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金玉溪

3、三

　　8

　　银时进过监狱，灰色头发的女孩在牢房外问他为什么会进监狱，问他是不是做了很多坏事。

　　银时想了想战争，想了想松阳，他说是啊，干了很多坏事。

　　女孩跟他说那边砍头的叔叔说大哥哥不是个坏人，大哥哥进来只是为了保护一个可怜的女孩。

　　银时没有出声。

　　女孩忽然兴奋地对银时说等她长大成为一名优秀的处刑人，她一定会一点都不痛地把大哥哥送上天。

　　银时笑了笑说好啊，那你可要快快长大。

　　银时本以为自己应当是要死了，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守护的人生，想了想自己手刃亲师的无情行为，耳边又响起高杉痛苦的叫声。他觉得死亡似乎也不错，算是给他的人生画上个合理的句号。

　　然而他活了下来，他看见初升的太阳很久后才终于有了一丝太阳照在自己身上，他迟钝地感觉到迟来的暖意。他看了会太阳，然后像是台年久失修的破旧机器一样缓慢地动了起来。

　　他走向不知道会通往哪里的小路。

　　9

　　有一段时间银时都是过着赚一点钱，然后买酒宿醉任由自己醉倒在小巷的生活。他经常在找不到光的小巷起来，揉一揉被酒精侵蚀的大脑，看着天上的太阳。

　　太阳照不到他的身上。

　　他后来也从浪人聚集的酒吧里听到了高杉的去向，听到了他曾经并肩作战过的鬼兵队——啊，不是跟他作战过的那些人了，那些人哪里还活着。

　　听到鬼兵队这个称呼的银时只是多喝了一杯酒，任酒精逐渐麻痹他的大脑，让他恍惚间看见那双不知道多久没见过的碧绿眼睛，想起松下私塾的几个坏小子和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老师。

　　然后他再次宿醉，醉倒在巷子中，梦境到来后银时看见了那棵大樱花树。他逃课躲在树上，从树上看着高杉和假发听课，看见松阳笑眯眯地出来找他。被松阳发现的他又被种进了地里，高杉和桂过来看他，被高杉嘲讽的他不甘心地想反驳回去，却因为只有头露出来而导致气势不足。

　　所以银时笑了，再一睁眼只看见无边的黑夜。

　　真冷啊，他想。

　　10

　　雪天，银时穿得单薄，他不确定他究竟多久没吃东西了，他在雪地里行走，最后倒在一个墓碑旁。

　　他过了不知道多久听见了一个苍老的女声，是来祭拜死去的人的吧，他昏昏地想着，忽然想到肯定有贡品。

　　于是他问对方能不能吃。

　　对方似乎也没料到会有人这么问，银时听到她说这不是我的，你问我老公吧。

　　银时就拿起贡品吃了起来，他饿得狠了，噎住了后不顾冬天冻得寒凉的水就喝了下去。

　　银时听见对方问她老公怎么说。

　　他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说我不会忘记你这份恩的，然后他说我会代替你守护她。

　　此后银时就有了住所，他自此就住进了登势酒楼的二楼，住进去时他都感觉难以相信，他漫无目的地想到自己一个反贼竟然还能被人收留，然后他想起了高杉。

　　他不知道高杉在哪里，但他知道高杉一定没有找到归宿。

　　11

　　银时开了万事屋，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的万事屋。

　　虽然说是万事屋却更像是个万事不干屋，常年接不到什么活的银时常年拖欠着登势的房租，楼下的登势虽然回回都威胁他再不交房租就滚出去，但没有一次真的把银时赶出去。

　　真是个善良的人，银时想，然后拿着木刀打退了故意来登势酒馆闹事的人。

　　他孤身一人走上二楼，然后他被登势叫住，登势背后是酒馆暖黄的灯光，银时听见登势说银时，下来喝一杯吧。

　　银时走进暖黄色的灯光。

　　12

　　后来银时大概算是见义勇为地救了新八，虽然坑了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一把但银时也反过来帮新八救回了后日银时总觉得不需要自己帮忙的暴力女姐姐。在某次骑着爱车时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孩后又帮女孩解决了些事情，自此万事屋多了一副会吐槽的眼镜，多了一个胃堪比黑洞的珍稀种族女孩。

　　当然后面还多了一只喜欢拿银时的头来磨牙的巨犬。不知不觉间登势酒馆的二楼不再空旷，三人一犬总是热热闹闹的，银时不知觉间一回首，发现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他都惊讶自己竟然还可以跟人建立起这么多羁绊。

　　后来他又遇到的假发，一头长发的同窗兼战友仍然继续着攘夷事业并且试图拉他继续攘夷，银时想了想自己过去的攘夷经历和现在身边的人，然后他拒绝了昔日好友的提议。

　　银时看见假发身边也有不少人，也没有什么人认出来他就是当年战场上的白夜叉。他摇了摇头，也对，当年的人还有几个活着，自己也不再是什么白夜叉了。

　　他后来又遇见了坂本辰马，那个跟他一样是卷发半途加入攘夷又因为受伤退出攘夷战争的人，当初跟他说要去宇宙钓星星的男人真的拥有飞船并且成了商队的首领。银时看见辰马身后的戴斗笠的女孩，想着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孤身一人，身边竟然还能聚集起人。

　　遇见辰马后银时还想过就差高杉还没见面了，当他看到祭典上的烟花燃起时他想起高杉最喜欢的就是烟花，他感叹一句不知道在哪里的高杉应该是看不见这场烟花了，然后就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顶着——是把刀。

　　“不要动，静静看着吧。”

　　银时听到他刚刚还在想着的人的声音。

　　一场叛乱已然掀起。

　　13

　　后来叛乱被压下去了，失去儿子的机械师在歌舞伎町活了下来，一切似乎重回原样。

　　但银时总会想起高杉，高杉穿着的紫色纹金蝶浴衣，高杉用绷带遮住的左眼，高杉说他心里正在嘶吼的黑色野兽。高杉说银时，你已经放下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银时想了想，自己放下过去了吗？他盯着万事屋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尽管银时在黑夜中几乎看不见它，但他知道那里有一块污渍。他想着战场上的夕阳，想着村塾前的樱花树，想着再次回到战场上见到的血色残阳和那场也许是下在他心里的雨。

　　他想了想他现在的生活，登势，新八，神乐，会咬他头的定春，真选组以及一系列人，直到睡着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有没有放下过去。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银时听到神乐喊饿的声音，走出去就看到一个空了的锅——他不用想也知道，神乐吃完了万事屋最后的存粮。他刚揉了揉他的卷发，就听见底下的登势喊死卷毛快点叫房租。

　　他吼回去一块钱也没有不可能给你交房租的，然后开始打感情牌说自己昨天才帮登势赶跑了闹事的中年男人，登势便骂后来你喝醉了造成的损失更多。

　　银时不再作声，登势喊了两嗓子后不再说什么——多少年下来坂田银时什么样她心里也有数，银时听着神乐仍然在喊饿的声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也饿了。

　　他推开万事屋的门，阳光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

　　就当他放下了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