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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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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苍莱城有些微凉,早市的南头,一个不起眼的杀鱼铺子内,渔夫顺手从木桶里抓出一条黑鱼,那鱼好像知道宿命般的挣扎着,四溅的水花让围观的人群,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又见渔夫用石槌使劲的敲向黑鱼的脑袋,被敲击的鱼身子惊悚的抖了两下,便如同僵死一般的不动了,锋利的刀刃划过它的肚皮,内脏一股脑的流了出来,再使劲的一扯,一团黑色的东西,便被扔在了脚下,鱼嘴微张、尾巴细微的抖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隐在人群里的少女,看了一眼那鱼的眼睛,不由的惊叫了一声。
渔夫被她这么一喊,剐鳞的刀差点划破手指,便气愤的唾骂道:“买不起还天天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月锦当即涨红了脸,手指搅着衣服,无措的低声说道:“今个是买的。”
渔夫瞥了她一眼:“哪条?”
月锦咬咬牙:“最小的那条,我......只有两文钱。”
渔夫没理会她的话,而是不耐烦的问道:“杀吗?”
月锦闻声抖了抖身子,眼一闭:“杀!”她说完便背过了身子,从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内,摸出了一个小袋子,卑微的把铜钱递了过去。
“扔桌子上就行。”渔夫语气不善的说着,一弯腰抓起了月锦所指的那条鱼。
小鱼惊恐且绝望的扭动着身体,试图可以挣脱那双粗粝的手,这次渔夫没有用石锤,而是用力往地上摔去,被摔鱼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彻底不动弹了。
这一幕不知道摔的是鱼,还是摔的月锦的自尊心,她竟然有些想哭,眼角微微发红,还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鱼被摔的有些烂了,月锦提着鱼出门的时候,耳朵里还是听见了渔夫不屑的声音,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提着鱼匆忙离去了。
出了城的山路有些滑,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为了不弄脏这条可以出门的裙子,她只得一手提着鱼,一手狼狈的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着,眼看就要出了小路时,竟听见草丛里有窸窣的声音。
寻着声音找去,竟见一只银色皮毛的小奶狗,正双眼紧闭的卧在草丛里。
月锦赶紧上前查看了一番,小狗的腿部受着伤,她便二话不说的扯了衣裙给它包扎了起来,眼看雨有些大了,想离开的她还是有些迟疑,带回家是真的养不起,但是放任不管,他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还是把他抱在了怀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许是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那狗竟然悠的睁开了眼睛,对视上她清澈的眼睛,不施粉黛却秀气的脸,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泠冽忽然就浑身炸了毛,龇着牙齿以示战斗。
本来还担心他安危的月锦,被他这么一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俨然他是害怕的虚张声势,又见他嘴里发出的喘息声,却带着虚弱的惊恐,只得稍用力的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极其温柔的命令道:“闭嘴!”
谁知他竟像听懂人话一般的,垂头窝在了她的怀里,任由她抱着了。
本就崎岖的道路,抱着他更是举步维艰,好在她一直稳稳的托着他。
而泠冽在感觉到没有威胁后,便乏力的睡了过去。
直到一觉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内,那个少女早已没了踪影,便有些放松的伸了伸懒腰,又瞥见自己腿部包扎的蝴蝶结,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泠冽作为紫幽星狼族的世子,在和魔族交战的过程中,竟然被打回了妖型,说出去未免有些丢人了,从没想到第一战就如此的狼狈,他低吼了一声,眼神复杂。
现下还恢复不了真身,只得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好奇的打量起了身下的褥子,拼接的布料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一个念头闪现,月锦的笑容陡然跃入了他的脑海,泠冽摇摇头试图抹去这段记忆,便转移注意力开始打量起了屋子。
陈设过于简单,明明是个女孩子,屋内竟没有一点装扮,甚至屋子的角落里还堆了些许柴火,这对比他居住的紫幽殿,简直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荒凉且破败,泠冽皱了皱眉头。
好在褥子干净清香,虽然旧了一些,却也能配的上他尊贵的身份,想到这里他还用鼻子嗅了嗅,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慵懒的舒了一个身子,却被嘈杂的脚步声吵到了,只见抱着他回来的那个少女,竟快步的向他这边走了过来,又在他的鼻尖处试探了他的呼吸。
泠冽自嘲他才不会那么容易死呢,他像是很脆弱的样子吗?果然是愚蠢的凡人!
