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带Ⅱ 混沌雾都侦探]双线螺旋》伊风乱枫

4、序章（4）

　　零点一过，众人便为正式踏入十一岁的女孩送上祝福。

　　堆成小山的珍宝们被逐个收进矮人打造的空间包裹，妖精们拼命抖落翅膀上的鳞粉，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好运洒在哈莉身上。

　　“不用这么热情啦。”

　　女孩软软地抱怨道。

　　“我只是要踏上旅途，又不是永远不回来。大家也快点回去吧。”

　　然而没有人动。

　　石巨人和树人这种体型庞大，移动缓慢的生物姑且不论。

　　能够沿着河流快速游动的海妖和人鱼们，竟也没潜入水底。

　　嗅觉敏锐的迦勒底等人屏住呼吸，脑中隐约冒出的不祥预感，则让他们下意识紧张地看向女孩。

　　趴在岸边的人鱼对着哈莉伸出手，指间的蹼湿漉漉的带着水汽。半透明的肉膜微微张开，滑落的水珠像极了藏在蚌肉里的圆润珍珠。

　　“请原谅我们的任性。”

　　她微笑着捧起哈莉的手，长长的头发垂在岸边。

　　“尽管您写信送来族群，让我们今年不要再来庆祝您的生日。但我们商量之后，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若非人鱼硕大的尾巴时不时会在水面上拍打，只看她与哈莉相视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像是人类母亲在与孩子对话。

　　“一旦踏上旅途，您势必会迎来许多痛苦的事情。虽然您是人类，是巫师，但外面的人类可远远比您能够想象的模样还要来得可怕。”

　　那是会杀害异族取走有用之物的屠夫，是会对同类举起魔杖的疯子。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您永远也不必离开我们……但预言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您终将踏上这条艰难的道路。”

　　人鱼哀叹着。

　　“所以至少在这个生日，请容许我们陪伴您直到最后。”

　　没来由的，在听见人鱼的话之后，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危机感窜上天灵感。

　　“请等一下！”立夏凝视着那位人鱼，一字一顿地说：“什么叫做‘最后’？”

　　闻言，哈莉猛地扭过头。

　　然而在场的所有魔法生物们，却全都沉默着不与女孩对视。

　　***

　　在万里之上比云朵还要更高的夜空，手持木杖的白发少年正对着大片乌云甩出寒冷的冰魔法。

　　他赤着双脚，微红的脸上还有几颗雀斑。

　　“该死，怎么越打越多了。”

　　身为守护孩童的幻想传说，杰克向来自诩是“冰王子”，不过他的几个同伴偶尔生气起来就直接唤他“冰霜”。

　　他身姿矫捷又灵活，木头的杖每次一甩就有大片被冻住的鸟儿从云端落下。

　　可若是仔细看去，那些构成乌云的又岂是普通的鸟。

　　——那分明是无数密密仄仄的信件。

　　由狮、蛇、鹰、獾四种动物组合而成的校徽，在信件的封面上闪闪发光。

　　“杰克——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多？！”

　　“鬼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而且还根本毁不完！”

　　杰克一边痛骂着，一边继续毁掉这些信件。

　　可是根本没用。

　　那座古老的魔法学院传承千年，留下的无数精妙设置中，不仅有能够让人无法使用幻影移形的禁制，更有可以自行搜索全英国范围内所有符合入学条件的学生，进行入学通知书的发放魔法。

　　最糟的是，这个魔法只有在新生收到信件并完成阅读后，才会停止发放的要命条件。

　　乘坐着睡神沙人用沙子造出来的飞行船，牙仙痛苦地捂住脸。

　　“那孩子该怎么办呢……如果艾尔莎她还在的话，说不定就……”

　　“别说了！牙仙。”

　　提到那位漂亮又强大的冰雪女王的名字后，大家全都默契地不再说话，而是将担忧的目光放在了杰克身上。

　　而杰克只是咬了咬牙，就继续甩出足以冻结信件的寒气。

　　可他的动作，怎么看都显得有几分愤恨。

　　艾尔莎，艾尔莎，会笑着与他一同用冰雪嬉闹的艾尔莎，曾在冬日为哈莉的小屋张开冰雪结界，为绿眼睛的小女巫凝结出世界上最美的冰花的艾尔莎，会害羞却又坚定与他并肩的艾尔莎，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艾尔莎……

