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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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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军赶回自己家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那群士兵手中举着火把,全都拥挤在他家院门口狭窄的乡间小路上。母亲和两个客人都站在院落外。孙陀利把纱丽别在腰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而那一大群士兵朝那两个旅客恭敬地合十行礼。
一个高大的刹帝利武士骑着马疾驰而来,也停在院门口。他从马上跳下,大步朝旅客走去,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清他狮子鬃毛一样纷飞的乱发。他低头朝两位旅客合十行礼。
“山旗殿下,”他向年长者说,随即又转向年轻人,“俊主……”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殿下。”
“殿下?”孙陀利愕然地问。
武士抬起头来,他有双黑曜石般明亮深黑的眼睛,年纪并不大,不过看上去却很老成。
“这位,”他指向驼背的年长男人,“是波陀耶王朝山旗王子,马杜赖国王之弟。他在外多年,听到国王病重,刚刚从建志补罗赶回来。”他顿了顿,又指向了年轻人。“这位是他的儿子俊主。”
孙陀利瞪着眼睛看着她的两个客人,此刻她倒不显得很惊奇了。
俊主脸上带着笑,看着武士。“马杜赖的人?是王后派你来的吗?”他歪着头问。
“是的。我们是来迎接二位的,”满头乱发的青年武士说,“请两位立即出发去马杜赖,不要再耽搁了。
“怎么回事?”
“我们在半路上得到消息说注辇人正朝这边来。”
“注辇人?”俊主说,“在马杜赖的地盘上?”
“他们伪装成了山贼,从西南方来,看样子是冲两位来的。”青年武士说。“请立即出发吧!”
俊主转头去看山旗。“父亲?”他说。
就在此时村口又传来一阵喧嚣,马匹嘶叫和人声更加响亮。院子里的人都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快全部转黑,对面的山影在藏青色的天幕下浓黑模糊成一团,山影中有上百的火把在跃动,像一条火焰眼镜蛇朝这个村落爬来。
一个士兵骑马冲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跳下马。
“来不及了!”一落地他就喊,“他们的马太快了!”
青年武士皱起了眉。“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到三拘卢舍,他们顶多一顿饭功夫就能到这里。”
年长的王子抬头看了一眼在山影中攒动的那些火光。
“这是怎么了?要打仗了吗?”被士兵挤到院落一角的孙陀利问。
“我们可以冲出去吗?”俊主问。
青年武士摇了摇他那颗满是乱发的头颅,看向年老驼背的王子。“殿下,注辇人的马都是从北方的信度和绀蒲地区来的,快速如风,人数又多。如果我们冲出去会被追上,那样更加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我们带了足够的弓和箭。这个村子下方有个斜坡,如果在那里死守,加上村民帮助,应该可以抵挡上一阵子。”青年武士说,“注辇人只有骑兵,他们越过边界趁夜奔袭,如果袭击不成功,他们害怕马杜赖得到消息,天亮之后就会撤退。”
山旗抬头看了一眼他,青年武士显得很镇定。
“那就这样办吧,交给你了。”他说。
青年武士低头合十,随即回头看着孙陀利,“您能把村里的五老会请来吗?”
富军急忙从士兵当中挤了过去,“我带着你们去找五老会的长老们。”他说。
青年武士点点头,回头对山旗和俊主说:“我去召集人马,请两位殿下暂时留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去。”俊主说。青年武士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俊主笑了:“我知道我不能算真正的武士,不过我至少也练过一点儿武艺,能帮上一点忙。”
青年武士朝他低头合十。“那就有劳您了。”他说。
五老会得到通知,很快就把所有成年男子都召集到水井旁,说明注辇人来袭,要大家做好防御和迎敌准备。青年武士让他们尽快在村口的缓坡上用篱笆和湿泥垒起一道矮泥墙,前面挖出一条壕沟来。
“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吗?”一个村民问。
“是。”俊主代替青年武士回答。“请尽快吧!”
所有村民和士兵都行动起来,在村口建筑泥墙和挖沟,富军也跟着去干活。青年武士就站在他身边,注视着已经越来越近的敌方。他从背后取下一把裹着钝金的大弓,不紧不慢地开始上弦。他的面孔在火光下显得十分平静,毫无惧意。富军忍不住敬佩起他来,觉得他就像是传说中那种大武士。
青年武士留意到了富军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着富军。
“害怕吗?”他问。
“不……不怕!”富军大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可……可要是阿修罗和注辇人一起来怎么办?他们都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还有法力。”
青年武士注视着他。
“阿修罗的事情,你从哪里知道的?”他问。
“谁都知道阿修罗和注辇人勾结在一起,四处烧杀抢掠。”富军嘀咕。“他们会不会来啊?”
