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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番外:一日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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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日囚徒
凌苍苍是被窗外透进来的寒意弄醒的,当她睁开眼睛,仰望着床顶绣着金龙图案的精致帷帐,略微整理了下思绪。
这里是一个名叫“大越”的国家,她是这个封建帝国的统治者,也就是女皇帝,她还有一个皇夫,公卿望族萧氏出身,现下被封为佑王。
只是她对自己的皇夫并不是很喜欢,不仅怀疑他在大婚前跟其他女子暧昧,还嫌他体弱多病不够英武。
所以即使每每把繁琐的朝政丢给皇夫去做,她也还是诸多挑剔,顺带试探他是否有不臣之心,三五不时名为旁敲侧击,实为刁难训斥一番。
凌苍苍想着,就觉得有些头疼,并且隐约感觉不对劲:哪怕再多不满,她这样是否涉嫌在婚内虐待自己的配偶?
她还正发呆,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几声悠扬的钟声,这是辰时了,虽然今天不用早朝,但她也该起床开始一天的行程了。
外面的侍女们捧着各种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她坐起来任由她们帮自己清洗整理,顺便换衣服梳头。
领头的那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应该是她的亲信女官,趁着她梳头的空档,躬身在一旁说:“启禀陛下,佑王殿下昨夜发病心悸,太医说恐是动了胎气急需静养,故而佑王殿下差人来回禀,说今日恐怕不能来给陛下见安。”
从铜镜中看着自己的凌苍苍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唇角,哦,对了,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她都差点忘了那就是——她的皇夫正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是的,这个世界里不仅有女皇帝,连生孩子这种事情,都神奇地违背了生育规律,是由男人来承担的。
见凌苍苍没接话,那个女官就以为她不高兴,连忙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陛下不准,佑王殿下即使抱病,也还是会来叩见。”
凌苍苍略微想了下,怀疑自己以往的表现是否显得有些冷酷不近人情,才会让别人以为她会这样对待一个怀着他们共同的孩子的孕夫。
为了避免造成误会,凌苍苍连忙抬起手开口:“不必了,让佑王安心躺着便是。”
一边说着,她还又加了句:“还是朕去看看佑王好了。”
那女官神色略显错愕,却还是很快应下来,让其他人过去准备行辕摆驾。
凌苍苍还端坐在铜镜前,其实思维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已经快要有了孩子,但为何从其他人的态度看起来,她之前居然并不关心自己的皇夫?
难道说她真的有那么讨厌这个皇夫?她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什么更不对劲了。
当她打扮完毕,女官来问她要不要用早膳的时候,她一抬手气势很强地:“去佑王那里用!”
女官显然仍旧是错愕的,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得到命令后立刻就去执行了。
皇夫居住的宫殿距离她住的正殿还真有点远,甚至隔了小半个内湖。
外面还下着雪,抬轿的仆役怕摔着陛下自然不敢走太快,凌苍苍一面百无聊赖地等着,一面觉得有些不耐烦。
等她从行辕上下来,走入皇夫居住的一水殿中,那种不耐烦就变成了怒火:堂堂皇夫居住的地方,居然连炭火都烧不旺!难道不得皇帝宠爱的皇夫就可以被那些宫人们怠慢?
不管怎么说,她大步走着,听到内室里传出来几声压抑的低咳后,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听到了她来了的通报,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正抬手按着胸口想要坐起来,微侧着的身体显得异常虚弱,还有被披散的头发遮着的一半脸也苍白得吓人。
凌苍苍只看了一眼就突然觉得异常心疼,几步抢上去,在他坐起来之前就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那个人侧头轻咳了声,而后就抬起头目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凌苍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气短:好像她干了什么非常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连腰杆都要挺不直了。
在这种情绪中,凌苍苍就清了清嗓子,低头轻吻了吻他被冷汗濡湿的鬓角,放柔了声音刻意讨好:“实在辛苦你了。”
她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心里早就酝酿已久的台词:“你身子本就不好,还为我怀了孩子,更要着意留心身体啊。”
那个人听完这句话,又淡淡看了她一眼,被他这种看似平静之极的眼风扫到,凌苍苍就下意识地一缩头。
她心里同时又想到:虽然这个皇夫好像很受气憋屈一样,但为啥他身上的气势那么强啊?她都有点招架不住。
在看了看她之后,那个人还先咳了几声,才微挑了挑唇角轻声说:“陛下言重了。”
他的身体确实非常虚弱,就说了一句话,苍白无色的薄唇就轻抿了抿,深吸了口气,身子也更加无力得靠进她怀里。
凌苍苍连忙将手伸进他盖着的毯子下面,用掌心抵在他凸起的腹部下面一点,缓慢地输进去一道真气。
在这个世界里,孩子在父亲肚子里的时候,需要得到来自母亲的真气,这样才可以缓解父亲怀孕的负担和痛苦。
果然随着她的真气抚慰,那人的脸色渐渐好了些,靠着她闭目养神了一阵,他才攒了点力气低声开口,语气很有些微妙:“陛下还记得我们的事情吗?”
