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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次恋爱的我们2 ...

  •   音乐教室里有人在弹钢琴,琴声混在广播放送的音乐里,我刚跨上二楼就听见了,也猜到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在。

      可万一呢?我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来到三楼推开教室的门。

      钢琴前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整个空间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影。我只在门口站了站就转身下楼,莫名其妙的,觉得心底好像隐隐有一丝不该存在的失落。

      在我的人生计划中,至少大学毕业前都不会暴露自己的本性,忍到成年后再通过特别的方法认识一个彼此有意的人,然后开始交往。或许会告诉父母,或许不会,全看他们能接受我的不正常到哪种地步再决定。

      我不希望他们因为我受到伤害——来自我的,与来自世俗的。

      走出楼梯口时有人叫住我:“哎,哎!那个提着饭的!”

      我回过身,看见苏然背靠着小楼的墙壁手里端着游戏机,心脏奇怪的停了半拍。

      “你怎么在这儿?”我几乎脱口而出。

      他收起游戏机走过来:“刚刚看你进去了,在等你出来。一般这时候楼里都有人练琴。”

      “你找我有事?”

      他从衣服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我:“交保护费。”

      “我不收保护费。”虽然这么说了,我还是从他手心里拿起那颗糖拆开包装纸。可刚将糖放进嘴里我就后悔了,太他妈酸!我差点直接吐他脸上。

      他也给自己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我有个发小也怕酸。”

      我忍不住冲他吼:“你发小怕酸关我什么事?!”

      他笑了几声:“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我本来还担心真打起来他们把我PSP摔坏了怎么办。”

      嘴里的糖慢慢变得甜了,总算能尝出口味,我紧皱在一起的五官想必也因此松弛许多,所以才会对他说:“你吃饭了吗?”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炒饭没回答,而是指着小楼前操场边上的观看台说:“去那儿坐着吃吧,我陪你。”

      这话让我觉得不自在,如果是以前有谁这么说,我肯定会用一句“吃个饭而已,我回教室也一样”拒绝。

      现在却完全说不出口。

      杨也鸣,你的人生计划是在大学毕业前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不能暴露你喜欢男生,不能让他知道你不正常。

      千万别过去。

      说啊,说你要回教室。

      已经走上观看台的苏然拂了拂座位上的灰转身坐下:“还好,不脏,我替你擦过了。”

      我的脚终于有了移动的打算,却再次违背我的意志向他走去。大脑里明明疯狂在呐喊快离开,而心脏竟是像过年似的在狂喜。

      什么契机都没有,总共加起来的对话也不超过一百句,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然而我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走近他,一步,两步,三步……

      在最平常不过的放学后,广播里放着最平常不过的歌曲,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愿意多听一个字的最平常不过的这个时刻,我却做出了最不平常的举动。

      这一定,是那颗糖太酸太甜的错。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知道,苏然。”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知道,杨也鸣。”

      他在玩游戏,我在吃炒饭。

      操场上有学生在踢球、散步,谁也没注意到看台上坐着几乎没有交流的两个人。

      我和苏然之间仿佛不需要语言。每周三上午第四节我体育课他政治课,我们一起翘掉窝在音乐教室的时候他几乎都在玩游戏,我几乎都在睡觉。唯一有联系的是我们的左耳与右耳戴着同一副耳机,听着同一首歌。

      苏然的MP3里什么样的歌都有,但大多还是游戏音乐。他很少听流行曲,唯一能哼几句的只有张学友的歌。

      后来某一天,他的MP3里多了陈奕迅与周杰伦。

      他不像是个会听情歌的人,毕竟将自己的游戏机称作老婆又因为不认识而拒绝了高二某个班花学姐惹来报复却又毫不当回事。在我看来,他就像是居住在辽阔海域中的一头巨大的蓝鲸,悠闲自在,又有点浑然天成的霸道,世上的一切仿佛都该为他让路。

