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帝凉风录》祝灵

66、六十三

　　荒帝试图开解着凤辞华，这本是他擅长，但有时言语也会苍白无力。他自己倒是看得开点，除了骂了两句，也不能做别的。这傻小子……唉。
　　回来好啊，孤苦伶仃飘来荡去也太可怜了，这次他要珍惜重来的机会，下次再死必须是长命百岁活到不想活的时候。荒帝摸着来之不易的脖子，想。这要是念南珠还在这儿，一家团聚该多喜气洋洋，可惜。他看着桌子，觉得这就像是将桌子砍了一个角，虽然仍然是张桌子，可却是一张比较奇怪的桌子。
　　在荒帝算来，他有四个孩子，算上新加的这个打出生他就死了的。现在少了一个，等于桌子缺了一角，令人遗憾。抚慰了老婆，他捡起女儿，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挺可爱的，可是……
　　原来为人父母还是多会对第一个孩子印象最深，哪怕当面一碗水端平。现在想想，珠儿还是最爱的，所以，对着女儿也笑不出来。只不过，这也是命中注定吧，珠儿就像是他的一部分，消失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唉，伤感。
　　想到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荒帝终于稍微想起了大公主念嫣然，他不知怎的听到了一星半点公主的消息，想让她没存在感也不能。如此说来公主殿下倒是真的继承了荒帝家的血脉，不折腾点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荒帝也有点想念她啊。
　　于是，意兴阑珊地逗了逗悠然，荒帝说让她去睡吧，我们说说话。
　　凤辞华帮女儿洗澡，脱掉衣服，想起她会说话了，得要多练习，就问到：“水烫么？或者是凉？”
　　悠然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显示出甚么别的意思，但是，也没开口。凤辞华安慰自己，小孩是这样的，虽然刚才伶牙俐齿，但免不了过一会就又觉得怕生。
　　果然悠然又不肯讲话了，凤辞华说了三四次，依然没吭，至多像以往似的点点头。直到抱回房里，给她掖好被子，凤辞华说：“悠然先睡着，我们一会再来，行吗？”
　　悠然眨了眨眼，点头，道：“嗯！”
　　凤辞华露出微笑，不疑有他，女儿安静惯了，因此也是很好哄，不闹腾的，他掩上房门，就不再注意内中景象了。
　　自给自足的隐居生活，凤辞华已经过习惯了，因此几天后荒帝想去地面上看一看，却发现凤辞华完全没有向念乾笙他们请教过出谷的方法。而那两位老人家，一年只会来谷底两次，是以荒帝他们要么自己探险，要么就要等待几个月，才能上到地面了。
　　悠然牵着父亲的衣袖，问道：“要是大荒没有了国王，会不会乱啊？”
　　荒帝惆怅地说：“有可能……”不过他马上又乐观地道：“不过地上还有阿横，应该没事。”他更乐观地估计道：“说不定谢横波正在找珠儿，没多久他就能找着我们了。”他一拍手：“就算没找到，最多过四个月我爹也会下来。我就能见到他了。我还没想过我真能见着老头子，要我见了他，我得……”
　　说到这，荒帝却欲言又止。对诈死的那位怎么着？打他一顿？然而人家确实救了他的命。而他自己，却把珠儿搞没了。
　　所以，闭嘴吧，种田养鱼，别的不说了，至少还有辞华在身边，这日子还过得下去。
　　荒帝等待转机的时间，其实并没有这么久，因为谢横波确实一直在找，只是他没料想找起来是这么难。
　　军队一无所获的时候，谢横波渐渐稳下心神，不像最初那么慌张。念南珠离开是因为什么奇事了，所以也可能被牵绊。山中的猛禽走兽要伤他自然不易，这里接近京畿，土匪山贼也没几个的，能拿他怎么样呢，大荒的皇帝不会以身犯险。
　　谢横波这么安慰自己，念沛然也自是很放心的。直到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念沛然的小心脏里，终于开始打鼓起来。哥，你去哪了？他辗转反侧，想不出有啥好东西能找得三四天都不回来。但是他又要守承诺，他还没遇到过什么事情，大哥说了不算的，就因为这个理念，他忍了两天，最后，终于受不住了，向谢横波招供了念南珠离开前对他说的缘由。
　　而这个时候，谢横波确实要焦灼到神志失常的地步，且不说班师回朝的军队，没有了皇帝怎么交代，念南珠一直不传消息，已经失格了他作为一个皇帝的本分。这不像他。念南珠做荒帝以来，除非是他实在做不到的，否则从没有失职过一天，连迟到也没有过。谢横波不觉得他会一走了之。
　　念沛然忧心忡忡地替谢横波揉着胸口，用脚把痰盂挪了挪，继续道：“叔，你别想着皇兄遭了不测……说不定他……你要这样可不能行啊，大荒还需要你啊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