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星星》甜沐

3、第 3 章

　　“不行。”
　　程司南说得慢条斯理，沈织星不如他镇定，想也没想地拒绝。
　　然而他已经打开手机付款码。

　　匆匆走过去的沈织星:“你……”
　　程司南将手机一扬，抬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沈织星不矮，一米六八，然而面对接近一米九的绝对身高，压根儿不够格。
　　她踮脚试了一下，抓了个空。

　　“我跟尹秘书一间房，有什么问题。”居高临下，程司南懒散地垂眸。
　　趁她愣神的功夫，将手机往扫码机上一靠，前台系统提示，付款成功。

　　“我……”沈织星这才发现，两人离得太近了，她能清晰看见轻轻滚动的喉结。继续往上，是凛冽干净的下颌，薄唇，高鼻，浓墨深邃的眼，挑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注视着她。
　　沈织星赶紧后退两步，别开视线:“……哦。”

　　“不行！”
　　同样的词，换了个人说出口，反应比沈织星还激烈。
　　他们两同时望过去，尹赫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声音小了两度解释:“那个……我睡觉打呼，影响程总休息。”
　　他可不敢和程司南一个房间，平时工作看在高薪水的份儿上，低气压忍忍就忍忍;要是休息还同处屋檐下，大热天冻得空调都不用开，堪比午夜凶铃。
　　为此，尹赫不惜破坏自己形象，也不要跟程司南待在一起。

　　程司南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不嫌弃。”
　　我嫌……嫌命长才跟你睡一间房！
　　尹赫有苦说不出，职业假笑，笑得有点僵。

　　沈织星看看尹赫，又瞄了眼程司南，不确定地小声问：“你难道，是有什么隐……额，隐晦不方便讲的原因吗？”她是好心关切，程司南却读懂了她眼里的同情。
　　程司南冷冷地笑了一下，冲尹赫轻点下颌，叫他过来:“怎么了这是。”
　　轻描淡写的催促，却仿佛递了把刀，架他脖子上。

　　我还想问您怎么了？！
　　察觉到上司心情越来越不愉，尹赫的脑子飞速运转，干咳两声保持严肃:“旁边还有别的酒店，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程总，沈小姐，我就先走了，失陪！”
　　边说边拿起门口的雨伞，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诶，尹秘书！”沈织星还想说什么，尹赫已经快步出门，只留下转弯的衣角。

　　“舍不得？”慢悠悠的询问，从身后传来。
　　“……没。”沈织星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隔壁，是情侣酒店。”
　　程司南：……

　　“小哥哥。”旁边响起一道娇柔女声，是前台客服，妆容最精细的一位：“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她旁观了全程，开始以为俊男靓女是一对儿，结果两人都不同房，所以壮起胆子要个联系方式。

　　沈织星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提上尹赫落下的保温礼盒，去往空置的圆桌。
　　“不需要。”她听到程司南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以及跟在身后的沉稳脚步。

　　“你来做什么。”沈织星拉过一把织布小木椅。
　　落地玻璃窗外天空灰沉压抑，装饰用途的书架，散乱罗列着一堆旧书，天花板的照明灯昏弱，风雨飘摇里这片小角落有种偏安一隅的闲适。
　　“吃饭。”程司南也挪过一张座椅，在她对面坐下。

　　两个巨大的包装袋，沈织星起初以为是高档酒店的过度包装，提在手里发现挺沉，打开发现，菜品满满当当地分门别类，饭后的水果甜点也整整齐齐摆放其中。
　　她不是原生的南方人，但多年以来渐渐习惯清淡口味，然而这家酒店的菜无论是样式还是口味，都做得挺麻辣。当然，是厨师认为的辣，颜色瞧着红艳，实际味道并不重口。
　　可连日来清汤寡水的工作餐，今天这顿算得上大饱口福。沈织星顾着吃饭，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问：“要不要叫上尹秘书？”
　　“不用管他。”程司南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沈织星见他这么说，便不再多言。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午餐，吵嚷的酒店大厅，他们这一块儿静得出奇。来来往往的旅客，瞧着只觉颜值高、吃相优雅，很是赏心悦目。

　　简单地收拾完餐盘，沈织星穿上雨衣，再从包里拿出一个，给套在另一张桌子的厚硬纸箱上，准备抱着它去快递点。
　　身旁的人比她更快一步，修长宽大的手掌将纸箱搬了起来。包裹重量沈织星知晓，算不得轻松，程司南却端得很轻易，像是随便拿起小物件。他刚刚换上和沈织星同色系雨衣，臂膀随着他的动作显得线条优美，在明黄雨衣下若隐若现。

　　沈织星连忙伸手，想去接：“谢谢，给我吧。”
　　程司南懒散地瞥了她一眼，只道：“走。”
　　沈织星又劝了几次，程司南依然未改口，于是她找前台借了把伞，点开手机地图：“快递点离这儿不远，大概800米的样子，就……就麻烦你了，谢谢。”
　　程司南嗯了声，走在她旁边。