青年武士摇了摇头。“与其恐惧,不如提前做好准备。”他说,“不用多想,努力去做。”
俊主这时走到了他们身边,抬起头看着不断接近的火蛇。
“豺狼嗥叫,看来今晚会有一场恶战。”他说。
青年武士点点他乱发纷飞的头颅。“肯定的。”他说。
富军想起不知走到哪里去的米娜克湿,突然一阵心慌。
米娜克湿并未留意村里的混乱。
她朝村口走着,直到长满树木的山壁挡住她的去路。
群鸦在天空下盘旋飞舞,密林中的豺狼发出可怖的嚎叫。
额头上镶嵌着新月的男人就站在那里,站在两棵莎弥树中间。他白如幻象,凝视着她的眼睛深不见底。
而米娜克湿看着他,突然发现一件她从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这男人是个瞎子。
“我饿了,”她脱口而出。这是实话。在孙陀利和富军那里,她吃到的粮食只能填报她的胃,而她的身体中间还有一个黑洞,那里燃烧着远未得到餍足的熊熊饥火,犹如海底的马面之火,号叫怒吼。
饥饿依旧是她对这个世界最鲜明的感觉。
富军说他们要送走她到其他地方去的时候,她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尽管现在是潮湿闷热的夏季。
男人注视着她——他的确是用整个灵魂来注视她,而不是以那双没有丝毫光泽、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
“你知道你是谁了吗?”他轻声说。
“我是米娜克湿。”她回答。“给我吃的。”
男人叹息了一声。他伸出了手,手上依旧是那种青灰色的、月光和星尘粉末凝成的碎片,闪烁着琉璃一样的光辉。
米娜克湿扑了上去,一把抢过它塞进了嘴里。
海洋和火焰再次席卷了她的身体,她昏昏沉沉地朝后退去。
尖锐的刺痛洞穿了她,她身上的毛孔都为之张开。
当她抬起头时,两道血泪从她眼里滚落下来。
她瞪视着盲目的男人,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他似的。
“你——究竟给我吃的——是什么?”她问。
注辇人的军队很快就冲到了村口,泥墙只来得及建好了一半,箭雨就飞过来了。还在往篱笆上糊湿泥的村民有几个中了箭,惨叫起来。
青年武士让所有人都熄掉火把,躲到篱笆后,拉弓还击。注辇人百来人的军队聚集在斜坡下的稻田中,几次向上冲击都被士兵们的箭雨逼退了回去。注辇人不再盲目冲锋了,停下来乱纷纷地似乎在商议怎么办。
青年武士向外看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坏了。果然有阿修罗!”他低声说。
阿修罗其实只来了七个人。他们携带长矛,手腕上缠着鞭子,头上的顶冠在火光下闪着光芒,离吵吵嚷嚷、高举火把的注辇人有一段距离,此刻都还在冷眼旁观,似乎这场人类的厮杀与他们压根无关。
俊主和青年武士对望了一眼,俊主点了点头。青年武士取出一支月牙箭,张弓瞄准了那群阿修罗,朝他们中领头模样的人一箭射去。箭发出响亮的破空声。
但那个阿修罗武士根本没有闪躲。箭射到面前,他抬起手像拂开一只在眼前飞绕的蚊虫那样毫不费力地拨开了它。
青年武士脸上变了色。
“糟糕。”俊主嘀咕了一声。
那个阿修罗武士看了一眼斜坡上的人,笑着回头向他的同伴们回头说了几句,然后又朝注辇人的将领说了一句话。那将领脸涨得像猪肝一样,向阿修罗低头合十。
那群阿修罗武士都翻身上了马,慢悠悠集中到了缓坡前。
“射箭!!”青年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喊。
所有士兵都调转了方向,朝那群阿修罗武士倾泻箭雨。但阿修罗们都只是漫不经心地挥动手中的长矛,像是拂开脸前的蜘蛛网一样就把箭矢拨开了。对他们而言,人类的攻击就像是稻草一样不疼不痒。
阿修罗武士吹响了螺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让马匹受惊嘶鸣,所有人都毛发直竖。
七个阿修罗齐声呐喊,催动马匹冲上了斜坡。
他们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地面震动,火光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他们的身形在掀起的烟尘中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们只有七个人,只是普通的骑兵,冲锋时的声势却像是象、步、车、马四军一同发动,淹没大地。篱笆后的士兵们吓得呆住了。
