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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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破旧的筒子楼隐在黑夜里，偶有几格亮着微光。
秋雨渐大，落叶被风卷着，飘飘荡荡停在掉朱漆的窗棱上，晃动着想往半开的窗户里钻。
一只手将它捡起。
雨水洇开在戴着白手套的两指间。
镜头慢慢往上。
边缘反着光的金质肩章，整齐的风纪扣，白皙的下巴，以及一张压在帽檐下分外俊美的脸。
男人坐得笔直，看着窗外某处，悠忽间将指尖的树叶弹了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慢慢在身边站定。
“下雨了。”轻柔的叹息。
“是。”男人把帽子放在化妆桌上，“一直在下。”
女子撩了撩耳边带着潮意的发丝，话里有话。
“会停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看人。
男人略微仰头。
眼前的是他的心上人，刚洗浴完，白皙的皮肤透着粉，眼神比窗外的风还缠绵。
女子伸手。
葱白的指尖从金质肩章上轻轻抚过，慢慢往上。
男人眼神猛然幽深，他单手拦住女子的腰，一把将人按坐在自己腿上。
白嫩的大腿摩挲在军裤上，女子没压住小声惊呼，脸带羞意的将双臂环上人脖颈，动听的声音有些颤抖。
“远安。”
被白手套包裹着的手从细瘦的腰肢往上，纯白与暗红在暗淡暖黄的灯光里无声缠绕。
在要接触到肩部的皮肤时，手蓦地停住。
“——帮我取掉。”
男人声音冷硬，但如此暗哑低语，显出几分难得的柔情。
女子眼里微闪，不敢看那双眼睛。红唇轻启，贝齿咬住手套，轻轻拽了下来。
手套下的指尖有些过分苍白，生着薄茧，他抬手扶住人下巴，拇指轻轻压过唇面。
“用了我送的胭脂？”
女子点点头。
男人眉眼突然变得柔和，他慢慢靠近，声音低缓：“我很喜欢。”
窗外的雨声混着风声，淅淅沥沥的，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
即将贴上的那一刻，男人忽然微顿，隔了两秒，女子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别开脸。
“卡！”
林导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芮月雁，你愣着干什么，沉浸其中了吗！”
被叫名字的女子哀怨转头：“林导，看破不说破嘛。”
因为身体转动，芮月雁本来只是虚虚环着人脖颈的手，搂得更紧了些。许以朝急速将脸往后仰，才堪堪避过差点撞在脸上的柔软。
“朝朝年轻又好看，谁能不迷眼。”芮月雁脸上带笑，伸手想去摸人的脸颊：“我只是犯了一个都会犯的错误。”
许以朝避无可避，出戏后冷淡的脸显出一丝窘迫。
芮月雁是这部电影的女主，今年29岁，但饰演23的角色也毫无违和感。
她对许以朝来说是前辈，不论从资历、年龄还是咖位来讲。对方童星出道，是难得的演技与流量兼具。
许以朝之前没跟芮月雁接触过，不知道人私下的性格是这样——反正本就话少的许以朝更加沉默寡言。
“别贫了。”林导感觉自己被气得眼冒金星：“补一下妆。”
——芮月雁唇边的胭脂有些花了。
许以朝将腿往下放，好让人方便下来。
“弟弟可真贴心。”芮月雁笑意盈盈。
许以朝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站起来：“没有。”
芮月雁还想再逗人两句，林导眉头皱了起来。
“抓紧抓紧，化妆师呢，给许以朝再上点黑粉，要曝光了都。”
“就是就是，比我这个女主角还白。”芮月雁眼巴巴的：“冷白皮啊羡慕死了，能不能复制粘贴啊。”
许以朝本来不想接话，但被直勾勾的盯着，只好回道：“不能，除非有控制面板，可以程序植入。”
芮月雁一愣，忍不住扑哧一声，用讲悄悄话的语气大声跟化妆师分享：“是不是很可爱。”
化妆师嘴角笑意压不住，看了许以朝一眼，好心解围：“别动了，画不好了。”
林导用手指了指人：“笑！待会进不去情绪，让小许这个拍了一天一夜的人陪你NG，你还拍过一次，看丢脸不丢脸。”
