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医》水月风

2、第 2 章

　　后悔，非常的后悔！我不应该因为一直待在蝴蝶谷，所以难得的外出，也就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易装后留在了夜汐国的都城汐岭。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对这陌生国度再一次该死的好奇，竟让自己陷入了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的麻烦，一个让我倍感无奈却又舍不得甩掉的麻烦！甚至，还为了这个麻烦，放弃并改变了了自己所有的人生计划。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个跟了我一整天的人。不转还好，一转，我不禁愣住了。“你……”
　　他优雅而又缓慢的走到我面前，拿走了我的纱帽，抬起了我的下巴，然后直直的、冷冷的盯着我。许久之后，冰冷的声音响起。“儿子？”
　　“不是。”挥开他的手，转身准备离去，却又被他拉住。
　　“是。”
　　“呀，快看快看，这个人好漂亮！不过，这个小孩好诡异哦！竟然是白头发，灰色的眼睛，该不会是……”
　　“是呀是呀，竟然是这种颜色……”
　　“好恶心哦……”
　　……
　　周遭响起了阵阵议论声，忍不住皱眉，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免费参观、议论的对象。
　　“放开。”竟然拉着我的头发，这叫我怎么闪人？
　　无声的沉默，不过抓着头发的手，倒是一点松开的迹象也没。
　　无奈之下，我只能拉起他的手一起闪人了。
　　跑着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转过身。“你想怎么样？”才说完，却发现，他竟然一脸惨白的靠在墙上，痛苦的喘着气。迅速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脉，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药袋，从里面取出一片叶子，递到他嘴边。“把这含在嘴里，然后深呼吸。”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着我的手，张嘴把那片叶子含进了嘴里，按我的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脸色马上就好多了。
　　“虽然天罚的毒解了，但你有心疾，体质极差，又是毒体，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说完，我就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可是，我才跨出一步，头上传来的疼痛便让我止住了脚步。斜眼看去，黑线，这家伙居然又拉我的头发了！“放手！”
　　“儿子，我的！”
　　再次黑线，这家伙该不会被天罚毒得脑子出问题了吧？用力拉回自己的头发，不理他，然后转身用瞬移离开，不过就在快要从他面前消失的前一秒，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一眼，他那消瘦而又孤寂的身形便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致使我以后，每次想离开时，都会因为想到那个画面，而狠不下心。
　　坐在和天雪说好的地方，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我对那人并不熟悉，甚至不了解，但却在逗留于皇宫这不短的时间内，听二师兄说了许多有关于他的事。听说，因为其母珍妃逼死了先皇最爱的妃子，使得先皇对其一族恨之入骨，于是对快要临产的珍妃下毒，导致他不但早产，更是身体带毒、先天不足。而珍妃则在生下他后，便立刻被赐死，他则被先皇报复性的软禁关押了起来。事实上，那已经是变相的虐待了，因为先皇下令除了每日必要的喂养，不许任何人和他接触、说话，违者凌迟处死！接着，先皇为了铲除杀尽珍妃一族，便酝酿了一个阴谋。当有人注意到时，却已为时已晚，那个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的孩子，在先皇的阴谋下，不但扭曲的性格定型，更使他变得无心无情且心狠手辣，甚至有些嗜血残忍！但又不可否认他是个天才，一个极度聪明、无人能及的帝王之才！然而，也却仅限于此！
　　不过，也就是那样的一个人，竟让我有种羸弱无助的感觉，特别是在看着我离开时的那副神情，明明是冷冷的面无表情，但却让我有种他快要哭出来的感觉。瘦弱的身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盯着我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此刻的我有点介意，不，应该说很介意！
　　忽然脚边传来一阵毛茸茸的感觉，低头望去，就见天雪正在很舒服蹭着我的腿，忍不住一笑。算了，既然介意，那就回去看看吧，如果不在了，那正好离开。

