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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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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头高大的使女匆匆走过马杜赖王宫那举世闻名的千柱廊。又深又宽的柱廊两侧布满神像,尽头则是王宫的战象台。战象台下是国王平时检阅军队的方场,铺满黄土。此时此刻,方场上尘土飞扬,国王的卫队正结对练习棍技和摔跤,他们发出的吼声吓飞了停在王宫高耸的塔门顶上的小鸟。
就在战象台下的土圈里,满头乱发的青年将军正喘着粗气,与他对面的红衣女武士对峙着。他们手中拿着没开刃的短刀和盾牌,猫着腰在土圈里围着对方打转。青年武士慢慢转到了东边,太阳光从西边照过来,他猛然举起磨亮的盾牌,把光打在对方脸上,同时一步上前,挥刀朝女武士头顶劈落。女武士却闪电般举起盾牌格挡,打飞了他手中的刀,远处正在练习的士兵都好奇地转过头来观看。
武士踉跄后退,而米娜克湿放下盾牌,露出了笑脸,鼻翼的细小钻石在下午的阳光下闪烁光芒。
“你又输了,人狮子。”她对青年将军说,“你这招对其他人有效,可你忘了我是不眨眼的。”
人狮子叹了口气,不过并未显得十分懊丧。“的确,公主不愧是武士魁首。”
使女走下了战象台,匆匆来到米娜克湿身旁,附耳对她低声说了几句。人狮子看了她们一眼,自己拾起了刀,朝卫队走去。
“什么?阿修罗已经来了?”
米娜克湿转过头,睁大眼睛问使女。
“是的,公主殿下。已经来了,现在正在议事厅。俊主殿下正在和他们商谈。”她的使女善贤回答。
米娜克湿皱了皱眉。她解开辫子,黑如鸦翼的头发在身后披散开来,她把短刀和盾牌递给了善贤,朝场外走去。“为何我没有得到通知?”她问,“这是父王的意思?还是俊主的?”
“这件事陛下已经全权交给俊主殿下负责了。”善贤苦笑着说。她容貌平庸,身材高大,经常有人误以为她是个太监。
米娜克湿哼了一声。她们走进柱廊,善贤跟在她身后, “公主。”她低声提醒米娜克湿,“如果你突然出现在会议上……”
米娜克湿只是挥了挥手。她走进了议事厅的侧厅,像偷看来客的后宫女眷一样,站在那扇镂空的石雕窗户后朝厅内望去。
国王的宝座空着。丹陛下面左边的座位坐着俊主和大臣,右边则是来访的阿修罗,双方正在交谈。
米娜克湿看见了那两个阿修罗王子。其中一位显得年长些,肤色黝黑,戴着金耳环,有一头雨云般的美丽黑发,五官的轮廓深邃鲜明,犹如雕像。
“那是多罗夏。”善贤在她耳边低声说,“阿修罗王的长子,他的继承人。”
“我知道他。”米娜克湿目不转睛地看着多罗夏。阿修罗王子身材颀长,犹如青藤——但却是细心修剪过枝叶的青藤。他举止中那种一根手指都不会摆错地方的优雅显然是经过精心练习刻意造就的。
相比哥哥,较为年轻的那个阿修罗王子则显得耐心没那么好。他长了个狮子下巴,碧眼里满是阴沉的玩世不恭,此刻正烦躁不安地靠在座位上,时不时斜睨正侃侃而谈的俊主一眼。
“那是毗陀云摩利。”善贤又低声说,“听说他在塔罗迦三个儿子中脾气最为粗野冷酷,连他父亲都拿他没办法。”
米娜克湿点了点头,继续听议事厅里的对话。
“……请让我再次说明我的观点。”多罗夏说,“我们会给予你们黄金,珍宝,阿修罗工匠锻造的、人类闻所未闻的武器和铠甲,作为回报,我们只需要你们从注辇人手中夺回文底耶山的影子。”
俊主微笑起来。“我完全明白你们的意思,可马杜赖现在并不缺财富。”他说,“海洋上的商人每年都会为我们带来丰厚的收益,我们的商队驮着珍珠,越过高原,太阳王朝和月亮王朝的君主都是我们的主顾。至于军队嘛……其实若您曾经留意过,就会发现注辇人已经有数年时间不再有胆子侵扰我们的边界,也再不敢叫嚣着要收回马杜赖。”
“阿修罗中的叛逆者在帮助注辇人,”多罗夏说,“你们一直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俊主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恕我直言,尊贵的殿下。既然是阿修罗中出了叛逆者,那也应该是你们自己负责讨伐。既然你们希望夺回文底耶山的影子,为何不自己发兵呢?”
