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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中元节,上京城内一向有放河灯的习惯。
      白日里祭祖,夜里举家去放河灯。
      江南习俗与京城不同,叶府虽在江南长居了十余年,但毕竟是京城人氏,如今又因调任回了上京城,当然要按京城的风俗来。

      叶府在京中住的是老宅,或者说昔日安南伯府。
      祖上因功获封伯爵,也曾过了一段煊赫的日子,往后就算不济,到了叶大人曾祖那一代还尚了公主,算来也传了五六代了。
      上一辈的老伯爷不学无术,未谋得一官半职,还走的早抛下孤儿寡母,那才是最没落的时候。
      还好叶大人惊艳绝伦,走了科举的路子,一举被点探花郎,颇受当今圣上赏识,还娶了恩师沈阁老的女儿,可谓是一时官场得意,少年英才,只身扶起了败落的安南伯府。
      可惜后来遭遇一场风波,蹉跎到了中年才调回京城。

      在江南时任职不定,兜兜转转后在扬州置了宅子。
      扬州地处繁华,更有盐商争奇斗富,叶府却一向清贵、不尚奢靡,人口也简单,不过是采办了些仆役。
      秋蝉就是那时被买来的,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因为模样生得好,人也机灵,就留在夫人院里当了个侍弄花草的丫头。
      都说高门勋贵家的丫鬟,吃穿用度,面上的气派,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比之也不足。
      那么叶府的人众看起来,倒难以让人看出有个伯爷的爵位。

      主母管家严厉,治下颇严,但比之其他人家对下人还是比较宽容的。
      秋蝉被买来时瘦瘦弱弱,脸上都掐不出二两肉,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衬在一张尖尖的小脸上看得人心疼。
      也因此采买的嬷嬷不忍留下了她。
      几月下来养出了点肉,脸蛋有了圆润的线条。
      人机灵能干,有股聪慧劲,入了太太身边陪房的眼,常打发去干这干那的,她学得快慢慢得心应手。

      秋蝉对自己的出身是没有太多印象的,不知是太小还是怎的,记不清了。
      那几年是灾年,不少流民拖家带口南下。
      她隐约也有着逃难颠簸的记忆,卖儿鬻女对于这些灾民来说并非罕见。
      秋蝉也大概猜出了自己是被卖掉的。
      唯一庆幸的是遇到了个好买主,活了下来。

      中间还经历了一番坎坷,留在叶府已是幸运。
      秋蝉从粗使丫头做起,后而成了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
      她年纪小,其他姐姐也照顾她,学了一手好针线活。
      年纪越大,秋蝉越发出挑,平日里穿的素也不作打扮,倒不招摇。
      夫人觉得她安分,又细心体贴,府里的爷大了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秋蝉就被拨过去,成了二爷的贴身大丫鬟。
      一两银子的月钱,能攒下不少梯己。

      秋蝉是有私心的,一直想等攒够赎身钱跟太太求个恩典放出去。
      虽说做二爷身边的丫鬟不费什么事,二爷是个好相与的人,也有眼红的人觉得做主子的贴身丫鬟多好,伶俐点被看上了以后能大小做个通房,生下一儿半女抬成姨娘还是半个主子。
      但是秋蝉不想,她怕。

      因为那个困扰了她十几年的梦,这是她这么多年都怕的。
      再怎样荣华富贵,比起奴仆,还是做个自由人好。她有针线活的手艺,识字会算账,还有一份不薄的梯己,能养活自己,再找个清白人家嫁了,安稳一生。

      秋蝉原以为就要在扬州这么待下去,没想到三个月前叶家老爷调任回京,看样子是常驻再无调出的可能,干脆带着家眷一道。
      她也跟着来了京城。
      扬州本来就是繁华地界,但京城比起来更是别样的气派,秋蝉一路舟车劳顿抵了后,马车颠簸中,隔着窗望向城门,片刻的惊叹后,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当然是没来过京城,之前所有的记忆都困于扬州城的一小方府邸。
      但她却很熟悉,因为困扰了她十余年的梦。
      一开始秋蝉只以为是噩梦,重复的细节和真实感突然让她意识到那是前世,或者说是这辈子的另一种走向。
      梦里的她是名动京城的花魁,一曲千金,弹得一手好琵琶,有着一副好歌喉。
      人间真绝色,青春浮华全付诸到红尘游戏中,被京中纨绔士子竞相追逐。
      换句话说,她就是个玩物,最多是颜色好有技艺,色艺双绝的玩物。

