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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7章 奇遇(一) ...

  •   你在影视城帮助那对老夫妇和自己塞钱给周子曦父母钱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薛苓璐
      薛苓璐的话一说出口,李编导就跳下了采编车,抬起手一挥,身后扛着机器的男人就追了上来。
      薛苓璐正在挑水果,为拜访今天能让他们住宿的主人家做准备。李编导笑眯眯地站到她身旁,挑了一个石榴塞进她的袋子里,道:“我将张越调到沈总那一组吧。”
      薛苓璐摇头:“不用。”现在调过去反而容易让人多出种种猜测,毕竟她也不能保证后期会不会看在高绥的面子上将之前的冲突剪掉。
      李编导挑眉,说好,然后道:“今天我们第一期播出,先导片反响还可以,嫂子你可以看看,不过如果有不好听的也不要放进心里。早知道张越和嫂子有不愉快,我就不会请他来了。”
      薛苓璐将挑好的水果交给老板娘,看着李编导道:“没有不愉快。只是过去有些事情没有说明白,只要说明白就好了。”
      李编导试探性发问:“那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下,您和张越之前是情侣吗?”
      “不是,”薛苓璐给了钱,拿过水果,笑道,“曾经我喜欢过他。”
      李编导露出惊讶的表情,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那霁霖知道吗?”
      “知道。”她终于看到高绥和张越从不远处走来,从袋子里掏了几个杏子,转身递给李编导,“那我先去找落脚点啦!”
      李编导接过,友善地朝她笑着挥手告别。
      高绥手上也提了一袋水果,见她快步而来,整个人更放松了些,她拥上来,抱住他的腰,他拿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单手拥住了她。她相较于常年健身的他来说要瘦小些,他一只手臂就可以圈住整个她。
      “李编导和你说什么啦?”他的声音温柔静谧,能给人安心和力量。她窝在他的胸膛里,没有抬头,心虚:“没说什么。”她从他心口离开,半抱着他,弯下腰,手和脑袋都埋到了高绥买的水果袋子里:“你买了什么呀?”
      高绥将她拎起来,让自己清晰地在她眼睛里成像,眼睛笑成了月牙:“你是小孩吗?买了些杏子莲雾。买了你喜欢吃的石榴。”
      她盯着他,盯着盯着歪了头,摸上他下颌角:“我也买了杏子,老板说杏子是时节的。嗯,我也买了石榴,石榴不是本地的,老板说本地的还没到季节,但我想毕竟我们有求于人,买贵的更能表现心意。他们感受到了就会大大增加答应我们留宿一晚的可能性,我们也体面。”
      高绥点头,认同她的话:“还是你聪明,想得周到。”
      两人走了一圈,都没找到愿意接纳他们的人家,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下车后去的第一个摊位面前。
      摊位由一对卖曲曲的祖孙守着,她们见到他们折返回来又端上纯善的笑,小女孩用带有口音的普通话问他们:“你们是要买了吗?”
      她看了眼高绥,弯了眉梢:“给我们来一份大份的。”
      “两碗吧。都是大份。”身边的男人修正道。
      老人用肥羊肉泥、洋葱末加盐、胡椒粉、孜然粉和少许肉汤和成馅,再用云吞皮包好。老人手脚麻利地做着,孩子一个个接过,放在木板上排成一排。
      “很像古时候家里过年节赏赐给后辈们的元宝。”薛苓璐拉着他的胳膊,看着祖孙两的眼睛在发光。
      他知道她的意思,却问:“什么意思?”
      女人的表情变得雀跃带点小骄傲,扬起下巴:“就是过年的时候孙辈很多,家中的老人就把元宝一个个排好了放在一个福禄双全的盘子,这样就省时省力啦,而且孙辈们看到每个人都拿了一样的数目、就不会因为觉得祖辈偏心闹出兄弟阋墙的祸端。”
      “古代以家族为立身立命的起点,特别重视兄弟阋墙的问题,就怕祸起萧墙。”
      “……”
      他听着她滔滔不绝,直到端过小女孩递过来的曲曲。
      他一个人接了两碗,怕她烫着不让她接手,她伸出手要端一碗就被他用眼神挡了回去。
      “你们是夫妻吧?”小女孩大眼浓眉,笑容热烈。
      坐在破旧木椅上的薛苓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小女孩有些失望,她又笑弯了眼睛,向前俯了点儿身子,道:“不过快了,等我们结婚请你喝喜酒,可以吗?”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如打磨过的钢铁被阳光直射闪耀出光芒:“真的吗?你们是哪个县的?”