“坏了!”青年武士喊了一声,猛然拔出刀来,“向后——”
已经晚了。阿修罗武士的马已经冲到了坡顶,跃过壕沟,越过了篱笆,坚硬的马蹄落下时踏翻了墙后的士兵,他们手持的长矛挑翻了挡在面前的人,被挤到一旁的士兵躲闪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洞穿了胸口、被砍掉了胳膊、被斩去头颅。被马蹄践踏的人惨叫着,片刻之间防御就被冲垮了。阿修罗们是最有效率的杀人者,全无人类多余犹豫的动作。士兵们一时血肉横飞,惨叫连声。
注辇人已经跟着阿修罗冲上来了。还没被冲散的士兵们且战且退,村民都吓得发狂,拔腿往自己家中和村后跑去,惊叫响彻夜空。
“冷静些!向后撤!”青年武士挥舞着刀大声叫喊。一个阿修罗武士朝着他直冲而来,他猛然跃起闪避,借力挥刀斩下砍断了对方的长矛。阿修罗扔下长矛,闪电般拔出阔剑迎头劈下,动作一气呵成,迅猛利落,青年武士直觉般举刀迎击。两人刀刃相撞,锵然一声,青年武士的刀断成了两截。他握住流血的手踉跄后退。
那个阿修罗瞪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人狮子!”青年武士用尽力气吼道。
阿修罗点点头。“好名字,我会记住的。”他说着,又是一刀向人狮子斩下。
人狮子咬牙闭上了眼睛。
可是刀并没有落到他脑袋上。
他抬头,惊讶地看到那个阿修罗正捂住自己流血的眼睛,从马上缓缓倒下。
人狮子回过头,山旗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握着一张大弓,那弓已经有点年头了,上面镶有嵌金吠琉璃宝石,马杜赖波陀耶王朝的绚丽太阳徽记,这就是他携带的行李。年长的波陀耶王子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胳膊在颤抖,手也在流血。他只能射一箭,而阿修罗还有六个。
防线已经彻底被冲垮了,注辇人叫喊着冲进来,火把点燃了房屋。人狮子来不及多想,捡起阿修罗落下的刀朝敌人冲了过去。
山旗叹了一口气。他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俊主从房屋阴影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
“趁乱快逃吧,父亲!”他喊,“马都在孙陀利的院子附近。我们赶紧冲出去。”
山旗回过头来看着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他缓慢地说。
俊主瞪着他。
米娜克湿醒来了。
她爬了起来,觉得火焰像河流一样在自己四肢里流淌着。
她看见头顶新月的男人还站在她旁边,盲目的双眼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另外一个地方。
米娜克湿回过头,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村庄正在熊熊燃烧。
“去吧。”男人在她身后说,“去做你会做的事情。”
米娜克湿回头望他,而他又微微笑了,他的笑容里充满她从未在其他人那里见过的柔情。
“我说过了,我会再来。”他说,“你会知道自己是谁的。”
注辇人已经全冲进了村子,人狮子和他手下的士兵借着村子里道路狭窄和房屋之间的间隙拼命抵抗。村民四处奔逃,乱纷纷地想要躲起来,可是要么就闯进了战斗现场,要么就被注辇人一剑射杀。注辇人冲进村舍,推倒柴屋,踢翻水罐,四处放火,见人就杀。人们惨叫着,身上带着火焰从火场中冲出来,在地上打滚。
“米娜克湿!”富军大叫着,他在一片混乱中奔跑着,伸长脖子看房屋、畜栏和凉棚之间有没有年轻女子的身影。冷汗从他脑门上涔涔而下,到处都在人喊马嘶,到处都燃起了火焰,到处都有兵戈相交,男人、女人都在惨叫。下午他还一如既往地放牛、给山羊喂果皮、打牛粪饼,怎么到了晚上,一切都变了样子呢?他就像是在做梦,但恐惧却很清醒。
“米娜克湿!”他又拼命叫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他母亲从一旁的水井上露出脑袋来,拼命朝他招手。
“妈!”他急忙跑了过去。
“快躲起来!”孙陀利踩着井里的阶梯急急地喊着,“跟我一起躲到井下来!”
