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怀好意》一天八杯水

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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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不休，船舱的窗随之炸裂，无人敢靠近窗边一步，齐齐抱头蹲下，唯恐被子弹射穿头颅。

　　这一场枪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不远处甚至还有炮弹在轰炸。

　　大小姐把夫人按入怀中，佁然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朝忠魂堂的人望去一眼。

　　那人会意，弯腰踱至门边，侧耳听了一阵后冲大小姐摇头。
　　门外有人。

　　过了许久，仍是无人持枪进入船室，枪声也没有再响，好像在一瞬间，一切又变得安然无恙。

　　那些挤作一团的人开始东张西望，试探般一步步散开。有人往船外看，只见地上余下许多血迹，一些人躺着不动，也不知还活着，还是死了。

　　两分钟后，船在一摇一晃地离开码头，一些人开始惊慌大叫，料想此船已被控制，然而他们快要跑出舱门的时候，那门被重重关上，连船室都为之一震。

　　为首的人连忙把门打开，左脚还未迈出一步，胸膛便是一震，船室里的人看见自他胸口迸溅而出的血，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下不了船了，但也未必能活着到海城。

　　这一次，他们既回不去，也上不了岸了。

　　不再有人敢冲门，一些人开始祈祷，以寻求一丝安慰。
　　但有人砸碎了另一侧的窗，鼓起气往下一跃，企图潜水离开。

　　然而枪声响得很快，水中晕开大片血色，像是红莲盛放。
　　哪还有人敢跟着跳窗，就那么往外一跃，也不知道身上得中多少枪，那些人正指着枪杀他们寻欢。

　　大小姐放下双臂，突然后悔回了陈家一趟，若非她回去一趟，她的后娘也不必跟着上船受难。
　　但幸好她的后娘是妖，是妖的话，大概能活得下来吧，就算不反击，只变作一丛菟丝子就能逃过一劫。

　　大小姐靠近夫人耳边，淡声说：“等会我开枪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变回原身逃走。”

　　夫人猛地抓住大小姐的手腕问：“你呢。”

　　“我下不了船。”大小姐很直白地回答，她又问：“你的妖力恢复多少了，若是有人开枪打你，你能撑得住么。”

　　夫人摇头，坦白说：“我又未被枪打过，我如何知道。”

　　大小姐有些想笑，但她后娘这话也不无道理。
　　她总觉得，她这后娘就算没了绿松石，也厉害不到哪去，和书里那些千变万化还刀枪不入的大妖怪还是有些区别的，否则此前又如何会被她擒住。
　　“罢了，你要不是人身，他们大概也不会打你。”她说。

　　夫人仍是紧紧抓着大小姐的手腕不肯松，她眸光定定的，似是想大小姐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蓦地说：“你又要离我。”

　　其实夫人说这话时，语气毫无起伏，显得很是冷淡，并不挟半分哀怨，却偏因她不松手，使得她好似怅惘含怨。

　　大小姐听得一怔，随即闻到了汽油刺鼻的气味。

　　那忠魂堂的人目眦尽裂：“小姐，他们要炸船！”

　　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夫人的手，问道：“我知道你不怕水，但应该是怕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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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站起身，还将夫人拉起，说道：“趁现在离岸尚算不上远，你变作原身，贴着船身下到水里，要慢，不要急。”

　　忠魂堂的人听不大懂，但此时他们也无心思忖这些，毕竟此时他们离死仅有一步之遥。

　　大小姐走至窗边，又说：“他们如果要炸船，必会撤离，否则连他们也会死在船上。”
　　她话音方落，舱门忽被打开，她连忙将后娘拉至身后遮挡。

　　门外进来两个抱着枪的男人，朝那挤作一团的人群勾了勾手指，企图叫走其中一女子。

　　大小姐按住夫人的头，迫使对方不得不弯腰垂首，根本直不起身。
　　随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大小姐往前一步说：“我代她。”

　　夫人虽不知门外的人想做什么，但心知绝不是好事，于是紧紧攥住大小姐的衣角不放。

　　大小姐很镇定地扯开夫人的手，走时冲忠魂堂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她绝非舍身赴死，她得知道外面一共几人。

　　门重新关上的一瞬，原要被带走的女人痛哭不已，颤着声说：“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忠魂堂的人怒气填胸，犹记得大小姐走时那个眼神，不敢轻举妄动。

　　夫人听着船室里那女人的哭喊，头一次抖筛子般战栗不已，此前被绿松石镇压时，她虽也会颤动，却只是痛和饿，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慌意乱。
　　昨夜她跟着读到过，这是害怕，是所求尽失时的恐惧。

　　她觉得她应该可以不怕火的，相比之下，火也不是那么可怕。

　　忽然间，一声枪鸣，又一声枪鸣。
　　船室里那哭喊的女人疯了般大叫，嚷道：“她死了，她是不是死了！”

　　夫人忽地倒下，睁着眼直挺挺地躺着，就好像已无呼吸。

　　忠魂堂只余一人留下，其余全冲出了船室，他们知道，那枪声是大小姐的指令。

　　余下那人见鬼一般，只见夫人身上伸出了无数纤细的藤，最后连人形也不见了。
　　他往后一坐，蹬着腿不断远离，再一揉眼，哪还有什么陈家夫人，哪还有什么菟丝子。

　　冲出门外的人看见甲板上放了数个油桶，汽油洒了遍地，而一人攀在护栏外，正要开枪。

　　那人未料到会有人出来，连忙将枪口对准油桶，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被死死缠住了，缠着手指的那根藤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他拔刀砍断菟丝子的藤，却被忠魂堂的人击中一枪，随之从围栏外跌落，正巧落在救生艇上。

　　然而，他发现船上的人竟都一动不动，喊了数声未见回应。他这才把人掰过身看，只见他们眼耳口鼻内都伸出了无数的菟丝子，那菟丝子将他们……
　　掏空了。

　　菟丝子在他们体内寄生，将他们的血和肉当作养分汲取，一点点将他们的躯壳吃空掏净。

　　然后那人直勾勾看着指尖上那一截藤钻入他的皮下，越长越多，边吃边填。

　　船长室的门被踢开，大小姐将一具尸体拖了出来。她脱去手套，低头时看见那人的耳廓外有一段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藤尖。

　　忠魂堂的人跑来，说道：“上下都搜遍了，那些人全死了，死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