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医》水月风

5、第 5 章

　　清寒殿
　　“咚咚咚”殿外响起了暗号的声音。
　　侧身看了眼熟睡的人，正欲起身，却发现身侧之人的手，数年来如一日的喜欢抓着我的头发。叹口气，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抽出头发，然后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却在转身下床之际，他醒了。睁着朦胧的眼，有些口齿不清的问道：“尘…儿？去…哪？”
　　忍不住失笑，他还以为是四年前的小时候啊？每天都到我的太子东宫来挤床，那时候，可以有很多借口堵住悠悠众口！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但成年，更是太子，一名已经上朝议政的太子，岂能还像以前那样，和身为皇帝的父亲睡在一起？当然了，这也只是对外的官方说法，内部的人则是很清楚的知道，绝对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缠着要和太子殿下睡一起！而我一向很顺从他，更是很宠他，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让他赐了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天仁殿作为太子东宫，这样也就方便我每天晚上通过密道来他的寝宫陪他了！没办法，以他那单薄的身子，每天晚上都跑我那去，实在舍不得！但让他一个人睡的话，我更心疼！不但噩梦连连，更是全身冰冷到冷汗不断。透过乌月，即父皇的影卫那里知道，他在先皇的教导下，从来就没有好好睡过安稳觉，即使先皇过世，也依旧没有好好睡过，夜里从来都是要惊醒很多次，唯有和我在一起时才能真正的安然入睡，这也是他为何要坚持每晚都和我挤床的重要原因！
　　而原来打算作为太子东宫的清玄殿则是作了它用。反正这夜汐国皇宫别的不多，就房子最多了，毕竟父皇不像其他的皇帝那样有着三千后宫，他完全对女人没兴趣，当然也包括男人了！其实更正确的来说，是他完全不识情为何物！恐怕就连我的出生，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耻辱，也直接导致了他对女人的绝对性厌恶！
　　父皇就像一张白纸，由于先皇对他极度扭曲的对待和教育，致使他对国策以外的所有事都一无所知。就连何谓喜怒哀乐也不明白，从来都是很直接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无论对错也都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从不把他人的放在眼里。对于我，他也是从一开始的好奇，演变到了极强的独占欲，因为他把我看成了是他的所有物。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应该属于他，别人任何人都休想和他分享。完全不知道，即使是父子也有分开的一天，更不知道儿子会成亲，然后和别人组成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而他则会成为爷爷！虽然，这几年我也有对他进行一些伦理道德的教育，不过他却很任性，只挑自己想听的，其余的任我怎么说他都丝毫不接受！总的来说，就是先皇对他的荼毒还不是一般的深！其实，他身上所遭受的事，没有人能具体说清楚，因为先皇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全都杀光了，唯一知道全部内情的也就只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影卫乌月了。但是，先皇却残忍的毒哑了乌月，更是禁止了他学识字，所以他虽是个武学高手，甚至可以说是个天才，却是个文盲！而我会知道，则是多亏了天雪，他可不是一般的雪狼！当我还在地府时，有一次外出游荡，恰巧碰见了刚出生却丧母的他，看着通体雪白，却虚弱得嗷嗷待哺的小东西，一向冷血的我在那一刻莫名的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顺手就把它救了下来。然后安顿一个山里，有空就去看它，待它长大后，甚至还指点了它修妖之道。本就具有灵性，所以仅仅三百年，它便成了实力直达神阶的妖兽。然后就是这样实力强大的它，在听到我将要投胎到人间时，宁毁修行也要跟随。所以，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它只能以真身兽形出现，更丧失了言语，但毕竟是神阶妖兽，虽然妖力丧失大半，但是智慧却还是在的，因此和乌月的沟通自然也就轻而易举了，同时也使得这一人一兽莫名亲近起来。