“可米娜克湿不知道哪里去了。”富军抬头朝四周望着。
“这个时候你还担心她!”孙陀利的声音拉尖了,“她只是个——”
带火的箭簇飞了过来。富军吓得大叫,抱着头躺倒在地。孙陀利一头缩回了井里。“快进来!!”她的声音里夹杂了惊恐的抽泣,可是在井里听起来闷闷的,十分可笑。
可是富军却没留意母亲的叫喊。他张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
他看到他们的家烧起来了。注辇人正在叫喊,和人狮子带来的士兵交战,不知是什么人点燃了他们家的凉棚。受惊的山羊和牛困在畜栏里,拼命用脑袋顶着栏杆,想要逃走。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富军又冲了出去,半路他几乎被什么又重又软的东西给绊倒了,但他还是一直冲到畜栏门口,猛然拉开栏门。山羊和牛都挤了出来,向外逃窜,脚受过伤的母山羊被落在了后面,浑身发抖。
“快走!”富军喊了一声,在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被挤到了土墙边上,听着牛铃叮咚作响,牲畜们慌张地四处逃窜去了。着火的稻草从屋顶往下掉,落在他面前。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差点绊倒他的是村里的婆罗门;老人身上中了两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滩深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慢慢扩开来。不远处还有更多人死去,妇女和孩子的尖叫撕裂了夜空。富军哆嗦起来。他发现自己在哭。
透过模糊的泪眼,他看到士兵们还在房屋间与注辇人缠斗。他们只剩下了十来人,还活着的都已经受了伤。而注辇人还很多,他们中还有恶魔一样的阿修罗。
富军突然看到了米娜克湿。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晃悠出来了,此刻正站在空地上,呆呆地看着厮杀的人们。她看了一会儿,就像被火焰吸引的飞蛾一样,迈步朝注辇人走过去。
“米娜克湿。”富军想喊她躲起来。可是他连喊了几声,才察觉自己的声音比蚊子叫响亮不了多少。米娜克湿还是一直朝火光走过去。她直直地看着那些跳动的火光,结果一跤绊倒在了刚才差点绊倒富军的婆罗门尸体身上。
米娜克湿爬了起来。她有点儿愕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她的响动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一个阿修罗朝这边转过了头,眯起了眼睛。他一催马,直接就朝着呆站着的米娜克湿直冲过来。
富军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胸口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叫。
他听见了重物撞击在一起,惨叫,血喷溅出来的声音,也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人们发出惊叫。他不敢睁眼,怕看到米娜克湿肢体折断、横尸在地的样子。
可突然之间他意识到刚刚那惨叫并非出自米娜克湿的喉咙。
他听见马匹的哀鸣,更多马匹的受惊嘶鸣,中间夹杂着一声猛兽的咆哮。
那声咆哮让空气震动,唤醒了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恐惧。
富军张开眼睛。
米娜克湿还站着,完好无损。她依旧大张着她永不会眨动的双眼,似乎也对发生的一切感到不胜惊奇。
她面前站着一头不知哪里来的雄狮。那头雄狮身躯巨大,满身金褐色鬃毛,它扑倒了阿修罗的战马,正一口咬在马的脖颈上,血从伤口喷出来。
阿修罗被自己的马给压在地上,那声惨叫是他发出来的,摔倒时他多半被马给压断了腿。
“我在做梦,”富军想着,“我一定是在做梦!”
几个手持长矛的注辇士兵冲了上来,雄狮扭转了巨大的头颅,朝他们冲了过去。米娜克湿还是呆站着。
“快逃啊!”富军终于喊出了声。
米娜克湿回过头来看他,随即身体抖了一下。她低头看,肩头上多了一柄短刀。
被马压在下面的阿修罗伸着手。如果不是刚才米娜克湿听见富军的声音回头,他扔出去的刀就刺中米娜克湿心脏了。
米娜克湿握住了刀柄,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血从她手掌底下冒出来。
“好痛啊,”她说。
随即她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好痛啊!!”
她拔出了刀,血染红了她大半个肩膀,可是她没有倒下。她大睁着眼睛,脸扭曲起来了。她的嘴唇在颤抖,但并不是因为害怕。
她的头转向了袭击自己的阿修罗。富军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阿修罗在愕然和恐惧中睁大了眼睛。
受伤的女人猛然发出一声嘶喊,高举起手里的刀,朝那个阿修罗冲了过去。
惨叫和鲜血再次刺进夜晚,富军一屁股坐倒在地。
惨叫引起了更多人注意。有两个阿修罗武士转过头来,他们发出怒吼,朝这边冲过来。
米娜克湿的胸口起伏着,她浑身都是鲜血,火光映照中她越发不像个人类。
雄狮冲到她面前,吐掉一条断肢,再次发出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战的咆哮。
米娜克湿扔掉了手里的短刀,俯身捡起已死武士手里的剑。她看着雄狮,雄狮回身朝她低吼。
米娜克湿的脸上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翻身爬上了狮子的脊背,抓住了它浓密的鬃毛。
注辇人和阿修罗武士都已经冲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