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陶笑虎

10、21

　　21
　　种植工作步入正轨后，我每天照常回旅店休息。

　　某日，那个喝了我一泡稀的主播正腆着脸站门口等我。

　　我笑问：“怎么，在怀念我的味道。”

　　主播脸色微变，很快又端起职业笑容：“大人，我知道你有得是办法惩罚我们。我愿意接受你任何惩罚，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份工作。”

　　“看到外头的小树苗了吧，和他们一起种树去吧，保证你有吃有喝，衣食无忧。”

　　主播苦笑：“仅仅衣食无忧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我需要一份能赚大钱的工作。”

　　“贪欲的味道就像屎一样，看来你还没品够啊。”

　　“大人，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救他。”

　　“他？他是谁。”

　　“我的……恋人。”

　　“怎么了。”我知道有一个故事在等着，于是耐心倾听。

　　“他去了真爱之城，没过多久就被囚禁在排行榜上……”

　　我和阳烈一同前往真爱之城。

　　城门处售卖进城的门票。

　　门票分五个档位，分别是恋爱票、交心票、交缠票、真爱票、世世相依票。售价分别是一个，十个，百个，千个，万个金币。

　　我俩买了最便宜的恋爱票，这是观光客的价格。

　　因此得到的服务也是观光客级的，只有一份导航和各种促销票。不过，这对于来此地考察情况，推翻金钱之神统治的我俩来说足够了。

　　我们的爱情不需要金钱的标榜。

　　真爱之城的特色是在市中心立起一座又一座高高的排行榜。

　　有相对积极正面的榜单。

　　广寒宫榜，是为恋人送的登月基金的排行榜。

　　金蛇榜，是为恋人购买健康减肥产品的排行榜。

　　筑梦榜，是为恋人购买虚拟电子产品的排行榜

　　笑如花榜，是为恋人购买线上线下路人笑容的排行榜。

　　秘语榜，是为恋人定制只在两人间能使用的通讯密码的排行榜。

　　还有相对负面的。
　　比如阎罗榜，帮助恋人消灭令人讨厌对象的排行榜。

　　火力榜，送给恋人武力储备榜。

　　甚至还有重生榜，为爱情死去活来次数和危险度加成的排行榜。

　　他们把送礼当作必要的示爱仪式，凡是购买礼物者皆会出现在虚拟排行榜上。但只要购买的礼物超过一万金币就会出现在实体排行榜上。

　　实体排行榜是以盖楼的形式体现的，每个楼层外观字幕上显示着送礼人的爱意，供所有人参观。
　　送礼越多越丰厚，在排行榜上排得越前，爱意就呈现在越高的楼层。

　　换言之，顶楼就是实体榜第一名，底楼就是实体榜最后一名。

　　而这楼是能住人的。赠礼者和收礼者都私能住在排名相对应的楼里。

　　楼里配套全面，越往上越奢华，就算是个瘫痪，也能在顶楼活成顶流体面人的模样。

　　人是向上看的，所有人都向往着顶层的生活，就像凡人憧憬着神仙天下的宫殿。

　　而真爱之城满足围观者的愿望。

　　准许游客在缴费后驾空中飞车参观。

　　无车的游客，亦可雇司机开车参观。

　　阳烈驾驶着空中飞车载着我参观时，电子礼物排行榜的榜单正发生变化。

　　高耸的支架把整座楼抬起，在楼底加了三层，而整座楼外放字幕开始变化。

　　这是排行榜发生变化的外在直观体现，在这座城中，只要排行榜加一人就会移动楼层，而楼里的人亦要搬动。

　　虽然整座楼被搬上搬下，可真爱之城的人认为，因为有真爱的力量加持，榜单之塔永远不会倒。

　　榜单直播间里播放出楼内人员的迁徙情况，向上的喜笑颜开，向下的面色灰败。

　　仿佛他们不是走的不是榜单层，而是一个阶级。

　　而榜单间也确实体现了阶级差距，榜单前十名和之后的差距仿佛两个世界。

　　第十名和第十一名有着无法逾越的阶级壁垒。

　　倒是前三名你追我敢不分上下。

　　前三甲的归属一直是榜单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游客们来参观排行通常不会从下往上飞，而是直接飞到高处，讨论住顶层几个人的爱情甜蜜程度。

　　磕糖也不能随便磕，不能飞得离顶楼空中花园太近，否则会影响顶楼的恋人们俯瞰风景。

　　“真是该摧毁的高楼，明明是它阻隔了相爱之人的心，人们却以它为爱情图腾。”阳烈感慨。

　　“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推塔？”我兴致勃勃，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前。

　　“我们要推的是他们心中的塔。”

　　“这些人可不是几个小喇叭几个小视频可以说服的。就算他们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虚荣的产物，知道爱情与这破塔无关。
　　可只要进入排行榜游戏，就会深陷其中，以它为中心形成社交和人际圈子。既然社交地位都基于小破榜，所以明知都是假的，也得进行下去。否则岂不是要认知碎裂，得道飞升了。”

　　“想让让大家从旧世界解脱，就得先创造一个新世界对吧？”

　　“我们已经在创造新世界了，那数不清的果树对就是我们的新世界，你看他们来了。”

　　地面上，炮车队浩浩荡荡的穿行，他们拉着广播说，“美人，我们要送礼了。”随后向楼顶开炮，一个个打包好的礼物被高射炮的力量送上天，而后撑开降落伞漂浮起来，向顶楼空中花园而去。