      薛苓璐摇摇头,回答:“我们是从最南方的城市来的。”
      小女孩眼中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她搓了搓手指,声音稚嫩:“那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去南方。”
      高绥接过话头,他嘴角带上浅淡得只能用一丝来形容的笑,与小女孩说道:“如果你愿意,等我们结婚了,我就让人来接你。”
      “真的吗?!”小女孩兴奋起来,“别人来接我的话,那我们就要定个暗号。”
      “就曲曲和馄饨,好吗?”薛苓璐征求她的意见。
      小女孩嗯嗯嗯几声,抬头跟老人用维吾尔族语交谈。女孩讲完,老人却沉着脸,大声骂了几句。小女孩的神情再次暗淡下来。
      薛苓璐求助似地看向高绥,等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虽然高绥的病好了,但是并不比她擅长这个。她还没张开嘴,高绥就按住了她紧张而蠢蠢欲动的手,温和地问:“你奶奶说什么啦?”
      小女孩的眼睛里这才慢慢蓄起晶莹的泪水,满满的深深的,却因为人种优势没有溢出来。我见犹怜。薛苓璐心一下就全部软完了。
      “奶奶说不让去,要留钱给妈妈治病。”小女孩抬手飞快地擦去泪水,红着鼻子,十分坚定地回答,“奶奶说的没错!”
      两碗曲曲很快就见了底。
      高绥和节目组说了几句话,换了零钱去结账。老人很感激,连连感谢。他对老人说道:“我们晚上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您看方便让我们借住几天吗?我们会付住宿费。”话毕,又微微弯了腰,拜托小女孩:“麻烦你跟奶奶转述一下。请尽力说服她。”
      老人和女孩交流了几句就答应了,没有高绥想象中困难。
      小女孩仰起头,很高兴,但又小心翼翼问:“我们家条件没有别人家那么好,你们不介意吧?”
      高绥笑容扩大,蹲下与女孩平视,伸出手想摸头又收回,答:“哥哥姐姐可是没有人收留的,怎么会介意呢。”
      于是他们一起坐在路边等祖孙两卖完了所有的曲曲。本来应该剩下几碗的,是附近商店里的店主专门出来买走了。
      薛苓璐靠在高绥的肩头,抱着双膝,不知道这些店主做这样的善事做了多久了,应该很久了吧,否则怎么会这么默契,默契地赶在没客人再来买的时候、赶在他们都要收拾回家的时候。
      她的凡心在迅速跳动。
      伊犁的夜晚来得晚。祖孙两走在前头,她和她的爱人走在身后,最后收尾的是三位摄制组的工作人员。走到快到家的时候,老人领着孩子在一家关门的小卖部前面停下,扒拉开被两个篮子,篮子下面是个小碟子,碟子上放着一包五毛的辣条。老人拿起来给了孙女,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了碟子里,再将篮子依次盖上。
      孙女拿着辣条,重新牵上奶奶的手,走下坡,朝家的方向走。
      安静的,沉默的,习惯的。
      薛苓璐牵着高绥的手猝然收紧,他便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他深深地看了十几秒,才继续看着前路。

      祖孙的住处宽敞干净,基础家具一应俱全。
      老人给他们倒奶茶时嘴里热情地说些什么,他们听不懂,却一直在点头。等老人说完,小女孩才翻译:“我们的奶茶是纯天然的,用牛粪烧的,很香的。家里的东西包括房子都是国家帮忙弄起来的,奶奶说很感谢政府和国家。我们家能有这样的住处也有用你们的钱,所以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
      听到最后一句话,饶是高绥也感到震撼。
      他像小女孩学了维语的谢谢,老人的眼角笑出深刻的皱纹。
      回到家后老人并没有闲下,她给他们倒完了奶茶就要去做饭,薛苓璐赶紧站起来要一起去,高绥一把拉住她:“我去厨房,你和萨阿坦蒂去拜访下她的妈妈。”
      正坐在一边的萨阿坦蒂眨巴着眼睛,没想到他们会愿意去看自己的妈妈。她从沙发上下来,有些腼腆,指着上楼的楼梯:“姐姐,我妈妈在楼上休息。”
      高绥跟着老人进厨房,薛苓璐跟随下女孩上了楼。
      二楼还是一片光亮,萨阿坦蒂领着她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门前掏出两把钥匙,她才发现门上挂着两把锁。
      萨阿坦蒂一边开锁一边低声说道:“我妈妈生我之后不久就遇到了车祸,没有了腿,我两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也因为车祸去世了,所以我妈妈现在精神有些不稳定,如果等会她扑过来姐姐你就往我身后躲。”
      “那伤到你怎么办。”薛苓璐惊讶于这个事实,但很好地马上隐藏了情绪,没有被孩子发现。
      萨阿坦蒂见她没有露出害怕、震惊的表情,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她拍着胸脯回答:“我有经验啊!再说她是我妈妈,妈妈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小孩的。”
      薛苓璐软了眉梢,她跟着进去。
      入目的第一件物品就是繁复漂亮的传统窗帘,然后就是被绑在椅子上穿戴整齐干净的少数民族妇女。她看向薛苓璐,眼神懵懂疑惑,而后变得提防,开始用维语严厉地盘问萨阿坦蒂。
      萨阿坦蒂安抚完母亲,牵住她的手向她解释:“姐姐,妈妈又把我认成她的妹妹了。”
      薛苓璐的指尖传来密密麻麻的麻感,她蹲下,摸摸女孩的头发,道:“当妈妈总会有清醒的时候,每次她清醒的时候都会记得你是她的宝贝,对不对?”
