体失控左右乱扭,而这么一来,大家就更觉得滑稽有趣。
后来因为滑了太久,已经想不出新点子了,两个男生居然开始在下滑途中咯吱两个女生,让她们笑得吭哧吭哧的。
四个人的组合已经穷尽了之后,他们又分成两组单滑,灵感来自于李冰璇注意到的一个小女孩儿,她整个人趴在她爸爸的身上往下滑,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于是她一撺掇,两个女生便也作起了小女儿状,让两个男生背着滑。
不过毕竟都是大人,男女朋友之间不可能达到父亲同年幼女儿之间那么大的体型和体重差距。她俩往往趴在男友身上才刚滑出去,身体就歪歪斜斜要向一边倒,调整来调整去,最后还是掉下来了,背部着地摔到了坡底,挺疼挺疼的。两个男生站起身来都急着抢上去扶起各自的女朋友,查看她们有没有事,但两个女生却都笑得没心没肺,像孩子一样,跌倒滚翻都是乐趣。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屁股都冻得麻麻的,脸都笑得僵僵的,像四根快乐的大冰棍儿。
但是天下难得太平,乐极生悲常常是免不了的事。直到回到家进了屋,陶睿知才红着脸有些尴尬地告诉大家:“我的鞋底好像有些漏水,刚才有冰末和雪粉跑到鞋子里来了,这会儿化了,袜子湿湿的,脱了鞋恐怕味道不大好…”
因为是林西子的屋子,她马上作主:“那也得脱呀,大冬天里沤着脚一会儿该感冒了。你把袜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烘干了,鞋子也放暖气上烤一下,晚上走的时候应该就都好了。”
姚晔和李冰璇立刻表示赞成,李冰璇还不失时机地做拓展引伸:“哇,西子,你好贤惠好能干哦!陶睿知啊陶睿知,你真是何德何能啊!”说着话,她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陶睿知的肩膀,好像她也是个兄弟一样。
林西子仍只是笑了笑说:“哪里哪里,这不过是常识。”
陶睿知却仍支吾着:“那……你们先避到里面去吧,我自己去洗袜子,鞋就不烤了,不然一会儿暖气一蒸更该熏死你们。”
林西子了解他的顾虑,想了想说:“可以放到烧烤房里去,反正我们也都不会进去,就算有什么味道都没有关系。”
陶睿知感激地答应了。他赧然地看着林西子,像个苹果脸的小女孩儿,很恼恨自己这么快就在初初相恋的梦中女孩面前失去了完美的形象。
林西子已经全然洞悉他的心意,甚至没再提出跟他一起去烧烤房。她知道他是太在乎自己,生怕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感觉。
林西子不是不领情,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已经奔三的大男人来说,这样讲究未免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如果是俞乐怀,他一定会坏笑着说“哼哼,看吧,你最终还不是要洗我的臭袜子”吧?
假若不算托儿所幼儿园,她和俞乐怀同学11年,前前后后地坐了不知有多少遭,却罕有同桌。他俩唯一同桌过的一段时间是在小学五年级。
那时候所有的男女生之间几乎都像仇敌,男生总会在课桌上给女生画三八线,俞乐怀自然也不会例外,而他对林西子画的三八线则更是与众不同,惨绝人寰。
他是脱下自己的一只臭袜子,挂在两个抽屉之间。有时候甚至不是之间,而是就在林西子的抽屉上,这样子他不但占了便宜,而且还让林西子束手无策。她总不愿意自己伸手去拿开那只臭袜子吧?
除了怕脏,林西子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顾忌,那就是,俞乐怀的这一招,就是对只有十岁小小的女孩子来说,都好像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穿在身上的衣物,无论如何是有一点私秘感的,他的外衣林西子都不肯去碰,何况是袜子?
——
趁着陶睿知到洗手间去洗袜子,林西子和姚晔李冰璇便开始张罗晚饭。林西子在水池里哗哗地洗着菜,因为心里在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地就洗了过长的时间,直到李冰璇招呼她:“西子,怎么还没洗完?别告诉我你有洁癖哦!”
林西子被唤醒过来,连忙笑着掩饰道:“怎么会?我是担心你们有洁癖所以才洗得格外认真嘛!”说着话,她便关了水龙头,把盆里的菜抖了抖甩掉多余的水,再交给李冰璇切细。
想什么呢?那些事情,还有什么可想的!林西子暗暗告诫自己。眼下的生活多么好,什么也不能破坏掉它!
的确,这是一段年轻得水嫩晶亮的日子。就算是呆在室内,他们也有行不尽的乐事,敞开了怀过花天酒地奢侈糜烂晨昏颠倒的生活。
这个寒假,他们几乎日日都混在林西子的cabin里,反正也住得下这么多人,那三人就索性不走了。他们先是没日没夜地打牌,再就没日没夜地看完了一部《战神》。因为完全没有心思炒菜,便顿顿吃火锅,吃完了就撑得在地上打滚儿,每天半夜两三点才睡,第二天后半晌才起。
这也许是林西子有生以来最颓废最没规律的一段日子吧,或许,也是她最快乐最快乐的一个冬天。
这些天里,她真正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譬如滑雪会让她梦见和陶睿知一起去爬泰山,然后再从泰山上滑下去;滑冰则让她梦见和陶睿知是一对专业的花样选手,在圣•桑的《天鹅》当中,缓缓划圈,终于摘得了什么比赛的桂冠。
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俞乐怀,而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偶尔在杯光烛影觥筹交错中想到这一点,她便冷冷地有几分得意。
俞乐怀,忘掉你,原来只是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