月锦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甚是得意的从身后取出一根骨头,确切的说是一根仅带着零星肉渣的骨头,她拿着骨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像在等着他开心的扑过来咬住它。
没想到他不为所动还有些嫌弃,月锦这才开口道:“狗狗吃饭了,你不饿吗?”这么说着又顺手摸了摸泠冽的肚子。
泠冽惊慌的用爪子推开了她的手,月锦好笑于他的举动,诧异的说道:“脾气还挺大。”说完这句,她再次直视他问道:“你不会是想吃鱼吧,小馋狗,那可不是给你的。”
小馋狗?这用词?她是疯了吧!!!他哪点像是狗的,想到这里他试图展示自己的力量,伸出爪子张着嘴巴,想让她看一下如此锋利的爪牙,谁知月锦竟无视一般的,把骨头放在他身侧,便去拨弄柴火去了。
泠冽见状随意的把骨头推到了地上,月锦看到这一幕,雪白的脸当即有了愠色,便快步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起他脖颈处的皮毛,泠冽便被提了起来,此时的他有些惊恐,像是回到了以前。
只见月锦二话不说,另一只手使劲的,在他的屁股拍了三下,然后才把他丢到了床上。
泠冽睁着他那双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认为温柔的她,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打他屁股,好歹他也是受伤的啊!!!
刚想发怒时,又见她心疼的拾起地上的骨头,甚至拍了拍上面的土,再次递给了他,青葱般的白皙的手指点在他的脑门上:“不吃这个,什么吃的也没有,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弄来的,这样糟蹋食物。”
泠冽赌气一般的扭过头,眼神里全是委屈,只想着该如何恢复真身,他堂堂的世子竟然吃不上饭?
月锦想着自己是否太过用力了,便检查了他腿部的伤口,泠冽歪着头看着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他虽说是世子殿下,但是从小一直被严格要求,不能顽劣打闹,只能日复一日的修行,可能越是这样,他的内心越是叛逆,犯错后永远是面壁和鞭笞,即便后来他长大不再被体罚了,性格却越发的敏感多疑,生怕会犯错误,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了。
此时,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在露出他的獠牙,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直到月锦望着他轻松的一笑,又摸摸了他的脑袋,他才察觉到自己走神了。
月锦:“长得倒挺威风,只是这脾气着实有些倔犟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吃亏的?要学会示弱,唉,我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她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泠冽不善与人交往,只是觉得她有心事罢了,随即便扫兴的眯起了眼睛,他才不想管那么多呢,她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无意间帮了他的人而已,毕竟交心是一件很累的事。
由于消耗了诸多的灵力,此时他竟觉得无比困倦,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月锦想着等他养好了伤,定给他寻个好人家,跟着她也只能是遭罪,只是他这性子还得磨一磨,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床边的柜子,里面躺着一只搁置了许久的小铃铛,便想着打造一个项圈,好好的训一训他。
便找来了些许布条,有模有样的缝制了起来,直到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才欣赏一般的端详起手里歪歪扭扭的项圈,眉目舒展的娇嗔了一声:“好累啊。”
适时,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月锦放下项圈,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了屋子,雨水未干,今天的草药是采不了了,熬好的鱼汤也给隔壁的阿婆送了去,只是让她心疼的是,那可怜的阿婆怕是熬不过初冬了。
孤身一人生活的月锦,从生下来便被神婆说是灾星,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随着她的长大,身边真的只剩她自己了,小地方的流言蜚语如寒风一般刮着她的心,她便收拾了包裹,来到了苍莱城外的一处竹林里,没想到遇见了好心的阿婆,给了她一间住处,这才有了栖息之地。
阿婆没有像别人一样视她为瘟神,甚至在她送来鱼汤之后,还给了她一些野蘑菇,即便她推辞了,也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她的手里,月锦握着阿婆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阿婆也要离开了,月锦有些难过,只得不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了,近日她跟着阿婆学了一些医术,采着草药,加上省吃俭用倒也可以勉强度日。
神色黯然的回到了屋内,狗狗已然睡醒了,她竟觉得他的眼睛多了一丝威慑力。
月锦拾起扔在筐子里的项圈,走到了泠冽的身前,刚想要套在他的脖子上,他盯着她手里的物件,竟然奋力摇头表示拒绝。
月锦先是安抚他的情绪,后来便假装作罢,等到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竟然一把套住了他,甚至还冲他狡黠的一笑。
气不过的泠冽只能忍气吞声的,等着夜间修复自己的灵力。
某天夜晚,月锦感觉到颈部微凉,她惊恐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位异常俊美的少年,此时他的手正扣在她的脖子上,月锦盯着他幽深的眼睛,感觉有些熟悉,低声惊问:你是谁?
少年并不作答,闪着精光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扯出一丝狞笑,颈部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