      秋蝉被卖到叶府前,是预备着要当瘦马养大的。
      她是个美人胚子,又聪明伶俐极通透的人儿。
      一看不出意外将来就能有个好前程,被妈妈看重着,等着花朝节上一举夺魁,再被哪个贵人相中。秋蝉也确实什么都一学都会,尤其她那世还是个掐尖要强的人。

      她极为看重自己那一手好琵琶,并着天生的好嗓子,秋蝉以为自己是有着技艺在的,毕竟也起早贪黑勤学了十余年,单调的生活中弹唱是她唯一的慰籍。
      那个梦却将她顿然喝醒,她的技艺再怎么精妙,手法再怎么纯熟,得趣的永远是那张脸和欢场的调笑,无人在乎,顶多算是色娱的调剂。

      秋蝉从小在行院长大,那时的年纪还懵懂着,突然来这一遭明了人事。
      她聪慧,想的明白其中关键,在寒风中一连枯坐了几夜,堵了一把,生生熬坏了嗓子。
      夜里的寒风裹挟着披散的长发,秋蝉往日最爱惜那一头乌黑的发,轻易不愿别人碰,情愿自己蘸着头油细细地梳着,她是个娇气的,那时却格外冷静脑中一片清醒。

      她想她自由了。
      也许不是自由,但只要不是梦里那样就好。
      秋蝉虽然此举太过冲动,但也是有考量的,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才被妈妈养了没到一年,不是出类拔萃被看重的时候,身上花的钱财也还不多。

      听说最近新调任的知州府上要买几个模样好又伶俐,身世清白的丫头,那夫人身边陪房是京城出来的,眼光高怎么挑都不满意。
      秋蝉听妈妈说过有挑上几个送去的意思,结个善缘,她刚养的瘦马没过明面为了好看一概称作养女,倒也算清白。

      因此她一连病了几天,烧坏了嗓子,人也呆愣了不少,妈妈虽叹了两声因她容貌生得好,没太心疼,也舍不得直接买去楼里回本,只顺水乘舟地把她送去了叶府。
      当时正巧夫人也在,点了点头她就去了边上,从此把往日所学一概忘了干净,吃苦耐劳,学着针线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要强的一个人成了个温吞的鹌鹑。

      只偶尔不自觉地,还是个透着伶俐的人儿。
      秋蝉跟着夫人身边的骊珠姐姐学的针线,后来骊珠姐姐到了年纪,得了太□□典被放出府嫁了人,听说是远房的表哥小有薄产,还陪了一笔嫁妆,日子过得不错每年都要来拜礼。
      秋蝉也动了脱籍从良的心思,前世的她没有选择,这辈子倒可以挣一挣。

      最大的变数就是她被指给了二爷,秋蝉对二爷的印象只有每日早晚的请安,叶府家教甚严,二爷开蒙的早,后来又师从大儒,是没什么混迹后宅、母子亲情的时间的。
      更何况二爷身边有个自小照顾的大丫鬟。

      秋蝉那时候还很乐观,想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当通房,等二爷婚前还能有被放出去的机会。
      只是后来出了一档子事,时局骤然突变,她又寒心起来。

      京城跟扬州是有很大不同的,老宅和扬州叶府宅邸的差别就是如此。
      第一次入安南伯府,秋蝉堪堪才维持住了体面,府内是极尽荣华尊贵的气度,簇拥出来个一头华发,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倒真有百年伯府的沉淀。
      府中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景象,自然跟清贵无华的扬州御史府不同。
      尤其这安南伯府,在勋贵林立的西大街上其实不算出众,这就更令人惊诧了。

      回老宅才几天,秋蝉都已隐约看出太太和老太太不大对付,第一天内便给立了威,太太倒是习以为常似的,虽然面上因为孝道应着,但因为太过棉花化拳不轻不痒的倒叫人恼怒。
      眼看不好二爷出面了,秋蝉送上了二爷备好的礼物,从大明寺上请来的古佛和手抄的供奉了半月的佛经,哄的老太太喜笑颜开,看秋蝉的眼神也越发挑剔,她的乖孙儿身边竟然就一个大丫鬟服侍,还是他母亲拨的。

      想到这愈发皱眉,最后亲手指了个丫鬟到二爷边上,那个叫春鸦的,袅袅婷婷,颜色正好的女子,名字倒出奇地和秋蝉相配。
      二爷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微微笑着谢过了祖母。秋蝉却是松了口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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