多罗夏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在他身边的毗陀云摩利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看来你们颇为自得,也许你们觉得你们有那位战无不胜的武神公主就足够了。”他挑衅地看着俊主。“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她出来见我们?听说她是从国王的祭火中诞生的,我很想看看能从火中出生的人类是什么样子。她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从不眨眼?”
俊主脸上还带着笑,但眼里的笑却消失了。
多罗夏不慌不忙地轻叩着座椅的扶手。“请您原谅我弟弟的无礼。”他说,“只不过,我认为,既然米娜克湿公主是你们的武士领袖,两国的会谈她也应当出席。”
俊主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傲慢的毗陀云摩利,“米娜克湿如今事务繁忙。如果真地能与列位大臂的提迭之主结为联盟,她自然会与你们会见。”他的声音很冷静。
米娜克湿皱起眉,转身离开议事厅,朝寝宫走去。善贤跟上了她。“公主?”
“俊主多半要把这事搞砸。”米娜克湿说,“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和阿修罗认真谈。”
善贤眨了眨眼睛,“也许我们应该过问陛下的意思?”
“父王这次病得太久了,”米娜克湿说。
她们走到了后宫口。宫殿里隐隐约约传出一个女人带着哭泣的祈祷声,她抽泣得是那样厉害,以至于祈祷时不时被自己打断。在祈祷的女人是山旗王哥哥的妻子。她生育的孩子从未成活,被视为不吉,因此先国王死后她也没能获准登上火葬堆,从此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后宫里,七年时间里整天以泪洗面。米娜克湿很奇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眼泪可流,同样是人体里的液体,如果是流血的话,早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就在此时,远处议事厅的会谈似乎结束了。阿修罗的使者们簇拥着他们的王子首先走了出来,然后成群的大臣和王室的婆罗门也跟着退了出来。
米娜克湿驻足回头望着那个景象,然后回头对善贤说:“把你的头纱脱下来给我。”
善贤有点儿愕然,不过还是遵从米娜克湿的命令脱下了头纱。她的胸衣下只有一边□□。米娜克湿披上善贤的头纱,但她不习惯女子穿戴,左弄右弄都没弄好,头纱一直滑下来,善贤苦笑着上前帮她束好了。米娜克湿从旁边路过的侍女手中抢过了一把金壶,然后拔足就朝宫外走去。
“您要做什么?”善贤在她身后喊。米娜克湿并不回答。
多罗夏和毗陀云摩利走到王宫一侧的贵宾住所,毗陀云摩利嘴里还在抱怨。
“这群不识好歹的无用人类。”他说,“活该他们被摩西沙的手下碾成粉末。他们根本毫无诚意。看看他们让什么人来和我们会谈。那个叫俊主的是个奴婢子,竟然趾高气扬地和我们平起平坐。”
多罗夏转过头来看着他,“奴婢子?”
“是啊,”毗陀云摩利说,“那个俊主是山旗和一个首陀罗女人生下来的。他不是王子,连武士都不是,只配去打扫茅厕和腌制皮革。”
多罗夏注视着自己的弟弟。“我以为你不上心,没想到对他的底细还了解得挺清楚。”他说。
毗陀云摩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因为要陪大哥你来,所以事先做了一点儿功课啊,随便打听了些消息。”他说。
多罗夏挑了挑眉。“哦,”他说,“那说说看,关于那个不愿意露面的火中诞生的武神公主米娜克湿……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说。”毗陀云摩利说,“山旗王有点儿年纪了,却只有一个没名分的奴婢子儿子,他害怕和他哥哥一样绝后,所以向湿婆祈祷,求他给予他后嗣。湿婆为他虔诚所动,于是山旗的祭火中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三岁大小的女婴,山旗将她如同男孩一样养大,教她习武,她长大后作战勇猛,不可抵御。她不用战车,不用弓箭,甚至不穿铠甲,仿佛焚烧世界的烈火,令敌人望风而逃。”他说着,做了一个鬼脸,“山旗在建志补罗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回来时多了一个女儿,别人也无法验证他的鬼话是真是假。照我看来,她大概和那个奴婢子一样,是山旗不知在什么田间地头和女人胡搞生下来的。因为根据传言,她刚刚到马杜赖的时候,完全是个无知粗野的村妇,浑浑噩噩,连话都说不好……”
多罗夏笑了笑。“你的功课做得的确很好。”他说。
毗陀云摩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都是想让大哥你省点心嘛。”他说。
多罗夏叹了口气,停了下来。他看着马杜赖王宫那高耸的塔楼和塔楼下城市的红白相间的圆形屋顶,街道两边点缀着绿树,远处城墙高耸,旗帜飘扬。
“你看,他们建造的城市很美丽。”他说,“据说湿婆曾从天上赐予这片土地神食,让它繁荣昌盛、物产丰富,因此这个城市得名马杜赖。若干年前马杜赖有位国王是位战功卓著的英雄,曾被因陀罗邀请前往天界,他见识到永寿城的辉煌壮丽,便以它为模板修建了如今的马杜赖。”
毗陀云摩利撇了撇嘴。“可那时候统治马杜赖的是注辇人的国王哪。”他说,“后来这帮波陀耶人赶走了注辇人才把它占为己有的。”