　　也是为了保护他，于烈焰中消融的艾尔莎。

　　——“属于孩子们的童话英雄，不是很厉害嘛～”
　　——“无论是不是预言里的希望之子，哈莉都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孩子。”
　　——“……她可能是这一年里，全英国境内唯一一个存活的新生儿了。”
　　——“你来保护孩子们，我来保护你，这样不也很好？”
　　——“你觉不觉得，哈莉这样牵着我和你的手的时候，我们就像一家人？”
　　——“小心！杰克！”

　　幽蓝的火焰比地狱里的岩浆还要炽热，那么多的冰雪都被融化，就连艾尔莎那头耀眼的白金色头发都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只除了这具至今在人间空空荡荡游走的躯（杰）壳（克），艾尔莎什么都没能留下。

　　蓦地，哈莉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头戴冰花的小女孩笑着对他挥挥手，而艾尔莎则为她打造了一片自由的冰场。冰雪的女王微红着脸牵起他的手，在冰场之中翩翩起舞。

　　纷纷扬扬的雪花。

　　纷纷扬扬的血花。

　　纷纷扬扬的信件。

　　杰克红着眼睛，手中的木杖几乎要被他折断。

　　“牙仙，天上的信件交给我和睡神沙人，你去找复活邦尼兔，让他打洞去哈莉那里，让她快收拾些东西——然后，跑！”

　　“我、我知道了！！！”

　　牙仙咻的一下就飞了下去。

　　“沙人，要上了！”

　　睡神沙人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沉默着发动魔法。云端之上的冰雪与金沙混合起来，形成一个足以吞噬“乌云”的黑洞。

　　可信件还是越来越多，颇有种誓不罢休，一定要将信件送至目标手里的气势。

　　杰克深吸一口气，泛红的眼珠一时之间甚至显得有几分狰狞。

　　“不能让那些巫师找到哈莉……绝对不能！！！”

　　“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把哈莉也夺走！！！”

　　***

　　见无人应答，哈莉干脆跑到费伦泽身边。

　　绿眼睛的女巫拽住对方那条银色的马尾，任凭费伦泽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也不肯撒手。

　　“费伦泽！快告诉我，你是不是预言到了什么！”

　　胡搅蛮缠的哈莉显然令人头痛万分，偏偏现在谁都不敢去劝她。哪怕费伦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Archer喀戎，都被同样不满的立夏给按住不动。

　　“……不是我的预言。”

　　实在是招架不住小女巫的逼迫，费伦泽颇有几分不忍地叹着气。

　　“只是大家都知道……知道关于你的那则预言。”

　　“不就是说我会出生，然后打倒——等等！”聪慧的小女巫瞪大眼睛，她结结巴巴地说：“所以！该不会——那个预言，它还有后续吗？！”

　　“是的。”

　　费伦泽点点头，用他那双蓝得过分的眼睛注视着哈莉。

　　『黑魔王悠长而傲慢的统治步入枯萎，
　　能够结束一切的孩子即将诞生。
　　曾向黑暗公爵反抗三次的家庭，将于七月末迎来希望。
　　微如曦光而不可见的未知力量，化作悬于头顶的利剑。
　　巫师与凡人，人类与魔法生物，
　　连接彼此的希望之子啊——
　　涅槃的魔杖引导前往橡木旁，
　　开启受异邦守护的旅途。』

　　一直以来，哈莉知晓的关于她自己的预言诗，就是这一部分。

　　然而费伦泽接着继续张口，缓缓说出了后面从未对哈莉诉说的那部分。

　　『被期待的星辰冉冉升起，
　　守卫星辰的眼睛缓缓闭上。
　　昭告天下的群鸟飞越天空，
　　黑暗的爪牙再次踏遍英国。
　　智之街，铁之夜。
　　火光覆灭时迎来抉择，
　　两个里只能活一个。
　　血染的枯骨揭露真实，
　　亡者的墓碑是生者的王冠。』

