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医生有话要问》桑朔

3、第 3 章

　　“裴医生，昨晚睡得挺好？”
　　护士长检查着今天的药品使用清单，看到了常年在医院板着一张脸因此被称为高岭之花的裴医生今天居然嘴角带着笑，十分惊奇。
　　“嗯，睡得挺好。”
　　裴九歌觉得自己挺清醒，他想到自己今天早上七点看到的那句早安。
　　心底发烫。
　　今天阳光正好，深秋暖阳，熨烫了褶皱的心情。
　　“护士长，你说裴医生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我来这儿上班三个月都没见过裴医生笑成这样，简直像个芳心纵火犯！”
　　“那烧到你了没有？”
　　小护士捂着自己的胸口，盯着裴九歌的背影，用力的点点头。
　　平时冷着一张脸就算了，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今天这样，简直简直简直就是让人犯罪嘛！
　　“说不定人家裴医生恋爱了。”
　　护士长倒是见过裴医生这个样子，就是有点久远，似乎怎么也得一年前了。好像是在一年前，裴医生笑得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偶尔笑笑，客气又疏离。
　　查房之后，裴九歌手里拿着今天手术病人的病历本，边走边开始默默的在脑海里模拟今天的手术。
　　两个病人的资料已经熟记于心。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进行着微操。
　　等着病人进手术室的时间，他将手术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保自己都有预案，才缓了口气。
　　做了两台手术，盯了手下的医生一台手术，走出手术室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裴九歌脱下手术服，换上白大褂，坐在办公室啃面包。
　　他们科室的另外一个副主任医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看到裴九歌这不讲究的模样，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半是教训半是爱护：“小小年纪，吃饭不规律，小心以后胃受不了。”
　　“王姐，我知道了！”
　　饿到现在，着实没有什么胃口。
　　“那也应该注意点。”
　　他拿起手机，突然看到楚辞给他发的消息。
　　[今晚一起吃饭吗？]
　　他想了一下今天下午的安排，这几个病人术后只要不发生大问题，他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轻松的。况且，今天王姐值班，有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而他相信自己的水平。
　　回了一条。
　　[五点半下班。我们去吃猪肚鸡.吧。]
　　楚辞正好开完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裴九歌的回信，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快就想好了要吃什么，这是想吃多久了。
　　他不知道，从小无拘无束，从来没有在吃喝方面委屈过自己的裴二少，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里，甚少涉足曾有两个人身影的地方，大多数都在自家做饭吃，原本不怎好的厨艺已经变得能让他自己满意了。
　　他们在之前他们最喜欢的那家猪肚鸡火锅店碰面。
　　裴九歌到的时候，楚辞就已经选好了座位，靠窗角落，一眼就能看到。米白色的毛衣穿在身上，隐隐约约能看到锁骨，低头正看着手机。
　　裴九歌在窗外看着，觉得这个男人该死的有魅力。
　　他走了进去，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楚辞抬起头。
　　“临走前，有个病人出了点问题，耽搁了点时间。”
　　“没事。”
　　楚辞并不介意裴九歌的迟到，况且他已经在微信里解释过了。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工作日的人不是很多。
　　楚辞拿着菜单，不到一分钟，将菜品勾好，然后用热水清洗了一遍两个人的餐具，熟练的动作像是做过千百遍。
　　“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裴九歌看了一眼，发现楚辞依旧记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将没有更改的才菜单交给一旁的服务员，然后起身去调酱汁。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低领毛衣，腰侧绣着一支玫瑰花，花瓣有些凌乱的美感，映着冷白的皮肤，整个人都在发光。
　　挨着调汁台坐着两位小姑娘，看起来正在上大学的年纪，正对着裴九歌的那位在无声尖叫拍着对面小姐妹的手背让她回头看。
　　裴九歌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望过去，看到的是两个小女生，面无表情，转身就对上了楚辞似笑非笑的神情。
　　裴九歌挑了挑眉，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将那碗明显带了点辣味的放在了楚辞的面前，他自己面前是明显的京城人的吃法，浓稠的芝麻酱里加了腐乳、韭菜花、花生碎、葱花香菜等。
　　低着头用筷子将酱料搅匀。
　　做完之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清冷的撩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件事了。
　　两个人的锅很快被端上来，猪肚鸡被炖的很香，奶白色的汤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楚辞没有让一旁的服务员动手，而是自己动手，给两个人分别盛了一碗汤。
　　他自己的碗里鸡肉多，猪肚少。裴九歌的碗里则相反。
　　他们并没有将对方的习惯忘记，而是，深刻骨髓。
　　楚辞喝了一口汤，一如既往的好喝。
　　“自从我回国，我都快我不熟悉京城这边的气候了，有点太干了。”
　　“你这在外面的三年每年回来都要说这这边天气太干。现在才是深秋，你还能适应适应，要是你在冬天回来，反应绝对不止这点。我记得房间里还有没有开封的身体乳，你记得用。”
　　楚辞夹了一块鸡腿，放在了醋碟里蘸了一圈，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但渐渐还是聊开了，完全没有了昨天一起吃完饭的矜持。