多罗夏笑了笑,心想这个弟弟的确很用心。“所以并用不着担心这帮人类的态度。”他说,“这几年,从海岸直到文底耶山,这片大地不知为何遭受诅咒,连续遭受季风、洪水和旱灾折磨,土地也变得贫瘠,出产减少。注辇也好,波陀耶人也好,想要维持生存,只能通过战争从对方手上夺取更多的土地。他们需要我们。现在摆出这个姿态,无非是想要从我们手里拿到更多东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毗陀云摩利问。
“先回波陀罗。”多罗夏说,“我也还有事情需要办妥。”
他们住所门口候着一个披着头纱的侍女,此时手里抱着金壶迎了上来。
“两位王子,这里有新榨的甘蔗汁。”她低声说。
毗陀云摩利不耐烦地挥手赶开了她,“我们不渴。”他说。
那侍女抱紧了壶,低头退下了。
多罗夏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个侍女离开的身影,皱起了眉。
“奇怪,”他低声说,“我怎么好像见过这女人?”
“啊?”毗陀云摩利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那个侍女。“我没见过她。”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她的背影,“身材倒是不错。”
“我的确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多罗夏沉吟着,“到底是在哪里呢……”
米娜克湿离开了阿修罗们,抱着水壶又往后宫走去。
“米娜克湿!”走到半路,她听见身后有人喊。
她回过头,看见俊主正大步朝她走来,脸上一如既往带着笑。“你干嘛穿成这样?”他看着她的头纱和抱着的水壶。
“我刚刚在侧厅。”米娜克湿说,“我听见那两个阿修罗王子说想见见我。那我就去让他们见一见。”
俊主不胜惊奇地看了一眼她,随即就笑起来。“你真是孩子气,米娜克湿。”
米娜克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听到你和阿修罗的谈判。”她说,“你听起来没什么诚意。你想故意把这件事搞砸?”
“没错。”俊主干脆地回答,“我就是想让他们空手而归。”
“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是哪一位提迭之主手下的阿修罗,全都只是想借人类的手征服大地,然后坐享其成。如果我们与他们结盟,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转头一口吞下。”
“你错了。阿修罗对人间根本没兴趣,我们的国土对于他们来说犹如畜栏和牧场,他们才懒得亲自看管。”米娜克湿说,“他们只想夺回天界,那才是他们的牧杖。”
俊主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他说。
“我就是……知道。摩西沙与注辇人联盟,占据了文底耶山的影子,但碍于情势,塔罗迦也无法公开对摩西沙翻脸,所以只好找上马杜赖,他是需要我们的。”
俊主笑了。“你看得很清楚。但如果这样,我不把话说狠些,如何让这帮阿修罗提供给我们更高的价码呢?我们没有理由替他们白白打仗。你冲锋陷阵,可以勇往直前,而我是大臣,每走三步就要回头看一眼有没有走错路。”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十分希望得到阿修罗的帮助。”
“没有阿修罗的帮助,我们已经击败了注辇人。”
“还不够。”米娜克湿回答,“我希望把注辇人赶到大海里,我希望波陀耶的太阳旗帜能越过高原,越过阎牟那河与恒河,直到雪山脚下,让太阳王朝和月亮王朝都闻风丧胆。这个世界这么广大,光靠我们自己是打不下来的。”
俊主愣了愣。“米娜克湿,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米娜克湿有点儿不悦,“对武士来说,渴望征服大地,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或者你不明白,因为你不是……”
她突然想到俊主尴尬的身份,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俊主目不转睛看着她,随即便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米娜克湿问。
“我看着你,有时会觉得你变得很多,”俊主说,“我还记得七年前我和父亲带着你刚刚到马杜赖时,你在宫殿里四处游荡,撕坏衣物,把酸奶弄得到处都是,睡在花园里和露台上,金环王后经常被你吓得喊叫。那时我觉得你不可理喻,大概也永不可教化,怎么也没想到七年后你会真的如同父王期盼的那样成为军中魁首,我们的火焰宝剑。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其实没怎么变。你对你之前的生活什么都想不起来,因此你其实也只是刚出生到这世上七年的孩子而已。你把这世界当作你的游戏场了,因为你赢了第一盘,就想一直玩下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俊主。”米娜克湿说。
“无论你再怎么厉害,你毕竟是个女郎啊。你……”
“女郎是什么意思?学习歌舞和绘画会让我现在有更多的乐趣吗?”米娜克湿打断了俊主的话。
俊主张开了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难道你不打算出嫁了吗?”他说。
“婚嫁又是什么?难道我看上去适合在灶边煮饭和摆弄针线吗?”米娜克湿回答,“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把那个拙劣的笑话修改一下?”