凌苍苍正趁着这功夫好好打量她自己的皇夫,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着迷。
她的皇夫真是个美人,完美无瑕的五官,温文高洁的气质,虽是带着病容却更增几分别样的魅力。
她竟然将这么一个大美人发配到这种偏远的宫殿里,而不是安置在自己身边,这真是暴殄天物啊!
听到他低沉温雅的声音,凌苍苍才连忙回过了神,同时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羞愧。
顺着皇夫的提问,她想了一下,她跟皇夫之间的事?难道说皇夫早就恼怒她多番猜忌苛待,所以抓着现在的机会发难询问?
这么想着,她就试探性地开口:“以往是我不对,没顾念着你的辛苦,以后不会了,为了咱们的孩子,我也会待你好些的。”
她这番话,自问说得还是很贴心的,而且她跟皇夫说话,特地没用“朕”,用了“我”自称,更透着一股子纡尊降贵的亲切,想必皇夫是会感动的。
没想到听她这么说,皇夫那双深黑的眸子沉了沉,失色的薄唇也抿得更紧了,虽然微微勾了勾唇角,但看样子并不像开心。
她于是更加疑惑起来,怎么这个本来应该像受气包一样的皇夫,看起来脾气还挺大的,不那么好哄。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并没有生气,对方是孕夫,身子还差成这样,她要还是再对他发脾气,那岂不是禽兽一般了?
一面想着,她一面越发宽宏大量地……低头在对方面颊上轻轻蹭了几下。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种动作多么像向主人撒娇的小猫,凌苍苍继续很有女皇气势地说:“爱卿还没用早膳吧,我让人带了过来我们一起用。”
她一边说,一边还转过脸向身旁的女官发威:“佑王本就怕冷,这屋子里的火炉为何不热?还不赶快烧旺了?要是佑王肚子里的龙胎有什么闪失,尔等提着脑袋来见朕吗?”
那些女官当然就赶快跪下来请罪,一溜烟去搬火炉拿裘皮什么的去了。
凌苍苍亲自动手,将一领白狐披风盖在皇夫的肩上,看着那纯白色的裘皮将皇夫衬托得更加出尘脱俗,她顿时心情大好,又凑过去在那人的唇边轻吻了吻。
被她吻着,那人却向一旁轻侧了侧头,语气虽然还是柔和的,却并没有什么温度:“劳陛下费心。”
凌苍苍几时被这个人这样冷淡过,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浇在她头上,把她满腔柔情都浇得有些冷了。
愣了一愣,她也稍微退开些距离,却还是舍不得将那个人的身子放开,拿出来些帝王威仪准备震慑他一下:“佑王可还是心中有怨,在怪朕吗?”
她原本只想小小施威,让那人重新乖顺柔和起来,却没想到听她这么说,那人却还是丝毫不畏惧一般,反倒迎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淡淡地勾了下唇:“微臣怎么敢?”
听听这语气态度,这何止是敢,简直是太敢了。
凌苍苍顿时骑虎难下,真的责罚他,她还是心肝疼很不舍得,不责罚,却显得她这个皇帝做得太没威严了。
她正沉着脸在这里犹豫,那边女官就过来跪下道:“启禀陛下,杜学士在殿外求见佑王。”
所谓杜学士,名字叫做杜听馨,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官拜一品的大学士,也是皇夫的青梅竹马。
在皇夫和她大婚之前,曾一度跟这个杜学士来往甚密,两人还险些成婚。
这个杜学士本是外臣,并不能随意出入内廷,但之前皇夫有孕后,却亲自向她求了个出入禁宫的令牌给这位杜学士,甚至为此不惜被她责罚抄了一百遍经书。
听到杜听馨就在外面准备见她的皇夫,凌苍苍心里顿时像打翻了醋坛子,连皇夫那本还能当做夫妻情趣忍下来的小性子,也再也受不了了。
一时怒火灼心,她就毫不怜香惜玉地将那人往枕上一推,抵在他腹部的手也撤了回来。
“呵呵”冷笑了一声,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朕都要忘了,佑王怕是不稀罕朕的看望,就等着杜学士来的吧?”
她一面说,一面低头看到那人在被褥下也能看得出隆起的腹部,哪怕明知道自己就是这个胎儿的母亲,也还是在妒火的驱使下冷言冷语:“说起来佑王肚子里的这个,也不知是谁的孽种呢!”