　　大殿上，看着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实在头疼！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做皇帝？每天起早贪黑的，简直就是一免费劳工，而且还不能抱怨！高处不甚寒不说，还弄得自己众叛亲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知己，只有一手滔天的权力，除此再无其它。
　　所以，从我代父皇早朝开始，明确而又带点强制的规定，以后辰时上朝，每三天一次，小事均由下枢各部自己解决；大事交由中枢审议后再上呈皇帝定夺；急事可直接提交上枢决策。否则，按照原来的每天上朝，事事都要皇帝定夺，那我岂不要累死？自从我接手后，父皇就很直接的做了甩手掌柜，甚至还怨我为此而忽略了他，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也不想想，我这到底是为了谁？有时候，我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找罪受！
　　因此，我得充分利用这些朝廷官员，否则要他们干吗？明明是想来人世好好游历的，现在被一个父皇牵绊住也就算了，我可不想再被这个国家给绊住！
　　“如果上朝只是为了听你们这些废话的话，本宫认为可以废除早朝了！”才说完，殿下便立刻呈现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下跪，同时低呼：“臣等惶恐！”
　　“惶恐么？”似笑非笑的看着跪着的大臣们，右手指很有规律的敲击着龙椅的右侧扶手，左手肘靠在龙椅的左侧扶手上，手背撑着下巴，双腿交叠，一副随性而慵懒的样子，却让台阶下的所有群臣都不敢放松小看。
　　也许眼前这个太子是有史以来，各国太子、乃至皇子中最无皇家仪态的一个，但却也莫名的是最有皇族威仪且最大胆的一个。试问，有哪个国家的太子，敢像这位太子般若无其事的坐上龙椅么？即使是监国，恐怕也无人敢如此大逆不道吧！不过，他们夜汐国的太子就敢，不但敢，还一副随性慵懒、双腿交叠的样子，简直把龙椅当成了躺椅！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太子，让人捉摸不透，看似温和平易，却总保持着一定距离；看似温柔优雅，却会在下一刻给你最直接也最致命的一击！没有人猜得透这位太子的想法！
　　“太子殿下，皇上的三十岁寿辰，将会有很多国家的使者前来，此次寿宴应当盛大隆重！”
　　夜汐国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什么大国，但也不是可以让那些大国随意吞并的小国！因为夜汐国是个非常富饶的国家，富饶的程度使它成为各个国家的主要资源来源，却也相对的成为了各个国家虎视眈眈的目标！而这目标之中，除了这个国家，更包括了我的父皇，他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随意而来的！经过这几年我才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爱慕和憎恨我的这位父皇，然而也正因为他根本不懂情为何物所致的无心绝情，使他成为了一个如谪仙般超然脱俗且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但现在，由于我的出现，他终于开始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明白了何谓喜怒哀乐、明白了何谓对错！不过，也许过去的一切太根深蒂固了，使得他现在即使明白，还是依旧我行我素。但至少懂了，所以我也就不强求他再过多改变了，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皇叔以及大臣们都一致认为，由于我对父皇宠惯，致使他的性格脾气非但没有丝毫收敛改进，反倒是更升级了好几个层次！唉~没办法，谁叫我就是喜欢父皇这个性子呢！虽然有些任性妄为，有些偏执，甚至极度冷心冷情到有些残忍，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单纯而又直率的人，从来没有人能像他这样给我如此纯洁干净的感觉，所以我分外珍惜他的这些特质，不希望有任何改变！
