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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夕阳落入大海,辰王的侍妾们排着小队来赴宴了,她们用喜爱的浓妆和最好的衣裳装点自己,一改在明京院里那种肆无忌惮的习惯,规矩地坐在宴厅里,等到宋缯进门,便都站起来,各行各礼。

      宋缯在主位上坐下,从左到右把她们都看了一遍,只能稍微记住两三张脸,白天在明京院里大胆地叫嚷‘我们想看看小姐是什么人’的那个侍妾不在她们当中。

      宋缯问:“有人没来吗?”

      右边有人小声地说:“白天和小姐胡言乱语的那个人,被关在屋子里受罚。”

      宋缯道:“原来是这样,虽然我和大家还不熟悉,就从此开始互相了解吧,这酒宴是对大家尽心照顾隐君的奖赏。”

      女人们小心地互相看看,呈现出各种各样的神态,不过既然是一份奖赏,她们很快就心安地跟着节奏吃喝起来。

      酒宴的菜肴丰富而可口,侍妾们当中性情灵活的一些人开始踊跃地向宋缯祝酒,宋缯道:“大家是隐君身边最亲近的人,应该很了解隐君的喜好,隐君平常爱做什么呢?”

      女人们静下来互相看看,没有人敢随便说话,宋缯以为她们没有听清,又问:“隐君爱吃什么呢?”

      过了一会,终于有个女人大胆地说:“隐君爱吃鸭子。”另一个女人紧跟着说:“隐君爱吃酱牛肉。”

      宋缯笑着道:“是吗?”

      侍妾们纷纷点头赞同,却有人很小声地说:“隐君喜欢吃煎青荚鱼,和加了虾酱的海蕨菜。”

      宋缯听见了这些话,因此注意到那个垂着头的女人,但没有向她作出回应。在几乎所有人都同意鸭子和酱肉的时候,如果被突然出现的青荚鱼和海蕨菜抢去了风头,会在女人们之间引起一种微妙的敌意。

      宋缯看得很清楚,辰王的这群侍妾和宫禁中善妒的妃嫔们一样,有强有弱,有主有次。宋缯不确定,小声说出青荚鱼的女人是不是在向她传达某种讯息,这个女人冒险冒犯整个侍妾群体,是为了什么?

      宋缯故意忽略了那个女人的回答,是为她提供了无形的保护,如果她需要的话。

      后来,宋缯和那个女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隐晦的交流,她们用漫不经心的视线,反复确定对方对自己的关注和兴趣,她们甚至用眼神达成了约定,一前一后地离开宴厅,在树木后的角落里‘互诉衷肠’。

      宋缯站在陌生的美人面前,低声问:“该如何称呼你?”

      女人道:“我叫七娘。”

      宋缯道:“七娘,你刚才为什么不附和她们的说法呢?隐君喜欢的,究竟是走禽还是海味?”

      七娘反问道:“小姐觉得呢?”

      宋缯道:“我不知道,所以有此一问。如果她们都不清楚隐君的喜好,却众口一词地给出答案,那真是奇怪。”

      七娘道:“小姐在意吗?”

      宋缯道:“在意。”

      七娘问:“小姐在意的是什么?”

      宋缯道:“我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七娘在暗中松了口气,前面廊下忽然冒出来一个明京院的宫人,探头探脑,像在找人。七娘害怕地向旁边躲了躲,匆忙道:“小姐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在三更过后去明京院西墙外的柳树下面。”

      宋缯点点头,七娘离开后,她有些松懈地抬起头,对着月光想了想。辰王的侍妾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辰王在意这些吗?而七娘趁机大胆试探的目的是什么?

      在鸭子和青荚鱼之间,宋缯更倾向相信后者。辰王客居在本家大宅里,明京院的事既是本家的家事,也是辰王的家事,宋缯虽然非常厌恶污浊,也会提醒自己冷静对待,如果证明了赵蝈胡作非为的事实,又该怎么处理明京院呢?