　　自动感应门打开，潮湿闷热的雨线呼啸席卷，沈织星逆风艰难撑伞，想给他挡雨。
　　身高差距，她尽力地踮脚将伞柄举高，雨水没有遮挡多少，反而是程司南需要配合她伞面的高度，稍稍弯腰低头。
　　走了几步，沈织星也发现了，不仅没帮上程司南，还给他增加大雨出行的难度。
　　她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地往他方向靠了靠，结果风太大，沈织星无法握住手柄，钢制伞骨撞上程司南的黑发鬓角。
　　她赶紧稍稍移正伞把，歉疚地朝他眨了眨眼：“对不起……疼不疼啊，还好吗？”
　　程司南脚步一顿，垂下墨瞳，声线似带着几分无奈：“要我好，你就自己撑着。”
　　大雨里他帮自己抱着快递，沈织星却打伞旁观，她做不来这种事，但也没办法给他撑伞，于是想了想，将伞收了起来。

　　“打着。”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滴落，划过他冷艳眉眼，程司南嗓音有些低。
　　沈织星摇头，催促他:“快走吧，箱子里的器械淋不了雨。”
　　零件实际上都有防水功能，再加上沈织星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就算现在箱子摔在泥水里磕磕绊绊，也不会损伤分毫。
　　可她不这么讲，程司南一定会让她把伞撑着。
　　理智上，确实是沈织星独自打伞效益最佳，跟他一块儿淋雨，怎么看怎么傻。

　　程司南盯着她看了片刻，黑黝黝的瞳孔漂亮妖异，看不到任何心绪起伏，沈织星没由来地，被他注视地心里一慌。
　　卷翘长睫轻轻地扇阖，雨滴随风飘散眼底蒙了层雾，像是哭过的楚楚动人。沈织星毫不知情，当是心虚被抓包，硬着头皮开口：“怎……怎么了？你再不走，这东西可就……”
　　虚张声势到一半，程司南已经收回目光，径直往前。

　　台风天取消了上门收货，人们不得不自行前往快递点，小小的店铺里，挤出往常几倍的人群，隔壁的仓库临时腾出空地用作排长队。
　　“诶，都让一让，让一让啊，取件的和寄件的排好两队，伞别放屋内，弄些水在地面上小心滑倒！”店员站在小板凳上，扯着嗓子维持纪律。
　　“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弄。”墙上的电风扇呼呼运作，机器风声和人群吵闹成一团，沈织星被过路的人不小心撞上，与程司南错开几个身位，他正在将箱子放入运输进里屋的履带，她听不清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总之，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仁至义尽。沈织星平复了下思绪，转身
　　去排队等候中。

　　等了接近半小时，轮到沈织星。后面的流程就很快，报寄件码，称重，付款，一气呵成。沈织星在里面交付完，避让着人流，慢慢挪至出口。
　　嗯，他已经离开了。沈织星想，寻找进门随手搁置角落的雨伞。
　　可是她在这片狭窄空地来来回回地翻找，愣是没寻到，而且原本杂乱堆放的十几把伞，也全都不见，水泥地面残留一地雨渍。
　　沈织星又往里屋走，询问店员：“之前放门口的伞呢？”
　　“哎哟，哪里有地方放哦，都拿走了都拿走了。”店员满头大汗，双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空。
　　“……这样。”沈织星心想，雨伞丢了，待会儿回到酒店给前台赔偿金额。
　　她抬手理了理额前湿润的刘海，雨衣帽檐重新佩戴，走进瓢泼雨幕。

　　暴雨将白昼冲洗地如黄昏，惨淡光线给楼栋小巷蒙上阴影。沈织星低头看着手机导航，不小心撞上宽阔肩骨，她赶紧退了小步，说了句抱歉，抬头歉意笑笑—
　　“你怎么在这儿？”唇角未翘，笑意怔住了，沈织星惊讶地看着身前。
　　不远处的拐角口，立着一道亮色。廉价明黄因着来人的气度，没有丝毫庸俗丑陋，在灰沉老旧的楼道之间，浸染出清新爽朗的色彩。
　　沈织星发现，头顶的雨也小了，是那把她丢失的伞，悬停在上空。

　　“店家不让站门口。”伞面倾斜过来，程司南大半个身子暴露在大雨里，声音低哑又随意。
　　“可是，我刚刚就看见，有位老爷爷，就在屋檐下等我前面的老太太呀。”沈织星疑惑发问。
　　“因为。”他轻轻地撩起眼皮，神情松散倦懒，漆黑眸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清冷却又矛盾地溢着沉溺。沈织星没由来地思绪空了几秒，程司南似是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他问我，你是她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