　　两个人从京城的天气聊到了国际形势，从近期做过的手术聊到了《柳叶刀》上的最新病例。
　　两个人对对方的专业都有涉猎，就连这一年最新的消息都没有放下。
　　可见是完全把对方的爱好当成自己平时的消遣。
　　裴九歌趁着楚辞不注意，拿着一块毛肚很皮的蘸了楚辞的酱料，他亲手调的，微辣，是楚辞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楚辞往锅里放虾滑的动作一顿，眼底笑意充盈。
　　灰白色的虾滑落在锅里不久就变成了红，几乎是将四分之三都进了裴九歌的碗里。
　　正当他享受虾滑的美味时，他突然听到手机的消息，看了一眼，是他的大学同学宋然发过来的消息。
　　[裴哥，周末有空吗，叫了几个人一起来京郊泡温泉啊！]
　　裴九歌看着备注上“宋然”这个名字，捏捏眉心。
　　他昨天就思考过，一年前究竟是谁拿了自己的手机，给楚辞发了那些话。
　　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然。
　　就算不是他本人，也和他有关系。
　　毕竟，楚辞说分手的那一天，他正在和宋然跟着以前大学的一些朋友聚会。
　　那一天，若不是宋然极力邀请，他应该在楚辞的房子里补觉。
　　而在那次聚会，他少见的被灌了酒。
　　他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基本上就是半斤的量，再多脑子就迟钝犯困了。
　　因为他从小励志当医生，所以他基本上烟酒不沾，酒量从小到大基本就没有变化。
　　聚会之后，宋然送他回家。他在宋然的车上晕乎的睡着了，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发生了让他们两个人分手一年的误会。
　　[我就不去了，周末值班。]
　　裴九歌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眉头向下压，带了些戾气。
　　[那可惜了，这个季节温泉别庄的红枫叶可好看了，正好泡温泉去乏，你这个大忙人是享受不到了。]
　　[宋然，我去年喝醉那一回了，手机是不是被人动过？]
　　[裴哥，这么久远的事儿我哪记得？]
　　[怎么，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发现丢了点东西。]
　　裴九歌发了这句话之后，看着聊天界面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不停的出现又消失，将手机倒扣搁在桌子上，看着楚辞夹给自己的虾滑，都没有什么想吃的心思了。
　　他熟悉宋然，毕竟是多年的舍友，若他不心虚，根本不会这么回答。
　　是他识人不清。
　　“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楚辞一直在看裴九歌的脸色，看他从看手机之后就一直兴致不高。
　　“刚才宋然约我周末去京郊小庄，我怀疑当时就是他动了我的手机。”
　　“宋然，你大学舍友？”
　　“嗯。”
　　楚辞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然后瞬间对上了一张脸，宋然他认识，以前一起吃过饭。
　　当时吃饭的时候他记得他能感觉到宋然这个人若有若无的敌意。但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忙于工作，就没怎么和裴九歌的大学同学见过面，便渐渐淡忘这件事。
　　现在一想，那次吃饭的感觉没有错。
　　“确定吗？”
　　“百分之七八十吧。”
　　他还在等宋然的解释。
　　“他可能喜欢你。”
　　楚辞貌似不经意的提及，却在抬头间看到裴九歌惊讶的神情。
　　“怎么可能，他才刚交了女朋友！”
　　“……”
　　裴九歌轻咳了一声，皱了皱眉头：“不说他了，今天的虾滑真新鲜。”
　　“是挺不错的。”
　　两个人吃了个八分饱，将点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裴九歌看着宋然发过来的消息，回了一条。
　　[你该知道我丢了什么东西，宋然。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动的我手机吗？当时我喝醉了，我记得是你送我回家的。]
　　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宋然的回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交代了一切。
　　[是我。]
　　裴九歌看到这两个字，那双向来含情的桃花眼里闪过失落，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反应过来之后利落将这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不得不感叹一句，能在背后捅刀子的果然是熟悉的人。
　　“真的是他？”
　　“是啊。”
　　裴九歌捏捏眉心，拿着手机起身去结账。
　　楚辞拿着两个人的衣服跟在他的后面，路过一个位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然后拉起裴九歌的手腕，走到无人的长廊里，将风衣甩到他的身后，抬了抬下巴，让他伸手将衣服穿上。
　　裴九歌无奈，只能伸手让他给自己穿衣服。
　　“布丁生了一窝小猫崽，要看吗？”
　　“嗯？我家闺女什么时候生的崽儿？”
　　“现在已经不是你家的闺女了。”楚辞先是颇有暗示的提醒，然后才说：“大概三个月前生的。”
　　楚辞毫不犹豫：“想看。”
　　“你怎么来的？”
　　“坐地铁。”
　　“那我送你回家。”
　　“行！”
　　裴九歌依旧坐在副驾驶，他拿着楚辞的手机，翻看他的相册，里面的小奶猫简直能把人萌化。
　　坐在驾驶位上的楚辞看到裴九歌被那一窝小奶猫吸引住了，无声的笑了。
　　店里。
　　“阿然，你在看什么啊？”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宋然揉了揉对面女朋友的头，然后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个虾滑。
　　“哦。”女孩儿欢喜的吃下去：“刚才是谁给你发消息啊？”
　　“科室的医生约我周末去吃串儿。”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泡温泉的打算，他只是看到了裴九歌和那个人在一起吃饭，心存了试探。
　　看到裴九歌在那个人面前笑得开心，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酸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