俊主呆了一下。“什么笑话?”
“那个我是从祭火中跳出来的笑话。”她说,“太荒谬了。说出来谁会相信?”
俊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此时有一班大臣正朝宫外走去,他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头看着米娜克湿。“也许有些人会怀疑,但老百姓会相信。”他说,“你替他们赶走了不断侵扰村庄和牧场的注辇人,他们尊奉你为女神,崇拜你,热爱你。这很重要,你明白吗?”
米娜克湿歪了一下头。“解释一下?”她说。
俊主叹了一口气。“米娜克湿,走出王宫的大门,人人都视你为女神,也许你可以征服世界,但你别忘记,在这一切在背后支撑你的是父亲。而他的王位并非牢牢扎根在大地上……我伯父已经死去七年了,而他的力量至今依旧在宫廷里徘徊,我和父亲都对此无计可施。你看,我们现在都没法换掉那个白痴婆罗如吉,而金环王后虽然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干,宰相却还是她的哥哥。对于那些仇视父亲的人来说,你是最大的眼中钉,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诋毁和攻击你。但是,如果所有平民百姓都相信你出生自火中,是女神的化身,他们也就都无能为力,因为攻击一个女神会令民众沸腾不满,足以掀翻海洋。”
米娜克湿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俊主。只要我能打胜仗,我是哪里来的,有什么关系吗?”
俊主脸上的笑变成了苦笑。
“是吗?那看看我,米娜克湿。”他说,“你看到了没?我才二十九岁,脸上都已经开始长皱纹了。”
“那是因为你笑得太多啊。”
“是啊,”俊主说,“因为我得要一直看管着国家,对许多人笑个不停,可即便这样,他们依然当着我的面叫我奴婢子。”
米娜克湿愣了一下。“谁这么叫你,你可以割掉他的舌头。”她说。
俊主摇着头。“米娜克湿,我不明白武士,你不明白奴婢子。但你要记得,我们的身份尴尬,只能依附在父亲这棵大树身上。如果他倒下,一切就都完了,我们会失去所有东西。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和阿修罗的谈判,与他们结盟,犹如得到一座藏有宝藏和猛兽的森林,想要得到宝藏又不被狮子吞噬是很困难的。”
米娜克湿低头想了想。“那好吧。”她低声说。
俊主笑了起来,看着米娜克湿身上的头纱。“其实你这样穿蛮好看的。”他说,“下次我送你遮罗进贡的头纱吧。”
“用不着,我现在已经觉得浑身别扭了。”
“其实你比较适合穿……”
“什么?”
“算了。”俊主叹了口气。他垂下了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米娜克湿看了一眼他,打算离开。
“米娜克湿。”俊主突然又开口了,“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征服了世界,那时候你会考虑婚嫁吗?”
米娜克湿歪了歪头,“也许吧。”
“那你会考虑我吗?”
米娜克湿忍不住笑了。
“你手上只有握铁笔的胼胝。”她说,“我只会嫁给能击败我的男人。”
“你在说人狮子吗?”
米娜克湿大笑起来。“他一直是我手下败将啊。俊主,别开玩笑了。”
她拉了拉束缚她行动的头纱,转过头继续朝宫中走去。
“……但是,我可是认真的啊……”
她听见俊主的声音像声叹息一样从她身后响起。
米娜克湿挑起了眉。她再度转身,想要让俊主好好解释他口中“认真”这个词的意思,可是俊主已经大步离开。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千柱厅中。
“公主。”又有人在身后叫她。米娜克湿回过头,人狮子正站在她身后。头发蓬乱的年青将军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被牵扯进了谈话,只是恭敬地朝米娜克湿合十行礼。“进贡的马已经到了。一共两百匹,都是杂色,带着金辔头。陛下让您去看看。”
米娜克湿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
“人狮子,下一次如果从地界有使者过来,先告知我。”她问。
人狮子稍微有点惊讶。“但此事一向都由俊主负责啊。”
“我会跟父王说让我来处理。”米娜克湿说,“俊主坐在宫廷之中,面对贝叶和丝绸,无法想象我们与摩西沙的阿修罗作战的艰难。这次结盟的机会我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