　　阴郁的看着此刻直直站在雨中的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很想质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不过事实上，我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病，一向冷漠的我居然会为一个人动怒。
　　但是他呢？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却在此刻微微扬起了嘴角。
　　而我看着他那虽绝色，却苍白一片的脸，心情更阴了。“哼，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说罢，转身就想离开，可是……可是他竟然又拉我的头发！？早晚我的头发都被他拉断！正想回头骂他，却见他的身形开始摇晃，莫名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慌乱和担心。
　　一个顺手，也就很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快要倒下的他。“出来。”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心里顿时怒火滔天。“你身为影卫，就是这样保护主子的么？”
　　黑影除了一双外露的眼睛，全身都是黑，不过从来没有情绪的他，此刻也忍不住被眼前白发灰眸的孩子给怔住，居然一开口就知道他非暗卫，而是影卫。不过，也正因为是影卫，所以他更无法违背主子。
　　“算了，你抱他回去吧。”影卫没有主人的许可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有的影卫甚至因为这而被毒哑，因为影卫是属于皇帝一个人的私有，即使皇帝退位或死去，影卫效忠的人也不会变，甚至要殉葬！因为下一任皇帝，会有下一批专属于他的影卫！而暗卫，则是属于皇家的私有，只要皇帝认可，其他的皇室成员也可以拥有甚至调用。
　　黑影点了下头，伸手抱起摇摇欲坠的人，可是却离开不了，因为那人居然死拽着我的头发！真是无语！手一挥，那被他拽在手里头发就断了。

　　郁闷，非常的郁闷！活了那么久，虽然一直被困在冥府，但知道的事却也是很多的，似乎没有哪个地方、哪个国家的皇榜会发成这样的吧？居然满大街都是！又不是贴广告！还有那该死的皇榜内容，只差没点名道姓的了！妈的，这到底是谁写的皇榜？让我知道了，绝对灭了他！
　　脚尖一点，提气飞起，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御书房
　　“玟修，你说他会回来么？”某人手里虽拿着奏折，却是毫无心思看，反而满脸的笑意。
　　“呵，不管他会不会来，黎儿都会把他逼出来的。”另一个男子倒是很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奏折。
　　“这倒是，皇上的执着与固执，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黎儿对于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折手段，如果得不到，他宁可毁去，如此这般倒还是第一次！”
　　“王爷，来了。”书房内，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嗯，不要打草惊蛇！”
　　“是。”
　　“哈哈，我说玟修啊，你居然把你的小侄子比喻成蛇？小心有朝一日他真的反咬你一口！”
　　“哼。”

　　踩着重重的脚步，我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踪迹，反正他不就是要我现身么！更何况，在皇宫里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我，明摆着就是等着我来呢！走到龙床边，口气不佳的问道：“皇榜谁写的？”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我，似乎很高兴，但却始终闭口不答我的问题。然后，就见他抬起了握拳的手，松开手掌，竟是被我割断的那一撮白发。
　　心里顿时有股难以言语的窒闷感，无法形容，却足以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冲动得做了将来必会后悔却又无法后悔的决定。

　　从我决定留下的那一刻起，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甚至只要我留下，承认皇子的身份，即使是我那异于常人的白发灰眸都可以忽略，甚至连身为猛兽的天雪都可以在皇宫畅行无阻。
　　接下来，不用说，在最短的时间里，举行了最为盛大而又隆重的入封仪式，并正式赐名为上官清尘，成为了夜汐国皇帝上官苍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皇子兼太子！
　　仪式是繁琐、漫长而又疲惫的，不过也因这仪式，我见到了夜汐国目前所有的皇室成员。原来，那天到谷里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当朝丞相华晨天，另一个则是我的五皇叔上官墨岚，而现在负责并策划这场仪式的是我的三皇叔上官玟修！
　　总的来说，据我观察结果是，这个夜汐国的皇室子嗣还真是单薄的可以，也难怪会对我这个异样的皇子如此重视！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不习惯这个对我来说很陌生的地方。而天雪似乎也很不习惯，脑袋搁在我肚子上，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始终睁着，耳朵也始终竖着，似乎在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耷拉在我肚子的天雪猛地抬起了头，双眼有些凶狠的直盯着门，而我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也盯着那扇门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事，这个深夜来访的人，不是别人，是我那个便宜父皇。
　　当他撩起纱帐时，我和天雪正抬脸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着白色单衣，满脸冷情的人。不过，很明显，在看到我之后，他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安心和放松。“你……”
　　“冷。”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我说道。
　　黑线，知道冷，还穿这么少跑出来？这不明摆着活该嘛！虽然现在已是春天，但到了夜里，温度还是很低的，更何况他的身体底子极差，很容易就会着凉生病的。不过，他身为皇帝，难道身边就没有一个服侍守卫的人么？微微侧了下头，朝门口望去，原来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唉……算了，反正床也够大。“上来吧，免得着凉了。”
　　几乎是瞬间的，他爬上了我的床，然后紧紧把我拥在了怀里，下巴似乎还蹭了蹭。一阵无奈，虽然我非常不喜欢与人亲近，但莫名的，我却可以接受他的碰触。
　　天雪虽然有些不满他占了它的地方，但还是很识时务的起身来到我的另一侧，窝在了我的脚边。接着，我们两人一狼便渐渐睡去了。门外的宫仆们，见没有任何动静后，便也轻轻的带上了门。