仿佛是被她嘴里的话震惊了,那人被她推到枕上无力地靠着,脸色又更苍白了几分,抬手按着自己的腹部,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凌苍苍看得心肝都揪到一起去了,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再把人抱在怀里,但她还是决定再冷酷一点表明自己的姿态。
她“哼”了一声,咬着牙说:“既然佑王心心念念着的杜学士来了,朕还是离开把这里留给杜学士比较好!”
说完她就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开。
她虽然走着,但余光还是偷偷看着床上那人的,果然她才刚走出两步,那人就撑着床榻抬手略带急促地喊了一声:“陛下!”
感觉到那人对她的需要,她心中微微得意,却还是没停下来,反倒负气一般又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态度气着了,那人咳了两下,又唤了声:“苍苍!”
那人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竟然敢直呼她的名字,她必须要回去好好教训他一下!
然而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身体却像是不由自主一般飞速折返,并且很自然地重新在床边坐下把他的身子重新抱住,一只手还不由自主地按在了他胸口一下下顺着,同时嘴里像自动一样跑出来一串话:“对不起啊,萧大哥,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这句话说完,她就“呃”了一声,大脑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一些应该是原本就在东西,再然后,一滴冷汗就顺着她的额头滑了下来。
无力依靠在她怀里的那个人轻笑了一声,俯在她耳侧淡淡地开口:“原来这就是你的美梦啊……苍苍?”
他说着还轻微停顿了下,才又柔和地笑了笑,语气还是温柔得要命:“我觉得你或许是太闲了些吧,不如以后特别调查处的行动报告由你来做?”
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凌苍苍木然地坐在宫殿华丽的大床上……或者说,是坐在她梦境中的宫殿里,开始为自己默哀。
现实中,在萧焕和凌苍苍卧室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文森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仪器上脑电波的浮动,用很惋惜的语气说:“真可惜,咱们的实验主体这么快要醒了呢,我还以为真的要一整天。”
坐在窗前百无聊赖一般在大清早就开始喝红酒的月间亲王萧千清“呵呵”冷笑了一声:“我早就说了,哪怕苍苍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精神力多么强悍,在面对我大哥的时候也弱到不能看。”
其实这是文森特因为被迫中止了关于平行世界的研究,不甘寂寞地又开始在“前世今生”体验系统的基础上,开始研究的美梦系统。
可以根据实验主体的要求定制,将人潜意识里自我创造的世界更加完善真实化,甚至可以同时拉入两个人的思维,让他们一起在睡梦中体验虚拟的世界。
不过这个美梦系统目前还处在实验阶段,凌苍苍听文森特提起来过后,就表示想要跟萧焕一起体验。
可惜她这个主意在刚跟萧焕提了一点后,就被断然否决了,理由是: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离谱的东西。
好吧……从某种程度来说,萧焕确实很有先见之明,也很了解凌苍苍。
然而看到失落的凌苍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萧千清就不怀好意地表示可以偷偷进行,反正萧焕就算生气,也不舍得把凌苍苍怎么样。
所以,在今天午睡的时候,凌苍苍就趁萧焕先睡着了,偷偷在两个人枕边放置了仪器,共同和萧焕一起坠入了这个她自编自导的“美梦”中。
虽然并不能看到凌苍苍和萧焕在“美梦”中经历了什么,但看到两个人的脑电波的波动都恢复到了清醒的标准,然后仪器应该是被人关掉了,传输过来的信号突然断掉。
文森特还有些担心一般摸了摸下巴,语气却丝毫不忧虑,而是充满了某种幸灾乐祸:“为什么我觉得凌警探也许真的要被陛下收拾了呢?”
萧千清摊了摊手,很不在意地说:“管他们,天天秀恩爱秀得腻死人,偶尔吵个架看着不是很开心?”
墙的另一边,关了仪器半跪在床上小心给萧焕赔罪的凌苍苍带些讨好地吻了吻他的薄唇,用脸颊在他脸上轻蹭了几下:“萧大哥,是我不对,待会儿我们就削他们去啊。”
萧焕看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着他平坦又肌肉紧实的小腹,好像还在怀念梦中那凸起的感觉一样,带着无奈地微微笑了笑:“你对让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到底有多执念?”
凌苍苍“哦”了一声,然后抬头星星眼地看着他:“真的不可以?”
萧焕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却还是纵容地开口:“如果你确实希望,我尽量试一试吧……”
他话音未落,凌苍苍就凑上来把他的薄唇吻住了,她笑嘻嘻地:“我开玩笑啦,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怎么舍得。”
话刚说完,她就又努力吻了下去,唇齿纠缠间两个人的气息渐渐凌乱。
于是萧千清和文森特等了一下午,等到晚餐的时候萧焕和凌苍苍两个再度出现,他们就失望地发现这一对仍然还是在秀恩爱,而且好像秀得更甜蜜了一点。
恋爱的酸臭味啊,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简直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