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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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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王府邸发生的事,终究还是流传了出来,一州之主薨逝,这在兖朝十三州都算得是大事件。
一时间整座州府城中的气氛都紧绷了起来,外面各种消息乱飞,有说越州王嫡次子将继承王位,也有效力于世子殿下的官员修士竭力阻挠,四处送帖求医,想要唤醒罗千顷。
罗肆这人府中妻妾成群,子嗣也众多,光是嫡子就有七位,这些嫡子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青柚对这些消息就随便听听,并不怎么上心。她倒是听说玄武书院姜院长听闻噩耗亲自来过越王府邸,还带了一众医士来为世子殿下诊治。
毕竟越州王府这一场祸事,是因封卷宴而起,而那一副百景图是世子殿下要送与姜院长女儿玉羲仙子的生辰礼。
罗千顷为玉羲仙子收罗百景这事早在两年前就传得众所周知,本该在玉羲仙子及笄礼上送出去的画作,因中途出了意外而未能成功,如今拖延两年,在仙子生辰前夕又再次发生如此祸事。
民众里便有流言说这百景图不祥,再往深了说,便是这百景图所送之人不祥。
当年姜院长夫人耗尽自身精气诞下腹中孩儿,殒命望野亭,玉羲仙子出生便背负有克母一说,只是被姜怀风按压了下去。
如今因着越王府一事,这样的流言隐隐又冒出头来。不过这流言亦如当年一样,未能形成多大气候就烟消云散,淹没在了越州王位之争的流言下。
除了越州王府,州学内也不太平。这次死去的修士当中有好几位州学夫子,俞风意枯朽的尸身也被人从鹊山找了出来。
学院内外人心惶惶,颇有一番风雨飘摇之感。
过了快半个月,司弃才抽出空闲来,传讯宋青柚前往朝日居问话。
两人坐在临窗的簟席上,窗外古木森森,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洒落下来,将窗棂的雕花图腾洒落在桌案上,桌上焚了一炉幽香。
司弃挽袖舀了一杯清茶放到她面前,先询问了一些与游信花相关的问题,宋青柚都老老实实作答,反正她和游信花之间就是正常的同窗交往。
司弃听完没多说什么,切入正题道:“说吧,当时在帝都灯节上,你去了哪里?”
宋青柚知道司弃会审问她,这几日早已在心中编好说辞。
“我也不清楚当时被带去了哪里,那时候我跟在师尊身后,本来是在瞧着街边一个画糖画的小贩,结果不知怎么地从摊子下突然涌出很多黑影,一下把我裹了进去,我眼前一片漆黑,能听到师尊叫我的声音,但是却没办法回应你。”
司弃蹙眉,“影子?”
当时在那副帝都图景里,他根本没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更何况还从他身边掳走自己的徒弟,显而易见,司弃并不相信她的话。
宋青柚眼眸清澈,在司弃审视的目光下,隐去有关天罪印的部分,只说自己被影子掳走后,就见到了涂满,然后被抱着镜子的涂满追着到处跑。
“涂满手中镜子古怪得很,只要被镜子照到,五行灵气就会瞬间被抽走,街上的建筑图景都会化成水墨。”
“我看到师尊留下的结界,想要去找你,但没想到,结界也在涂满的镜子下崩塌,我一下跌进混乱的图景里,虽然甩掉了涂满,却也陷在乱景里出不来。”
她话语中真假参半,大部分都经得起推敲。假的那部分,就算司弃想要验证,也因为百景图已毁而无从得知。
司弃从帝都灯节中离开,当时也身处乱景之中,试图压制住动荡的五行灵气。他的结界被涂满镜子照到,灵字脱离掌控的时候,他立即就察觉到了,只是抽不开身。
之后他费劲周折重新找到那副帝都图景时,图景早就被破坏殆尽。那时图中修士都在满图找世子殿下,只有他忙着找徒弟。
宋青柚的说法倒是符和当时情况,司弃暗自思索,难道他当时感觉到的文气波动,其实就是掳走徒弟的影子?
司弃又仔细询问那影子是何情况,宋青柚也都一一答上。
司弃根据她的描述推断道:“应该是影傀,能炼制出影傀之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必是宗师境以上的高阶修士,看来涂满能炼制出落宝镜,也是受此人指点。”
宋青柚问道:“落宝镜?”
司弃耐心解释道:“嗯,涂满手中那个镜子是落宝镜,来自于杂门当中一个冷僻的邪典,可以夺走他人灵字和灵书。我的结界会崩溃,也是因为被镜子夺走灵字,而失去了对灵字的掌控。”
涂满不明原因出现在百景图中,自然要查,他用一面镜子夺走同居学子陈念的本命灵剑这事,司弃也知晓。
宋青柚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难怪我的光蝶也被夺走了。”
司弃接上她的话音,“你有灵字?”
