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那五年》金山闪

5、挑明

　　眩目的白色缓缓开始流动，铺天盖地涌来。
　　徐斯年耳旁突然响起激烈的轰鸣声，恍惚中他看到冰冷的床上铺着一层白布，模糊的勾勒出一个人的躯体面容，似乎还有人在询问他是否是死者家属。
　　全身的血液近乎沸腾，又像凝固。

　　“你怎么了？”
　　熟悉的女声响起，徐斯年缓缓抬起头，眼前颜韵正一脸关切地看他。像是按下了一个信号启动键，他骤然从幻觉中抽离，伸手抓住颜韵的胳膊，道，“你没事。”

　　颜韵不解。
　　她发现这个名义丈夫时，他脸色苍白的吓人，堵在自己的房门前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能有什么事 ？”

　　徐斯年长舒一口气，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我看你没在病房，有些担心你。”

　　颜韵道，“只是出去上了一个厕所，不用太担心。”
　　她疏离的笑容刺伤了徐斯年的眼睛，幻觉完全消退后，却听她说，“徐先生，你能不能把手松开，我的胳膊有些痛。”

　　颜韵不好意思地笑着，徐斯年蓦地松开手，视线盯在自己握着的地方，她显然恢复的不错，身上已经不是几天前的病号服，而是自己从没见过衣服，素色袖管皱皱巴巴，是被他用了很大力气导致的。
　　从前她很娇气，自己稍微力气重一点就会听见她嗔怪的埋怨声。可他不知道，在对自己有防备心时候，颜韵竟然是这样的坚强姿态。

　　“我感觉你的脸色有些不好，不如挂个号看看？”话刚说出口，颜韵脸上就一片懊恼。
　　她觉得自己实在笨嘴拙舌，这不是在咒别人生病吗？

　　徐斯年摇摇头，颜韵稍稍侧开身，“这些人是过来找你的吗？”
　　他抬眼望去，贺晨为首的几个兄弟齐齐站成一排，目光游离，此刻听见颜韵的话，都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来。
　　“是，他们是—我的朋友。”

　　第一次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颜韵，本该在五年前说出的话现在才说出口，徐斯年莫名有些局促。
　　颜韵象征性地和几个男人点头，微笑，轻声对徐斯年道，“既然你的朋友过来找你，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不等徐斯年应声，她擦着徐斯年的肩膀，进入病房中。

　　贺晨眼看情况不对，高声喊道，“嫂子。”
　　他满脸堆笑走到颜韵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殷勤地笑着，“嫂子好，我是年哥的好兄弟，贺晨。”
　　其余几个，也都走上前来，把两人团团包围。

　　颜韵眉头轻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飞快的抹平，她点点头，客气地笑道，“谢谢你们。”
　　这几个人，和徐萌以及之前从徐家来的几个人不同，心里感觉陌生又生疏，和陌生人无异，应该是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原因。而且，从这个叫贺晨的人嘴里喊出的嫂子听起来有些别扭，对方应该也是不怎么使用这个称呼，而他身后的几人，眼中异样的情绪一点也不掩饰。

　　想到这，颜韵面上又浮起一个微笑。

　　徐斯年在她皱眉时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开口道，“韵韵的身体不好，还需要修养，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包括贺晨在内的几人脸色纷呈，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韵抱歉一笑，进入房间内关上门。

　　门刚被关上，
　　性子最急的红毛第一个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颜韵好像真的变了。”
　　几个人都是人精，一看颜韵的模样便知道，失忆这件事是真的。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将对另一人的感情全部抹去。
　　他们是见过颜韵那双眼睛里满是爱意是什么样子的。

　　即使会改变，也不该是全然陌生。

　　连红毛都看出这样的变化，更别说其他几个人了。医院走廊上陷入一片死寂沉默，不知过了过久，另一个人说道，“其实这样也好，年哥不是正好想要摆脱颜韵吗，现在正是个机会。”

　　徐斯年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对面说话这人用震惊地眼神看向房门，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僵硬地缓缓转过头，却发现房门内颜韵正隔着玻璃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眼神，似乎更冷了。

　　颜韵发誓，自己根本没有想要偷听的意思。她只是刚好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徐斯年，哪里想到医院的门隔音并不好，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他和朋友的这样一番话。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瞬间脑补出了许多情节。
　　比如她强行逼婚，徐斯年屈辱娶她……之类。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些天刘萌怕她无聊分享给她看的霸总小说中的情节从脑袋中晃出去。

　　徐斯年急急拉开门，道，“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却第一次发现语言的苍白无力。

　　颜韵就这么冷静的看着他，包容地笑着，“没关系。我刚好在为怎么和你提这件事发愁，没想到你也有同样的想法。”
　　最令她放松的是，失忆前的她也拥有同样的想法。

　　就算她有一天恢复记忆，也不会因为此刻做出的这个决定后悔。
　　“我们离婚吧，徐先生。”

　　颜韵放松的笑容暖暖的，像一个小太阳。
　　可徐斯年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徐先生，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韵韵，也许现在离婚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而且你才刚刚出车祸，对你来说，有些太过不近人情。”徐斯年说道。

　　“婚姻不是儿戏，需要慎重的思考，结婚是这样，离婚更要慎重。这些日子你先养病，等我们回去再说。”
　　徐斯年说着，手心隐隐发麻。

　　颜韵还想再说，却看见贺晨几个人不时看来的目光，心中感这并不是一个提离婚的好时机，只好作罢。
　　她说，“徐先生，我感觉我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过几天出院？”

　　如果不是出院这道手续需要配偶签字，颜韵想，她也不需要过来硬着头皮麻烦徐斯年。
　　而此刻，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不是办理出院手续需要他，只怕颜韵都不会想同他说 。

　　“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去问问医生的。不用担心。”徐斯年脸上展开一个笑容，他尽可能使得自己看起来亲切些。
　　颜韵再一次退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