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是乙女系统》希存君

44、第四十四章

　　果然下大雨了。
　　闻曦刚踏进破旧的楼道，身后一道银色的屏障将昏暗的楼梯间与外界断开。
　　“呼，运气真好。”
　　顺着记忆中的楼层往上走，脚步越来慢，最后停留在白墙红字面前。
　　“父债女偿！！！”
　　“陶建明还钱！！！陶宁还钱！！！”
　　类似的话语密密麻麻写在上面，脏话狠话重叠在一起，最终幻化成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反复刺向那个还没成年的女孩胸口。

　　食指轻抹最近的红字，还没干，是今天写的。

　　陶宁的家庭情况，闻曦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父亲陶建明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酒吧钢琴师，小时候家里还算富裕，后来为了帮朋友得罪了人，犯了事，才被关进监狱。
　　在闻曦看来，陶建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好人。

　　“你终于来了，这么大雨，再不回来我都打算让司机去接你了。”池静卷起裤脚和衣袖，左手抱着不锈钢盆，右手叉腰站在门口。
　　陶宁家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家具倒地，十分混乱，路薇薇在和陶宁以及她妈妈一起将沙发归位。
　　闻曦：“发生什么了？”
　　“还不是因为陶宁她那个监狱老爸，欠了钱自己还不上，居然把陶宁现在住的地方告诉那群要债的人了。”池静声音细如蚊，说几个字就回头看一眼。
　　“烦死了，等会我就打电话要我爸好好教训那群人，竟敢惹池家，哼！”
　　闻曦：“心疼了？”
　　“说什么胡话，我今天赏脸来她家吃饭，饭没吃到，气倒吃到不少，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安排了人来把那些油漆处理干净，得下去指挥他们，你先进去吧。”池静侧过身让闻曦赶紧进去。
　　话不多说，闻曦进去后马上帮忙清理现场，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家里基本恢复了原样。

　　陶宁妈妈一瘸一拐扶着墙壁走路，满是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重新去做饭。”
　　路薇薇擦擦脖子上的汗：“阿姨，不用那么麻烦，我们早定了外卖，现在雨也小了，要不了多久就会送到。”
　　从闻曦进门后，发现陶宁一直在低头忙活，默不作声，现在更是坐在已经变成废铜烂铁的钢琴前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
　　爸爸为什么要把我和妈妈的新地址告诉那些人，明明我都说了我已经在赚钱了，我会把他欠的债还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精心呵护的指尖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点点红色，掌心隐隐作痛。

　　路薇薇坐在一旁帮阿姨上药，青青紫紫一大片，心疼地说：“幸好今天我们来了，下次可怎么办？”
　　陶宁妈妈苦笑摇头：“这都是命。”
　　闻曦：“我有套空房子，可以给你们住。”
　　陶宁：“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想什么呢，又不是送你，我是租给阿姨住。”闻曦环视四周，又补充，“不过那套房子没你们这间好，更小更暗更窄，说不定你住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
　　陶宁：“真的假的？你还会住那种地方？”

　　闻曦，转校生，闻家人，有一个亲弟弟，闻皓堂妹，父母双亡。
　　这是闻曦的对外标签，也是大部分人对她的表面印象。

　　闻家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孩，幸运又可怜的千金。
　　她的过去并不隐秘，只要去调查，一目了然。
　　被不喜，被拐卖，被虐待，被找回。

　　但很明显，路薇薇和陶宁并不会想到要刻意去搜她的背景。
　　池静父母倒是有可能。
　　路薇薇虽是闻曦幼时的玩伴，但也仅限于“玩伴”，她不知道闻曦住哪，不清楚闻曦的家庭情况。
　　陶宁这种家庭更不会去在意别人的背景。

　　闻家，闻皓。
　　这两个词再加上闻曦上下学坐的豪车，让陶宁以为她也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公主。

　　闻曦把钥匙拍在缺了个角的桌面上：“那边可能会有些灰尘，我很久没回去过了，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们打扫一番。”
　　“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得替你母亲想想。”
　　陶宁沉默不语，随后点点头。

　　路薇薇：“那我就来安排搬家公司吧，明天，不，今天就帮你们赶紧搬走，睡这里不安全。”
　　陶宁妈妈红色眼睛，哽咽道：“谢谢，谢谢你们，我们家宁宁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重死了，居然没人下去帮我一起拿。”
　　大门没关，池静直接走进来，指挥两个穿西服的人把外卖放在桌上。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陶宁刚想嘲讽她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说什么重死了的话，目光触及到桌面某处，愕然失色，感觉全身的血涌入脑袋，好晕，好热。
　　“蛋，糕？”