宋青柚点头,如果想要进入玄武书院,必须得先争取到州学的推荐资格,她没必要再继续藏拙。
“我也知道,想要在修行一道上走得更远,光是炼成灵书是没有用的,不论是作符还是成咒,就算是修习体术,都需要借助灵字文气的力量。”
“我记得俞老当时也说过,无字碑测试只代表我没有适合修习的道派,但不代表我就真的不能契合任何灵字。我只是需要比别人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而已。”
宋青柚扬起笑脸,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欣喜和自傲,“师尊,事实证明,我是可以修习典籍的。”
这一刻,在司弃眼中,沐浴在细碎阳光中的小姑娘,浑身仿佛都发着光,有着一种难以掩藏的锋芒意气。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绝不会甘于平庸。”司弃一脸欣慰,喜滋滋地抚了抚扇柄,为自己慧眼识珠高兴不已,“我果然没看错人。”
宋青柚拿起勺给司弃杯中添上茶水,司弃美滋滋地端杯喝了,觉得这一杯清茶都格外浓香,他咂摸片刻,终于又想起正事来,用力拉下脸孔,板着脸道:“你能契合灵字为何不告诉我?”
“我现在契约的都是光字这类低阶灵字,本想等再厉害些,再告诉师尊的。”宋青柚垂下头,“师尊,我错了。”
司弃伸长手臂,捏着折扇在她头上轻轻一敲,“糊涂,若是早知你能修习灵字,我也可为你指点一二,你师父我在百家道派都有涉猎,比老跟在你屁股后面那小子还要全能。”
宋青柚一脸崇敬,“不愧是师尊。”
司弃哼一声,询问她现在主要修习的派系典籍。
宋青柚当然不可能报上自己图书馆中的书籍,只是挑了些各门各派的低阶典籍,“因为没测出道派来,所以我把经阁里每个道派的基础书籍都看了看。”
“嗯,这也是个办法。你有这样的决心和毅力很不错。”司弃当初会收下宋青柚,除了对她的欣赏,也是想要看看她能不能闯出一条出路来。
如今见着她真的有了进展,司弃很是欣慰,心中因为这次变故而连日来的阴霾都驱散许多。
从朝日居出来,宋青柚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心里明白,司弃没有对她用什么测谎的手段,大约是因为他对自己这个徒弟还是有几分看重的,可宋青柚依然无法向他坦言相告。
就像丹洗县那位面摊大娘一样,她对她和蔼友善,是因为她不知道她身有天罪印。司弃对她的几分看重,想来也不可能抵消这世间之人对天罪印的固有印象。
像梅时雪那样只凭自己感觉行事的奇葩,应该没那么多,也不可能那么幸运总让她遇上。
这一日,行气课后,宋青柚没能躲开殷子覆,看着他那小狗般湿漉漉的可怜眼神,她实在拒绝不了,只得跟他同行。
俞风意的死让殷子覆难过了好些日子,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那段时日,宋青柚虽碰见过他几次,却因为有意想要疏远他,并未上前安慰。
直到最近,殷子覆才总算有了些精神,看到宋青柚又会摆着尾巴主动凑上前来了。
因好几位州学夫子在封卷宴上遇难,还没有找到接替的人选,学院里的课程停了大半,学子们只能自学。
如今越州动荡不安,其他州都趁乱打起越州的主意,挖墙角都挖到州学内一些天赋不错的学子身上了。
因此也有一部分学子选择退出州学,转而寻求别的出路。入秋后,州学叶落草黄,人也少了很多,显得异常萧条。
殷子覆叹息道:“我也收到几封信来自其他州州学的邀请函。”
宋青柚好奇地要来看了看,各州送来的信笺大同小异,先是夸赞一番殷子覆卓越的天赋,是一个可造之材。
又分析了一遍越州州学如今不乐观的形势,再介绍一遍自己州学雄厚的师资力量。
最后,提到兖朝五大书院来年新春的入学试。兖朝五大书院,每年新春过后,各州州学会向书院举荐优秀学子,被举荐的学子入学还要经历一场书院入学试。
但是以越州州学当前无人教学的情况,莫说筹备入学试,到时候能不能凑够三位宗师境界的夫子写推荐信都未可知。
宋青柚问殷子覆是怎样想的,殷子覆很坚定地道,“我当然要留在这里了。”
他说完眼巴巴地看向宋青柚,宋青柚失笑道:“像我这样在无字碑测试中一道都不通的人,可没人给我送信。”
她话音刚落就收到学官传讯,叫她去新生堂一趟,有人给她寄送了包裹。
宋青柚盯着文令上的讯息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确实是发给她的。她带着一头雾水来到新生堂,取到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个有灵字封印的圆筒,差不多有手臂长。
宋青柚从里面倒出一卷画作来,她解开系带打开看了一眼,神色骤变,猛地阖上抱进怀里。
殷子覆一脸纯良地问道:“怎么了,是什么画作?”
宋青柚胡乱卷起画卷塞进圆筒里,含糊道:“就是普通的秋景图,我还有点事,就不去膳堂吃饭了,我先走了。”
她不等殷子覆回话,飞快往舍院里跑。
可恶,一定是春画坊的老板,该死的,竟然把她构建的春宫图寄到她的学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