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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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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惊着秦衍,倒是把大理寺卿唬了一跳。
他肥胖的身躯不由往身旁让了半步,结结巴巴地开口:“你谁啊!真是大胆!”
话音落,大理寺卿注意到眼前这个姿态狼狈的女子有些眼熟。
身旁小吏识相地回道:“这位是辰阳郡王妃。”
大理寺卿那一双眼转了又转。
都说女要俏,三分孝,如今这位郡王妃一身白色粗布囚衣正如孝服般扎眼,衬得她愈加丰姿娉婷,肤白如玉。
哪怕在这旷寒阴晦的狱房之中,大理寺卿都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
狱房内沉默半刻,今夜少话的丞相却忽然轻咳一声,他清冷的视线扫过乌发披肩的顾青珧,以及她攥着他衣角的手。
大理寺卿立马会意,半蹲下去拨开顾青珧的手,又讨好地拂了拂丞相的袍角。
只是,还未等大理寺卿阿谀尽显,顾青珧便跪下喊冤。
“还请丞相见谅,妾身实在冤枉!这案子定有隐情,王爷生前一向康健,不知为何……”
为了抓紧时间,顾青珧一边磕头一边说着,却在最后一次抬头时,见秦衍置若罔闻一般,抬脚、转身,离开了这条黑乎乎的走廊。
大理寺卿一愣,赶忙追上去,他个子不高又大腹便便,费了劲才重新跟到了秦衍身侧。他不明白,丞相素来沉稳练达,何时走路竟这样快了。
狱房中的顾青珧则是彻底傻眼,一抹薄红涌上两颊。如此被下面子,她既羞又恼,还有一种难堪与后怕的感觉萦绕心头。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闪现,那个站在她墓碑前的人影明明就是秦衍,既然能为她写墓志、烧纸钱,至少也是对她有些许怜悯之意的吧,谁知他都不愿听她陈言,转身就走!
胸口起伏了几下,她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油灯幽幽地发着暗光,顾青珧盯着灯台看了许久,牵动嘴角笑了笑。
秦衍位列朝班之首,可想而知平时有多少庶务缠身,刚才听隔壁狱房的问话,似乎那囚犯涉及造谣先帝身世,这才引得秦衍亲至。
而她仅仅与秦衍有几面之缘,也就比萍水相逢强些,竟妄想着他能搭救一二,真是可笑。
顾青珧摩挲着地上的草垫,心中已将自己骂了一遍。
就算打定主意毒杀赵宣,也应计划得周全些,如今这案子背后明显有人做局,她那么轻率,完全是给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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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下官……”
送至牢狱门口,大理寺卿想着再逢迎几句,却听丞相沉声发问:“辰阳郡王暴亡一案查得如何了?”
听到这声,大理寺卿露出怔然的表情,不自觉地抹了抹额角的虚汗,小心地觑着丞相的神色,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
同时,他不忘让身后跟着的小吏去取验尸单,随后恭敬答道:“仵作今儿下午才验完身,只道致死因由为中毒,据王府小厮称,郡王前一日晚间服用过大量寒食散。”
两人站在廊下,忽的掠过一阵清风,柔和得很,却让寺卿一个激灵。
寺卿想到了适才狱房中的郡王妃。
如此窈窕的女子,红着眼眶柔着嗓音求饶不失为一抹美景。她打的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秦相何许人也?岂是她这深陷囹圄之人能够轻易染指的?更何况,秦相一看就不是会为色所动的俗人。
“本相记得在旧都之时,未曾听说过辰阳郡王有服用寒食散的习惯。”
秦衍黑沉沉的眸子并未透露过多个人情绪,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寺卿不熟悉辰阳郡王,但心下默认年轻郎君服些寒食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辰阳郡王死在床榻之上,而寒食散又有补肾壮火的功效,难免不让人产生绮幻的联想。
所幸在寺卿支吾之时,小吏将验尸单送了来。
秦衍翻看之时,寺卿继续补充:“京兆府接到辰阳王府报案后,立时调了官吏前往。此案转交我衙时,下官亦仔细研读过京兆府的简案。据称,郡王那时浑身微烫,眼白发红,背部隐隐有生疽前兆,与我衙仵作的验尸结果相吻合。郡王当是因服用过量寒食散而亡。”
见秦衍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时,寺卿咬了咬牙,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
那处写着:「郡王体内不止有寒食散,似有奇毒,暂未查明究竟是何种毒物。」
“丞相,下官定会督促人手,尽快查明。”
秦衍抬眼瞥了寺卿一瞬,不置可否地颔首。
寺卿心里咯噔一下,嘴唇抖了又抖。丞相这个眼神像霜刀一般,怪吓人的。
一直到丞相府的人马离去,寺卿的胖手才抚了抚心口。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他的心腹,此刻也适时地问道:“小的愚钝,依大人看,秦相这是要插手郡王的案子吗?”