      唯一能让他露出害怕表情的,大概就只有我用力按他游戏机的时候。

      明明才认识不久,我觉得自己对他就已经像是老朋友那样了解。知道他怕弄脏游戏机所以打游戏的时候再饿也不吃东西,知道他不喜欢政治老师所以每次都翘他的课,知道他猜考试题每次能猜中百分之八十,知道他糖吃多了有蛀牙。

      这难免让我在惶惶不安中感到一丝喜悦。

      我想,我离喜欢上他那天,或许已经不远了。

      即使知道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走向这栋音乐小楼。这是我每天上学最迫不及待想去的地方。

      “苏然。”楼下有人在喊他。

      他取下耳机起身从窗户往下看。

      “打球吗?”楼下的人又问。

      “打。”苏然应他之后转头来又问我,“去不去,打篮球。”

      我该去吗?穿着宽松的衣裳挥汗如雨的男生在我面前跑来跑去,我真的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如果之后他们发现了我的不正常,真的不会想起不小心的碰撞而觉得恶心?

      “我……”

      “去吧。”不等我做出决定,他擅自又对楼下的人喊道,“我这儿还有一个人,带一个。”

      “好,我先去球场,你们快点。”

      “原来你有朋友。” 我没由来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似乎是我表现得有点惊讶,反而让他也惊讶起来:“肯定有啊。”

      “你也是我朋友。”随后他这样补充了一句。

      “朋友……”从各种意义上而言,我都笑不出来。

      他收好游戏机和MP3,看我没动忽然又问:“你该不会身体不好,不能做激烈运动?所以才专翘体育课。”

      翘体育课的原因我实在说不出口,但也不能让他产生更奇怪的误会。

      “只是不喜欢出汗。”我干脆也站起来,表现出了可以去的意思。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站在篮筐底下了,上一次还是初二班级赛的时候。曾经的我被称为“独领风骚的后卫”,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格外讽刺。

      “我先回教室放个游戏机,很快。”

      “嗯,我等你。”

      他几乎是跑着跨上教学楼,没多久又从楼梯上一颠一颠跳下来,和我对上视线立刻就笑了。他脸上似乎被柔了一层金色的光,格外明亮璀璨,甚至扬起了春风向我轰然扑来。我下意识别开目光不敢看他,胸膛里却早已被那气势汹汹的春风刮得一片狼藉。

      “走吧。”

      我是不是该拒绝?不止是打篮球,还有其他一切没必要的接触。拒绝他,逃离他,然后回到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轨迹上普普通通变成大人。

      太危险了,我仿佛走向的不是篮球场,而是自己即将变得混乱不堪的未来。

      球场上的人看见苏然身边的我全都愣了愣,表情难掩几分尴尬。我也觉得尴尬,想转身马上走,苏然却已经将我推进场不给任何机会。

      “六班杨也鸣,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他。”

      看来我的名声在外并不怎么好。

      “我先看你们打吧。”这是一个能缓和三方尴尬的折中方案。

      “怕什么,打个篮球而已。”苏然向他持球的朋友勾勾手指。他朋友木木讷讷的将球传给他,他转手就给了我,“正好六个人,你跟我一组。我们开球。”

      那四个男生没摆出抢球的架势没再多说什么,我猜是不敢。

      我明明从来不打架,也不抽烟,不交猪朋狗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成了谣言的开始。苏然说过他最早知道我名字的时候是在新生入学后的第四个月,那天下午放学我在校门口等阿姨做凉面,他在等盖浇饭的时候有两个坐在街边吃串串的学生偷偷指着我在议论——说我初三暑假跟着街上的混混在夜宵店里喝啤酒。还说我肚子上有一条刀疤,是打架的时候被人捅了。

      初三的暑假我确实和街上的混混一起坐在夜宵店里吃东西不假,可那是因为夜宵店生意火爆没位置,我爸看见他们人少硬要拼桌,啤酒是他们的我喝的是豆奶。至于肚子上的刀疤,是切阑尾留下的,也就两三厘米。

      得知实情的苏然帮我分析过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我在校外跟着小混混提刀和人打架的传闻,以及要如何澄清。当然我并不在意,如果因为害怕而让人对我敬而远之其实更好。