芮月雁冲他翻了个白眼。
林导像陀螺似的转了一圈，将出现问题的地方进行调整，然后来到许以朝旁边。
“刚才芮老师没接住，你也有问题。”
“你亲个人亲得犹犹豫豫做什么，喜欢了十余年，一直恪守本心，如今这种形势下，动作要求轻柔，浓重的情绪就要表露在眼里，明不明白？”
“嗯。”
“你自己好好揣摩一下。”林导展了展手里的剧本：“电影跟电视剧要求不一样，你——”
“嗯，谢谢林导。”许以朝说。
林导轻咳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哈哈，让你叨叨。我们朝朝可不喜欢听人说废话。”
芮月雁一边补妆，还一边发来嘲笑。
两人是多年好友，又开始了经典的互怼环节。
许以朝微闭着眼，任化妆老师动作。
这是一部民国题材的爱情电影。
这种题材的电影搬上大银幕是一个挑战，至今影史上还未有大获成功的案例。所以虽然由林顾执导，资金演员方面依旧不太美好。
剧组开拍已经两个月余，许以朝就是被临时找进组的。
他演的角色是男三陆远安，跟女主、邓清如青梅竹马，后经战乱分离。归国回来继承家业、手握重权，却跟女主站在了对立面。
立场让他痛下狠手，爱又让他瞻前顾后，有了唯一软肋。
如果放在副本里，他就是那个可恶的伤害主角团的反派boss，最后被人反杀。
今天拍的算是男三感情线中最浓的一场戏。
主角团要攻进要塞，就必须除掉被围在城墙铁壁里的陆远安。
行动多次失败后，最后女主给他递了信，邀请人来家里坐坐，本以为会拒绝的陆远安，深夜独自前来。
——来赴一场鸿门宴。
“action！”
场记打版。
“用了我送的胭脂？”
指尖将唇脂晕开在洁白的皮肤上，声色低哑，深沉不可捉摸的眼眸里有细碎的笑意。
“我很喜欢。”
邓清如坐在人腿上，纤细洁白的脖颈弯成一个弧度，耳后的发丝晃落，拂过眼前凑近的脸。
男人微闭着眼，看上去俊美而无害。
她却不可避免的想到人高高在上，满脸冰冷的碾压人头颅的画面……血溅了一地。
下巴微偏。
陆远安倏忽睁眼。
视线里是邓清如簌簌发抖的睫毛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
他手指一顿，面上无所觉般，轻轻吻在人嘴角。
“冷吗？”
陆远安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人系上，他动作专注又温柔。邓清如却手心冒汗，嘴唇开合数次也没能说出话。
陆远安又替她整理了头发，拦腰而抱，让人坐在床上。
他捏着邓清如的下巴，邓清如跟人对视，最后柔顺的闭上眼。
陆远安唇角微微一勾，他慢慢俯身，最后却停在上方。
他伸手轻轻弹在人脑门——一如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邓清如握紧的拳头松开，惊愕睁眼。
陆远安已经松开她，行至窗边，抬手将淅淅沥沥的雨声关在了外面，便站在了那里。
“过来坐啊。”
她小声道。
陆远安靠着墙体，细细打量整个房间。
虽然有些破旧却很温馨，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粉色，可爱的小摆件一动一动——他目光忽然顿住，神色暗淡下来。
那是一张跟男主的合照，两人都笑得开怀。
邓清如顺着人的视线看过去，后背一紧，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收拾的时候竟把这遗漏了。
不过陆远安却没发作，反而神色有些怀念道：“我在你家楼下待过很久，有好几次都想上来，又不太敢。后来，便想着去对面——”
邓清如神色一变，手伸进铺盖里。
“别动——你没我快的，小如。”
邓清如抬眸，直面黑洞洞的枪/口。
她神色紧绷，陆远安却冲她笑了。这一笑，仿佛从那身位高权重的皮囊里挣脱出来，也不过是个二十五的少年郎。
“我就不过来了。”陆远安往左一步，让自己暴露在窗户前：“这是你最喜欢的花色，”
他手轻抬，对准面前的人：“别弄——”
砰！
玻璃破碎，在空中停留半秒，又如浪花飞溅而去。
“——脏了。”
陆远安嘴角流出了血，他低头看着胸前的汩汩流血的地方。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陆远安看着邓清如，笑还未展开，身体晃了晃，缓缓跪了下去。