“谁知道!”
春月的天气,寺卿却打了个寒噤,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拂袖在原地徘徊了两圈,他踹了随从一脚,“去,你上那位的府上通报一声,就说秦相过问了此案,下一步是否要照做还请他给个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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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秦氏徽记的马车离开大理寺,在道上缓行约一刻钟,转弯之时,青绸帘子被卷起,里头的人吩咐了一声,马车立时调转方向,直奔闹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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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狱中难见到日光,更没有漏刻,顾青珧不知时间的流淌,只能通过狱卒递送的饭食来判断自己又苟活了一日。
吃完第四顿饭食时,顾青珧晕了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
不多时,唯一紧闭的那扇门打开,大理寺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狱卒。
望见狱卒手中端着的浓黑色汤药时,顾青珧浑身紧绷,一阵凉意倏地攀上脊背。
“你们要做什么?连屈打成招都省却了吗?”顾青珧快速退到角落里,手无寸铁但疾言厉色,看似胆气十足。
其实她心里打着鼓,如今深陷大狱,就算有心发现此案端倪也没法彻查。更别提人家端着断头药来了,而她几乎束手无策。
大理寺卿抬了抬手,示意狱卒给顾青珧灌药。
顾青珧怒喝:“贾世钊!赵宣的死你也有份,是吗?”
“郡王妃说的什么话,下官怎么听不懂,明明是您弑杀亲夫啊。”
退无可退,顾青珧只能抵着墙角,“你为谁卖命?可有想过我出自武康侯府,若我不明不白死在狱中,我父兄责难起来,你待如何应对?”
大理寺卿闻言一愣,却拧着眉笑起来,“我的好郡王妃呐,若是放在从前,我许是要怵上一怵,然而目下这大梁,爵位遍地走,什么武康侯什么辰阳郡王,今日生明日死的,您还真当个宝了?”
话未说尽的是,这几天大理寺上下有目共睹,顾青珧入狱后王府与侯府未有一人前来过问。
要说顾青珧涉及杀夫,王府弄不明白事情原委又沉浸在郡王离世的悲伤之中,无人搭理顾青珧这嫌犯也是情有可原,但侯府身为顾青珧的娘家,竟当做没这个女儿似的,不闻不问。
反倒是前几天有个年轻商妇,自称顾青珧的好友,跪在大理寺门口,又是磕头又是塞送金银,只想见顾青珧一面,口口声声说顾青珧是冤枉的。
两相对比,尤为明显。
思及此处,大理寺卿做作地感叹一声,“世态炎凉呐!”
顾青珧一噎。
把侯府搬出来确实是无奈之举。
南渡后她母亲去世,父亲再也没了在官场上扑腾的心思,新妇美妾在怀,哪里顾得上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呢。
顾青珧咬了咬牙,努力克服心底的慌张。
既然上天给她重活一回的机会,断不可能看着她重蹈覆辙吧?