　　池静叉腰昂着头站在她面前，欣赏陶宁震惊的神情：“吓懵了，不认识蛋糕长什么样了？”
　　“上次和曦曦帮老张整理班级资料，无意中看见了你的生日，是不是很感动？”路薇薇眨眨眼。
　　“寿星来来来，坐到中间，阿姨也坐过来。”
　　“这破地方怎么连灯都关不了......现在可以了。”
　　“许个愿吧，陶宁。”
　　陶宁握住拳头，闭上眼睛，用力吹蜡烛。
　　我希望母亲身体早日康复，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钢琴家，我希望父亲......啧，我希望能够早日还清父亲所欠的债。

　　微弱的烛光，灭了。
　　煌煌的顶灯，亮了。

　　众人：“生日快乐！”

　　“不要把蛋糕弄到我脸上。”
　　“是谁又把灯关了，偷袭！”
　　“哎呀，曦曦你误伤我，那我......也要还手，嘿嘿。”
　　“你们居然敢围攻本池大小姐，你们完蛋了！”
　　“好啊，陶宁，我帮你拿作业本，你恩将仇报，吃我一奶油。”
　　......

　　路薇薇临走前，给了陶宁妈妈一串电话号码，叮嘱道：“阿姨，今天比较晚了，我再不回家爸妈会着急，您今晚搬家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我已经安排妥当了，那边的卫生也不用你们搞，其实曦曦刚才已经让人去打扫了，她就是吓吓陶宁。”
　　陶宁妈妈抚摸路薇薇的手臂，含泪点头，想送她们下楼，被劝住了，她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
　　“都是好孩子。”

　　餐桌上的残渣早已被几人合伙收拾干净了，外卖买多了，还剩很多东西没吃，陶宁妈妈从厨房拿来几个大碗，把剩余的食物分装好，对陶宁说：“把这些端下去给奶奶吃，再跟奶奶告个别，妈妈现在就去把贵重物品整理好，咱们等会就走。”
　　陶宁端好碗，顺着楼梯走到阴潮的地下室，地面积水很深，每走一步，都会让臭气散出。
　　陶宁敲门后等了许久，终于听见门内缓慢的脚步声。
　　“小宁，你来了。”

　　如果闻曦在这就会发现，给陶宁开门的老奶奶正是她这几个月心心念念的唱戏曲的老人。
　　奶奶身上的服装还没来得及换，脸上的劣质化妆品画的妆也没卸，脖子上脸上的汗珠止不住的流，手颤巍巍接过陶宁的碗。
　　往常，陶宁送完吃的转身就走，不过今天不一样，她放下手臂，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奶奶可能怕陶宁又马上消失，着急说：“小宁，你等奶奶一下。”
　　三四分钟后，奶奶像个吃到糖的小朋友一样，笑呵呵的走了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让陶宁闭上眼睛。

　　甜甜的，好像巧克力，冰凉凉的，很舒服，陶宁忍住舔嘴唇的举动。

　　“睁眼吧。”奶奶宝贝似的将口红重新用布包好，塞到陶宁手中，“奶奶知道你喜欢化妆，这是大牌子，好几百呢，就当奶奶给你的生日礼物，以后啊，要好好读书，别惹你妈生气，我的小宁呀，以后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奶......奶奶，我和我妈要走了。”

　　父亲进监狱时她没哭，要债的找上门时她没哭，朋友们给她惊喜蛋糕的时候她没哭。
　　可站在奶奶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里待不下去了，您别担心我们，我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里，等我还完债，我想接您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话音落下，奶奶喃喃道：“搬走，好啊，这地方确实破，奶奶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以后记得多回来看看奶奶。”
　　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陶宁帮奶奶把门前的积水全部铲干净，并叮嘱每天要给她发短信或打电话报个平安，她以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奶奶。
　　“小宁，好孩子。”

　　闻曦回到家中，闻意幽怨的看过来：“这么晚，去哪鬼混了？”
　　“看样子思政课是今晚上的了？没想到二叔效率这么高。”
　　闻曦像往常那样抚摸闻意的头发，摸了两下就不摸了，手放到鼻前嗅了嗅。
　　“你几天没洗头了，脏了我的手。”
　　“那不是头油，是发胶！发胶！”
　　“小小年纪用发胶，你想成为税衡他爸吗？快点给我去洗了，还有小点声，别吵着别人了。”
　　温馨的氛围，不用顾忌的对话，没有厌恶，没有猜疑，这是闻曦一直所期待，所寻找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