　　如果说哈莉一直以来知晓的那部分预言，尚且还算是心怀希望的童话。

　　那么费伦泽不得不吐露出来的后续，则充斥着赤丨裸丨裸的残忍和悲苦。

　　摆放在哈莉面前的道路遍布荆棘，阴森可怖。

　　栽种的是苦痛，盛开的是哀怮。

　　踏足其上之人必定会被扎穿身躯，成为一个血淋淋的人。

　　听完费伦泽一直对自己隐藏起来的那部分预言后，黑发绿眸的小女巫仰起头，下意识看向天空。

　　今夜无月，唯有繁星在空中高挂。

　　可很快的，就连这点星光都要被乌云淹没。

　　七月末的这天本不该是寒冷的，但就在哈莉抬头望向天空的那一刻，却有无数莹白的雪花从天上坠落。

　　——那是被冻结的信件。

　　曾是霍格沃茨足以骄傲的、能够在国境内自行寻找具备入学资格的未成年孩童的魔法，却在这一刻成为比什么猎犬都要来得好用的绞索。

　　从今年一月一日起就始终空置的信件们，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它们搜寻着希望之子，搜寻着当年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从一月到十二月，贵族们含泪堕下尚未成型的胎儿，巫师家庭们眼睁睁看着襁褓里的婴孩被傲罗抢走，麻瓜家庭们更是瑟瑟发抖，一旦被发现他们在那年有孕，全家都要被送上刑场。

　　那是最为寒冷的一年。

　　全国境内，连一声婴儿的啼哭都未曾有过。

　　只除了被魔法生物们偷偷接走的哈莉。

　　它们将女孩藏了十一年，今天终于无法再继续藏下去了。

　　“被期待的星辰冉冉升起，守卫星辰的眼睛缓缓闭上。
　　昭告天下的群鸟飞越天空，黑暗的爪牙再次踏遍英国。”

　　人鱼轻轻哼唱着这两句预言，温柔而悠长的歌声分明是在自述阴霾，可她的眼睛却显得那样坚定。

　　它们都知道哈莉要开启艰难的旅途，也都知道自己若是来此为她庆祝、与她告别，就会成为预言中“闭上的眼睛”。

　　即便不知晓预言的哈莉写信让它们不要来，可它们还是来了。

　　——不能让那孩子孤独的离开。
　　——不能让那孩子独自一人度过这一天。
　　——不能让那孩子没有任何快乐的就去迎接痛苦。
　　——不能让那孩子在最后的生日都得不到祝福。

　　“今后如果遇到困难，也请尽情到我们的族群求助吧。”
　　“大家都不会拒绝您的请求，大家都很乐意为您做些什么。”
　　“只要是您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想办法为您实现的。”

　　——所以，请不要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您是我们的希望之子。

　　也是我们一点一滴抚养长大的孩子。

　　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

　　牙牙学语的稚儿张开手指，抓住人鱼头发而笑出来的时候，人鱼就再也无法放下这个人类幼崽了。

　　“来，快带上我们的礼物，然后离开这里吧。”

　　装满珍宝的矮人挎包小巧精致，还施加了防丢失和防盗窃的永久魔法。系在哈莉的腰上再被巫师袍一盖，任谁都想不到这里居然会藏着堪比金山的财富。

　　“快走吧，快走吧，我们的希望之子啊。”

　　大片的冰晶与冻结的信件纷纷落下。

　　哈莉含着泪匆匆弯腰，随后爬上费伦泽的后背。

　　“……喀戎。”

　　“我知道的，Master。”

　　温和的贤者轻轻点头，召唤出弓矢留在原地。

　　“也请您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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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的预言已更新，增加了后续内容】
喀戎是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留在这里的，毕竟迦勒底的大家也不想真的默认留在这里的魔法生物们被屠戮干净。
而且喀戎其实已经有自己退场的觉悟也要奋战到最后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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