手里的枪滑落在地，转了几圈停在角落。没人知道，那慑人枪口里空荡荡的弹夹。
暖黄的光流淌过肩章，染着血的下巴，又一寸寸暗下去，与此同时，破门声响起，喧闹涌进来。
“卡。”
林导看着监视器：“勉强过了，今天就到这。”
一句话落下，大家都松了口气。
“收工，收工，辛苦大家。”
一场大夜，大家都很疲惫，安静的收着设备。
副导演拍拍手：“下午五点拍第二幕十三镜，相关人员请准时到场。早餐已经到了，都记得去吃了再睡。”
芮月雁披上外套，跟许以朝一起站在监视器前。
听林导讲了一会戏，芮月雁没什么问题先回去了。
“眼神还是差点意思。”林导看向许以朝：“没女朋友？”
许以朝沉默。
“那男朋友？”林顾忽然想起来，“你跟那个岑年——”
“导演。”许以朝开口打断。
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林顾也停下话头。
“合同好好看，你经纪人那边知道吧？”
他后知后觉的有点心虚。
前天吃饭谈的时候感觉许以朝参演的可能性不大，结果第二天一早人就来了，这合同签的多少有点趁人之危。
许以朝几不可察的顿了一秒：“知道。”
“那行，早点回去休息。好好找找感觉。”
进组就开拍，连着白天加大夜，此时看着人难掩疲惫的眉眼，林扒皮良心发作，勉为其难的安慰人一句：“还算不错，这些镜头本来都没打算要，现在还有些可以用。”
林顾说着拍了拍许以朝的肩背，明显感觉掌下的肌肉突然紧绷。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林顾眉毛一扬，连说带哼。
许以朝：“……”
他能理解芮月雁跟林顾为什么是多年好友了。
“林导，我要出去一趟，明天八点之前回来。”
本来按安排，这场戏后，许以朝的戏在明天八点开始。不过因为不可控因素太多，也可能调整，所以只要离开剧组根据地，许以朝习惯跟导演知会一声。
“做什么？”
林顾眉毛一下拧起来。
他今年也就刚过四十，平日不修边幅又四处跑，浓眉浓须，乍一看跟游戏里挖矿工人挺像的。
“不是都说你事少吗？”
林顾被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陆远安原本这个角色的出演者就是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还两头轧戏，最近网上舆论吵得沸沸扬扬，无法正常拍摄，气得他宁愿重拍也要换人。
所谓的资金角色困难，也只是相对以往来说，林顾的剧组怎么也轮不到许以朝。之所以选他，就是看中人事少听话。
他语带讥讽：“景树有这个本钱，你可没有。”
周围靠得近一点的工作人员瞬间噤若寒蝉，林导不算特别凶，但因为这臭嘴跟急脾气，不少人被说哭过。
许以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有一个商务，之前跟你讲过。”
林顾一回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啧，我这破脾气，一上头就这样。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许以朝说着掏出兜里震动的手机，他看了一眼：“我经纪人到了，就先过去了。”
“行。”林顾已经埋进了自己的镜头里，背对着挥手：“记得去拿早饭。”
天光微亮，雨还在下。
这边是剧组自建景，没什么人，许以朝撑着出门前被工作人员塞手里的伞，在路边站了两分钟，熟悉的车才出现。
“怎么不把我继续拉黑？”
林婉琴坐在车里，她身着黑色套装，妆容精致，优雅的神态在看到许以朝那一刻有些崩盘。
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拿下好资源，一转头许以朝就背着她扎这里面来了。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好歹通知了我一声。”
“许以朝，”林婉琴深吸口气：“你最好有说服我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