　　从那晚之后，他几乎每一晚都跑到我这里来，甚至到后来，他简直把这太子殿当成是自己的寝宫一般，我还没睡，他却早已经在我的床上、我的被窝里睡着了。而我每次，为了不吵醒他，竟然搞得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想赶他走，但每次一看到他转身离去的清冷背影，我又立刻心软，所以以至于演变到今日这般。
　　然而外人，却都以为他这个皇上很宠溺我这个失散多年的皇子，所以才要同食同寝。殊不知，他其实是怕我不知何时无声的离开。虽然事实上，我的确是很想离开，但既然答应了他，就算想离开，至少也不会是现在。
　　睁开眼，看了眼身边还在熟睡的人，我轻轻坐起身，脚边的天雪立刻抬头看向我。朝它做了个手势，立刻见它跳下床，把我的衣服叼了过来。
　　小心的抽出被他握在手里的头发，然后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再替他掖了掖被角，我便转身出去了。

　　一如往常，我和天雪穿梭在这个皇宫，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所以既然要住在这里，总要熟悉一下。花了整整五天，我现在终于对这个明面上的皇宫已经了若指掌，现在就只差暗面皇宫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否则太无聊的话，恐怕我依旧会忍不住想要离开的。
　　看了看天色，他应该要起床了，正打算回自己的寝宫，走到大门口，却意外看见自己的房间里，有许多人进进出出，皱起眉，有些不能接受。幸好我还没有把那房间划分到自己的个人领域，否则我绝对会忍不住把这些人全部杀了。
　　心里不悦，顿时转身就准备走，却在我刚抬脚时，背后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又带些质问的声音。“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人家都出声了，我当然也只能进去。一跨进房间，我就再次看到初进宫时的情景，不但跪了一地的人，而每个人的脸色更是极差。
　　“皇子的房间，就是这样任人来去自如的吗？”
　　“那你说，皇上在皇子的房间里吐血昏迷，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就他那破身子，也是迟早的事！”而我，如果不是看在心里对他有些在意，才不会留在这里管他死活，就算是我爹，那又怎样？在这人世间，无论是谁，生与死都是必经之路，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而跪着的人，却因我的大不敬，全都倒抽一口气。
　　“你——放肆！”
　　“那又怎样？”我挑眉看向这个据说极宠身为其胞弟皇上的三王爷。“皇叔，你应该知道我有着什么样的称号吧？”哼，称他一声“皇叔”，已算是给足面子，否则以我的性格，根本连正眼也不会瞧他一下！
　　“你……”一个称号又能说明什么？五弟有着“铁血将军”之称，还不照样是昔日那个鲁莽冲动的傻小子！？
　　“放心好了，怎么说也是我父皇，我不会让他死的！”说罢，我便朝床走去，但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看着那些还跪着的人道：“都下去吧，以后父皇的身体由我来负责！不过，你们要牢记住，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我的房间、碰我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怯怯的抬头看向床边坐着的另一个人，而他点了下头后，便都松口气的起身退下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我才抬脸正视这位三皇叔，不客气的说道：“皇叔请你以后也注意自己的言行，这里是皇宫，更是我的太子东宫！”
　　“你……”一览无遗的帝王之势，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帝王般，只是从小生长在民间的孩子会有这种浑然天成的气势么？又或者，这是一个阴谋？
　　与他相对视，然后淡淡的说道：“我会照顾好父皇，你不用怀疑。如果你想查，我也不反对，但千万别让我感觉到这里的一切是一种麻烦，否则你们再也见不到我！”我最讨厌麻烦的事了，对于父皇这个麻烦，一个便已足够，不希望再来第二个，否则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深深的看了眼床边的孩子，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孩子是多么的满不在乎这里所有的一切！就像五弟和晨天所说的那样，这个皇侄对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是由内而外的满不在乎，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一样！连杀人之事都能在谈笑之间随口说出，又怎会在乎其他？忍不住希望，这个孩子真如墨枫所说的那样，是真的在乎皇上！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因为他的同母胞弟——当今的皇上，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丁点的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