对,一定还有转机。
这么想着,顾青珧渐渐冷静下来,紧盯着大理寺卿,寒声问:“我既已是将死之人,你也没必要瞒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究竟是谁要我的命?”
“你如今做旁人的伥鬼,就算不是全然深入,只是拿了好处为其奔走,焉知哪一天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呢?你不为自己寻个退路吗?”
连连喝问让大理寺卿眉头紧锁,他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女子。她与刚收入狱中之时相比,似有不同,但具体是哪儿不同,他说不上来。
多思无益,他不由暗忖自己真是大意了,这郡王妃不是蠢的,已然发现端绪。
只是可惜,她有一点猜错了,今日他带来的不是致命毒汤。
“快,药都快凉了,给我灌她!”
几番挣扎未果,顾青珧被禁锢四肢,那碗汤汁也强行灌入她口中。
大理寺卿不耐地挥挥手,“行了,都出去吧,还站在这儿看着老子行事不成?”
汤汁酸涩的口感直冲头顶,顾青珧弯着腰干呕,眼角沁出不少泪花,下巴却被大理寺卿一把擒住,她被迫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一脸横肉的刑狱主官。
“哟哟,瞧瞧我的小美人,真真是我见犹怜,放心吧,你的命还能多留上两天,这两天就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
腌臜话语风也似的灌入顾青珧耳中,她不敢置信,却明显感知到四肢末梢开始发热发软——这狗杀才竟对她用了那种下三滥的药!
“贾世钊,你笃定我走不出大理寺狱了是吗?”
趁着神智还在,顾青珧奋力挣扎着,同时往大理寺卿脸上狠狠唾了一口。
顾青珧勉力躲避着大理寺卿的靠近,余光竟瞥见一些衣衫的丝缕掩映在地上的杂草堆中,似乎还有干涸的血迹。
看来这间密室常被用来做见不得人之事。
要她死的人到底是冲着她来,还是冲着赵宣?
她自诩与人和善,未曾得罪过谁,赵宣也是平易近人的温和性子,那就是他们的身份缘故?可无论是辰阳王府还是武康侯府都远离了如今官场的纷乱,她想不到有谁记恨他们至此地步。
药效发作得快,顾青珧头晕脑胀,越思考越难受。
大理寺卿则是目露色光,口中污言秽语仍旧不断吐出。
那位许了他不少好处,其中不乏刚及笄的女子,一个赛一个的水灵,但在他看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位桃李年华的郡王妃,更何况她是新寡,尝一尝定然别有一番风味。
见顾青珧反抗剧烈,大理寺卿不悦起来,欲拒还迎才有趣味,这般贞烈就会让人倒胃口。
“行了,装什么相,嫁到王府才一年,就想着自己的清白之躯了?要知道,予一人为妓,予多人为妓,并没有什么差别。”
听到这话,顾青珧浑身一僵,嘴唇也被自己咬破。
南迁之时,她与家里走散,为燕人所擒。燕人见她生得好,特意没碰她,而是辗转两三手,将她当作礼物送给了一位燕将。此后一千多个日夜她都被困在江水以北的谷城。
大梁休养生息了几年,开始一寸一寸收复失地,她才得以来到玉京。
有了那般遭遇,她才会在赵宣依诺迎娶她时分外感动,像是将要溺毙之人死死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如今这种情况下,不愿回想的过往又被提及,顾青珧的心理防线眼看着就要崩塌。她开始不住地颤抖,脑海中又重现赵宣说她恶心的话语。
哪怕赵宣已死,他充满鄙夷,又夹杂痛苦的语气却让顾青珧摆脱不掉。
“砰——”
密室紧闭的大门发出一阵刺耳轰响,随着门扉打开的角度,灯笼的亮光顷刻间投射进来。
顾青珧抬头望去,视线迷蒙,透过空中浮起的细小尘埃,光似乎有了形状。
那人站在光下,高不可攀的清冷之感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