　　按理说顶楼的防护罩会遮蔽一切，不让任何礼物进入，可是一旦顶层的美人看上了他们的礼物便会欣然开道缝隙迎接礼物。

　　老实说按过去的价值观来说这是十分NTR的剧情。

　　可现代人把爱与礼等价。

　　给了所有人送礼收礼的权限。

　　舔狗能花点小钱和顶流美人建立金钱联系，这是舔狗的荣幸。

　　美人能吸引到更多舔狗，收更多礼是美人的本事。

　　美人的金主恋人能养着一位人人喜欢的美人也是种本事。

　　观众们能尽情YY，商家能尽情赚钱，他们各有各的本事

　　这是一幕五赢的爽剧，唯一不爽的观众只有阳烈。

　　在他眼里众人追捧的不过是一堆破烂，这出戏老套陈旧没营养。

　　当然，我也一样。

　　既然我们来了，这排行榜的就一文不值，为了寻找真正的爱情，倾覆这天地又何妨。

　　在行为艺术献礼排行榜上空降落的礼物包里出现了艳红的苹果，美丽得如同来自伊甸园的智慧果。美人们见到果实便在顶棚开了个小口，接住水果，让保姆机器人往清洁剂里一泡，再放水龙头下一冲，直接开吃。

　　其它排行榜榜首的顶楼美人儿看这位美人吃到红艳艳以苹果便在朋友圈里恭喜，在社交圈里说自己也想得到红苹果。

　　舔狗们接到号令立即行动起来，纷纷开始效仿。送上顶楼的水果也从苹果，变成桃、李、杏等。

　　电视台报道着一波又一波的送水果浪潮冲击，而我却偷听美人和舔狗暗通款曲。

　　最早送红苹果的那位借着舔狗送苹果之际，送上了新款联络器。

　　这是一款可以暗中通话不被男友知道的机器。

　　要问我为什么能窃听，自然是靠着万能的阳烈那双妙手。

　　我家阳烈什么都会，什么技术都研究，就是不研究如何成为大富翁。

　　好在我别无所长，唯有钱多多。

　　舔狗：“我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

　　美人：“别，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不用担心，这回万无一失，只要我们推倒这排行榜，你就自由。”

　　“你们？你不是一个人。”

　　“天下苦排行榜久已，凭什么爱情要用物质来衡量。”

　　“可是没有金钱支撑的爱情，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你我散不了，记着，我会在榜下等你。”

　　“你这个傻瓜是养不活我的。如今我已经依赖上最奢华的机器人保姆所安排好的生活，离开他们我什么都不是，你让我如何……如何回到往日的生活。”

　　“既然如此，我马上离开这座城。”

　　“不，别离开我。没有你我就没了念想。你不用担心钱财不够用，我马上把礼物卖了换钱给你。”

　　“难道我俩今生只能隔着高耸的楼层相望。”

　　“别绝望，就算是天上地下的牛郎织女也有相见的一天。”

　　“可我们隔得比牛郎织女还要遥远。”

　　“不提他们，你种的苹果真好吃。”

　　“你喜欢就好。”

　　“我大概再也离不开它。”

　　“我会带你去果园，只要楼塌的那一刻，你愿意跳入我的怀抱。”

　　“不，你不能摧毁这榜单，会送命的。”

　　“如果只有化作灵魂才能升上天空见到你，我愿意。”

　　小情侣讲话怎么这么肉麻，这么像舞台剧台词。

　　不愧是景观社会，一切都沦为戏剧背景，包括爱情。无论是眼前这对，还是吃我窜稀的那个主播都一样。

　　不过，他们的冲塔计划我倒是中意得很。

　　本来凭这群空有爱情的乌合之众是断然不能推倒金钱之神树立的丰碑，可有我和阳烈在，这一切就不同了。

　　我俩假装技术人员，故意在那个想要救美人的冲舔狗面前讲起这排行榜的根基多么不稳，多么容易推倒。

　　那人听人激动地喊住我俩，拉着我俩一起讨论他的伟大设想。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几分想象力和建模能力，可对排行榜的物理构造了解仅限于皮毛。

　　这榜单楼看似一层层叠在一起。实则每层间开启电磁铁互吸。像两块磁极牢牢吸在一起。

　　想要搬动时才关掉电磁铁，收起吸引力。

　　而搬榜的叉车运用同样的原理稳稳地吸住整座楼上下。

　　下盘各是利用一流先进系统，保证屹立不倒。

　　理论上来说，无论怎么搬这楼都不会倒，可只要我们知道原理，进行深度干扰，楼便可瞬间崩塌。

　　至于楼中人，因楼内设有全套防撞系统，故就算楼倒了，也不至于撞重伤，磕磕碰碰倒是难免的。

　　阳烈不愿看美人们受伤，行动当日便在网上发贴说今天排行榜会倒，希望美人们捆紧自己，切莫受伤。

　　在榜单上既将被超越的人看到了希望，纷纷向榜单城市管理者表示别动排行榜。

　　管理者赚的就是这份移动榜单促使人心发热的钱，握的就是动榜的权力，岂能因这点小事而暂停作业。

　　不仅没停止施工，还挂出公告说要是楼塌倒致住户受伤，加倍赔偿。

　　哦，这真是太好。

　　我就想看他们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