　　也许是我想的太过于入神，乃至于三皇叔很响亮的咳嗽了一声，我才回过神。“关于父皇的寿宴，精简即可。”以我对他的了解，是最讨厌参加宴会什么的了，就算有必不可少的宫宴，他也是露个脸就走人的那种，而平时也是那总能不办就绝对不会办的。现在嘛，因为有了我，才会开始陆续有了节宴，但从此再也别想在任何宴会上看到夜汐国帝王的身影。有时，他甚至会为了宴会而而怪我忽略他闹起脾气呢！
　　“是，殿下。”恭敬的应下后，似乎又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还请太子殿下说服陛下出席！”大臣们胆大的要求道。也没办法，毕竟各国使者都是冲着皇上的寿辰而来，若宴会上本尊不在，那还不让人嚼舌根啊！而以他们那皇上的脾性，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的，幸好现在有个太子在，否则他们还真要欲哭无泪了！如果没有他国的使者来，那他们也就随皇上意了，毕竟没人会愿意去触怒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皇帝！
　　“本宫知道了，若无其它事，退朝吧！”
　　“是，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快速的从王座上走下来，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父皇每天睡到辰时醒，如果我上朝，那他醒后就会躺在床上等到我下朝回来。但如果我没有在一个时辰内回去，那他就绝对会闹脾气！不过，我这次好像没超过一个时辰吧？
　　看着迎面匆匆跑来的宫人问道：“什么事？”
　　也许是看到了我身后的大臣们，于是宫人很机灵的上前俯首在我耳边低语道：“太子殿下，有人擅闯皇上寝宫，被天雪抓住了，皇上见您还未回去，有些不高兴了！”
　　“知道了。”忍不住皱眉，什么人竟然敢擅闯？莫非是我还太仁慈了？我是不介意把自己的恶鬼形象再展现一次，好更加的深入人心，免得没完没了！要知道，我那位的父皇的身子可是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波折了！

　　清寒殿
　　还没跨进殿门，我便已经听到了阵阵的吵闹声，待我走进去时，更是忍不住黑线。
　　只见一个衣着鲜亮华丽的男子正被天雪一脚踩在地上撒泼。“哎呀，小苍黎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边说边还双手敲打着地面。“为了你的生日，我可是不远万里的从山里回来，再赶到雪山，足足等了两个月才采到了幽莲，然后就马不停蹄的飞过来看你了！你倒好，不但把我扔出门外，居然还让这个畜生把我给吃了，你……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黑线，用眼神询问天雪怎么回事？
　　天雪更是满头黑线，用灵识告诉我：‘问你的宝贝父皇去吧！’
　　不再理会这个吵闹的场面，快速朝内室走去。
　　“父皇？”看着床上那冷着脸，面无表情的人，内心顿时一阵柔软。“怎么了？”
　　“尘儿？”冰冷的声音，在他人的耳里听到的绝对只有生气和极度的不悦，但我却明白，他其实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委屈。“疼……”只见他抬起的手臂青紫一片。
　　眼神瞬间幽暗下来，转身朝床旁的橱格里取出一盒药膏，然后坐到床边，打开盖子，挖了一小块药膏擦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推开轻轻揉搓起来，没一会儿青紫便退去了大半。“好点了没？”
　　点了下头后，他便又如同往常般无骨的靠在了我身上。“饿了。”
　　“那就起床梳洗。”
　　“嗯。”
　　“乌月。”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刻出现。
　　“你替父皇更衣梳洗。”而我嘛，自然是要去教训一下外面某个乱叫的人。
　　正要起身，却发现父皇正一手拉着我的袖子，满脸的不高兴，很明显的表达着要我帮他穿衣梳洗。
　　“听话，我要去教训一下某个不知轻重的人！”听那人乱吠的内容，应该对父皇无恶意，甚至可以判断出彼此早就认识，但是父皇的手可不是让人白捏的！