      接下来的两天,宋缯开始准备接任本家的事情,在张远德的安排下,宋缯先后见到了岛署的监守,临海寺的主持圆祥,担任民会首的大夫陈升。

      除了陈升,监守田献卫和圆祥对由本家小姐继任的态度十分含糊,既不敢说反对,也没有当场许诺会跟随,支持。张远德认为:这是他们暗中收取了分家的好处,打算一边拖延,一边观望局势的变化。

      随便监守和和尚的心思怎样狡猾,宋缯接任本家并不需要外人的同意,接任的仪式定在几天后的吉日,也是张厚中离世五个整月的日子。

      夜间,宋缯静静躺在床上,突然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许多的琐事好像漫天的星辰一样在她的眼前闪烁,她是怎样担负起了这些责任?从一间大宅到一个姓氏,一座岛屿,和岛屿上众多的陌生人。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微弱的报更声,让宋缯想起七娘的嘱咐:如果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在三更后去明京院西墙外的柳树下。

      七娘那时说得匆匆忙忙,宋缯现在再仔细一想,这句话中并没有约定日期,七娘怎么能确定她何时会去找她呢?七娘不会每夜都在柳树下等着吧?

      宋缯心里顿起不安,起来穿好衣裳,向守夜的婢女要了盏灯笼,走到往明京院去的路上时又灭了灯笼。

      西墙外,柳树下,只有从红松林里透来的清风慢摇着柳枝,宋缯停下脚步,一棵柳树,一棵柳树地数到了尽头。

      正在宋缯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把一颗小石头丢到她脚边。

      七娘从柳树后面探出头,宋缯赶紧走过去,低声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七娘道:“我不敢要求小姐什么时候来,只要小姐肯来,我就很高兴了。”

      宋缯道:“你盼望我能来,是有什么愿望吗?你想告诉我什么?”

      七娘道:“小姐说过,你在意隐君!”

      宋缯道:“一直以来,本家都承担着照顾隐君的责任,我要接任本家大人的位置,当然会继续照顾好隐君。”

      七娘道:“小姐,可是本家对隐君的照顾,都被赵蝈夺走了呀。”

      宋缯道:“赵蝈没有好好侍奉隐君吗?”

      七娘道:“赵蝈的心肠坏透了,他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打骂隐君,经常忘记给隐君送饭,赵蝈还逼隐君叫他爹,那些女人便笑着自称是隐君的娘。他们都是疯子,我也快要疯了,小姐,你救救隐君吧,他是个好人,不应该被那些疯子欺负。”

      宋缯气愤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七娘急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这些不是真的,就让赤波神把我吞进海里,永世不能超生。”

      宋缯握住她索索发抖的肩,安慰道:“我相信你的话,如果你觉得害怕,就不要再住在明京院了,跟我回去吧。”

      七娘道:“不,如果我走了,隐君就更可怜了。小姐,请一定要救救他。”

      宋缯道:“你做的很好,我会让欺负隐君的恶人受到惩罚,你自己小心一点。”

      得到承诺后,七娘如释重负,宋缯却陷入了千头万绪的思索中。

      天亮前,宋缯睡了仅仅一个时辰,仍旧按时去议事厅和张远德一起处理家事。议事厅后面是张厚中的书房,里面还是数月前的样子纹丝未动,宋缯也没有随便地走进去。

      早茶送来的时候,宋缯和张远德会休息一下,宋缯道:“我从辰王的侍妾那里听到一些消息,赵蝈竟然敢在暗中虐待辰王。”

      张远德惊讶地问:“虐待?确定如此?”

      宋缯道:“她以性命向我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张远德想了想道:“辰王殿下是赵蝈的依靠,赵蝈为什么要虐待他呢?如果殿下一直被赵蝈虐待,大人日常去明京院探望他的时候,殿下为什么从来不提?虽然大人能够纵容赵蝈的种种欲求,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赵蝈欺辱殿下啊!”

      宋缯道:“是不是因为赵蝈威胁殿下,所以他不敢把实情告诉大人?如果殿下的智力没有成熟,他可能不懂怎样保护自己。”

      张远德道:“殿下有没有受到过虐待?小姐应该怎样处理明京院的情况?这些事都需要殿下的意见作为参考,小姐不如多去见一见殿下,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了。”

      宋缯点点头,她同意这个看法,不过,因为前次一见的尴尬,每逢想到辰王,宋缯都觉得不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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