      比起被人叫小混混,我更讨厌别人叫我同性恋。

      “对不起。”抢篮板落地时无意间撞到我的一个男生立刻回头道歉,表情明显僵硬。

      “没事。”

      苏然忽然将手臂搭在我肩上,仿佛是为了向他们展示我并不具备攻击性:“放心吧,他金盆洗手了,已经不当小混混了。对吧?”他说着搂住我的肩摇了摇。

      当他将手臂搭上来,我整个人就已经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僵在原地,连心跳都随着呼吸一起静止了。而静止的反噬来得太快,他话还没说完,我的心脏就猛然开始疯狂挤压,将本该徐徐送往全身的血液盲目推向大脑,突突突的,吓得我以为自己下一秒脑血管就要炸了。

      所幸的是,他对此毫无所察,甚至没能等来我的点头确认就松开手投身球场。

      我深吸口气,也跟了过去。

      也许是苏然那句“他金盆洗手已经不当小混混了”的声音太大,传进了不该传进的人的耳朵里。

      在某个晚自习放学后我刚出校门走了不过五十米就被拦住。其中两个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就是之前抢了苏然游戏机被我威胁的那个和他的狗党。剩下几个我不认识,但也也都穿着校服,估计是高年级的人。

      他们个个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边嘴上说着有几句话要告诉一边将我拽到了路边的工地里。

      “听说你小子挺嚣张啊,敢威胁我弟。”领头的男生刻意露出“老子不好惹”的表情,歪着脖子走上前来薅住我的头发说,“要找人弄他是吧?”

      我看了眼站在旁边满脸得意鄙夷等着看好戏的罪魁祸首,粗略估计了双方彼此的实力。

      “涛哥,他瞪我!”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指着我开始故意火上浇油。

      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和人打过架,毕竟和女生打架没意思回家还得挨我妈揍,和男生更是没有打架的心思,无论他们怎么生气怎么闹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不能忍让的事,除非对方先动手把我打疼了。

      眼下一对五的情况大概将会是我人生中最轰轰烈烈的一次,不管是谁的拳头砸在身上、是谁奋力在踹,我全都没还过一下手只全心全意抓着罪魁祸首用尽全身力气揍他。

      人一旦发起疯来,鬼神都拦不住。

      渐渐的,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混在耳朵里粘成了糯糯的米糊不通透。没关系,此时此刻的我不在乎谁发出了怎样的声音,满脑子只想着抓住最可恶的那个人拼命揍就不算输得太惨。

      我觉得痛的,全部还给他就好了。

      “老师来了!”

      一声大吼将我从快要失去理智的边缘拽了回来。

      这是苏然的声音。

      我停下不断轮拳头的手看着身下抱头蜷缩的人,还没来得及听清他在哭还在骂就被推倒在地,数不清有多少只脚踹在身上,好像到处都在疼又到处都不疼。

      “老师来了!”苏然的声音变得近了,仿佛就在那些咒骂我的声音当中。

      “都给我住手!你们哪个班的?!”

      原来老师真的来了。

      这件事以老师得知缘由后将他们训了一顿而告终。被我打了的男生哭哭啼啼跟着他的大哥们走了,苏然也因为家住得远在说了一句明天学校见后就先回却了。我身上疼得不行,于是找了路边不显眼的花坛边坐下休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像从遇见苏然那天开始一切就逐渐错位,每个瞬间、每个决定,都在往相反的方向急速行驶,全部乱了套。

      乱了大套。

      “身上伤口很痛吗?去不去医院,我送你。”

      面前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我从手臂上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的苏然,他站在路灯下仿佛身披银光斗篷,像个凛然清傲的剑客。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了,啪啪啪地轻声想着。

      啊,喜欢上苏然的那一天,已经来临了。

      “你怎么回来了?”我垂下脑袋将脸半埋在手臂里看向一旁。

      现在过于高兴让我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啊,他为什么回来了,这样不就将我原本已经偏离的轨道一脚给踹飞了吗。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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