      萨阿坦蒂想了想,用力地点头。
      “啊!”背后传来尖锐的女声。
      薛苓璐立刻意识到不好,但窄小的房间不容她做太多的反应。萨阿坦蒂用力地想将她推开、自己冲到前面,却被她紧紧地捂着眼睛摁在了怀里。
      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凳子。
      妇人虽疯了,但过去几十年劳作积累的力气还在。
      她吃疼地不停倒吸冷气。
      妇人对着她绽放了一个绚丽的笑容,跌跌撞撞冲出房门。她这才一下松了手,剧烈的痛感和麻感从背后传到四肢。
      楼下传来尖叫和大骂声,下一秒就是高绥喊她名字的声音。
      萨阿坦蒂大颗的泪珠滚下,着急地问她疼不疼、哪里疼,仿佛做错事的是她一样,仿佛她就应该承担这份后果一样。
      薛苓璐惨白一张脸,朝她摇头,庆幸自己下车的时候为了上镜好看些打了腮红,这能让孩子一时分辨不出她说话的真假来。她虚脱地摸女孩的头,却没有触碰到一根头发,嘴角一个笑:“你是小孩子,受伤这些事情应该是大人来扛。”
      话音还没落地,高绥就冲了过来。
      “没事吧。”
      她看了眼萨阿坦蒂,高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头和萨阿坦蒂道:“姐姐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你下去帮你奶奶,她年纪大了,没什么力气,要你帮忙。”
      萨阿坦蒂连说了两句对不起,才拔腿往楼下跑去。
      薛苓璐把头埋进高绥的胸膛,借着他的力才配合着把自己送到他的公主抱里,委屈地安安静静地湿了他衣服的一大块。
      摄制组陪同紧急赶往了当地最大的医院,薛苓璐在路上就晕了过去,把高绥整个人吓疯红了眼。好在最后经过检查,没有伤到颈椎,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
      高绥不放心,反复追问医生她晕倒的原因。
      医生揉着眉心,对着电脑看着下一份病历,回答:“太疼了当然晕过去了,还有,贫血,身体底子不好,就晕的时间长。”
      李编导是个胆大的,收到通知后赶来也被吓得够呛,和高绥提出建议:“我们去找一家,今晚一定找到。”
      “不用!”薛苓璐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用尽力气朝两个站在门口的人喊道。
      果然,喊完就没力气了。
      高绥在她床边坐下,心疼地将她因出汗湿成一缕缕的头发放到耳后,眼睛渐渐湿润。他望着她,却是在和李编导讲话:“听苓璐的。”
      李编导被拒绝,便道:“那这事我们再观察一天看看,嫂子既然已经醒了,我们就不打扰了。霁霖哥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们。”高绥浅淡地嗯了一声,头没抬手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薛苓璐才恢复了些能说话的力气,她见他含着泪,哄道:“我没事,就是一时太疼了而已,止痛药挂上了就好了。高绥你这么好看,可不兴哭,会破坏美感。”
      她开始喘气,望着天花板:“我可是很看脸的。”
      高绥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泪水还是滴在了她的指缝里。不知怎的,他一哭,她的泪水也在几秒内到达了眼眶的边缘、就要掉下来。
      “你这样帮她们——你可以不帮的,”男人的吻落在她手背,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我们不可能能救每一个人的。毕竟人是救不完的。而且就算这次救了一时,下一次又谁来帮他们呢?阿苓,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点的。”
      她翻过手背,为他擦泪:“你在影视城帮助那对老夫妇和自己塞钱给周子曦父母钱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哑了声音。
      她笑笑,故意打趣:“秘密。”又接着问:“你当时怎么想的?”
      他沉默了很久。她静静等着。
      “我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如释重负一样塌了胸膛,仍由他将她的手握出了汗,她盯着天花板,闭上眼。高绥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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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该文明日开始进入全文精修~ 精修完附赠番外两章(涉及这篇小说中所有人物) ------ 已完结:《听说》【本文姐妹篇】 精修中:《大恒新录》+本文 更新中:《长风载酒行》【江湖主题,打造属于女性的江湖】 ------ 注:《长风载酒行》的下一本将会全文写完再发,故而请投票开哪一本~(作者专栏可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