　　听了我的话后，父皇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然后破天荒的开口道：“别杀！”虽然那人很烦，很吵，也很讨厌，但却是第一个真正接近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人！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他才学会了说话，而那人却因此被那个据说是他父皇的男人打成重伤！后来要不是因为正好有个世外高人救了他，恐怕早就死了吧！然而十年后，等他学艺而归打着要把自己救出火坑的口号冲进皇宫时，差点被自己那些所谓的皇兄们当成刺客给抓了！接着，当他知道自己不但已经被救了出来，还成了皇帝时，竟然毫无形象的哭得淅沥哗啦！然后当场许下承诺，就是走遍天下，也要为自己找齐解毒药材，否则决不回自己的国家！到如今为止，虽说还没找齐那所谓的解毒药材，但他每次带回来的药材却也都是奇珍异草，对自己的毒也确是有点压制作用！这家伙也真如当初许诺那般，至今都没回去过自己的国家，找不到药时，他都是窝在其师傅的山上，过着像野人般的生活，也只有每年自己生辰时，他才会打扮得像个人样的下山来！其实，自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他却从未违背过承诺！
　　微微一笑，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放心，父皇不希望我杀的人，我绝对不会杀的！”抬手示意乌月可以动作了，而我则是转身朝殿外。

　　“天雪，去把父皇的早餐取来。”
　　瞬间，天雪一跃而起，跳到了我身旁，鄙视的看了一眼那趴在地上的人后，便摇着尾巴离开了。
　　天雪一走，地上的人立刻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一脸拽样的对我叫道：“喂，你小子是谁？一头白发，灰色的眼睛，有够怪吔！”
　　居然会不知道我是谁？看来还真是山上的时间呆久了！
　　“我是谁你会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擅闯皇宫了，否则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赫连修！”双手抱胸，平和而又带着警告的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凭啥这么嚣张？”他似乎很不满于我的态度，因此没说几句便朝我开始动起手来。
　　然而，在他自以为快要打到我时，我却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更在他耳边很轻却很清晰的留下了一句话：“记住我说过的话，再有下次，绝不是这道伤痕这么简单了！”
　　赫连修当场呆住！身法居然如此之快？他只来得及看见白色长发飘过，然后一只银色蝴蝶瞬间飞过，在还未弄明白为何蝴蝶是银色时，它便像昙花一谢般消失，留下的只有脸上那略带刺痛的伤痕。
　　“你……”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心跳加速的激动和兴奋，他好像真的遇到师父所说的世外高人了。“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好厉害！你绝对就是师父所说的世外高人！你的身法好快！绝对连我师父也赶不上！”
　　挑眉，这人还真有意思！不过，也真的不是一般的聒噪！
　　“我们切磋一下吧！”他雀跃欲试的开始摩拳擦掌。
　　然而，还没开始，便被耳边所传来的一个冰冷声音给终结了。
　　“滚！”
　　“呀，小苍黎，你终于出来了呀！”
　　上官苍黎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径自走向尘儿身边，拉起尘儿的手就恶狠狠的对赫连修宣告所有权：“尘儿，我的！”
　　“啊？”赫连修则是一头雾水，他发觉苍黎真是越来越难懂了。明明已经会说话了，真搞不懂他为何还要如此惜字如金！
　　“父皇，早餐吃过了？”
　　只见他依旧恶狠狠的瞪着赫连修，但还是有听到我的话，点了下头。
　　“那就去散步吧！”伸手搂过他的腰，转身朝御花园走去。
　　“啊~~~”忽然一身尖叫从那赫连修的口中传出。“你……你们……你…你叫他父皇？”他一脸不敢置信的伸手指着我，然后再指向父皇。“苍黎，你…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知道？苍黎是什么时候有儿子的？没听说他有纳妃啊？他不是极讨厌女人的嘛？甚至严重到只要有女人一接近，就会全身发红疹。这也就不说了，问题是苍黎可是毒体！所以，他很不明白，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该不会是假的吧？不过，再看看这两人，除了发色眸色不一样外，两人还真有七分相像！这到底怎么回事？有谁能来告诉他啊？
　　“哼！”虽然依旧是那清冷绝色的面容，但如果是真正了解他的人，绝对能感觉出他现在的得意！所以，赫连修再次震惊了！他居然在苍黎的脸上看到属于人类的表情了！此刻，他忽然好想大哭一场，他要好好感谢这世的所有的各路神仙终于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