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复活节（大和X佐井，鸣佐）》夏日奔跑

5、#5

　　佐井转过两条街道，天色是黑的，同样颜色的黑衣包裹他身体，转过自己曾居住过的公寓时佐井顿了顿脚。
　　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画都被从墙上扯下，像由伤口中揭掉的暗色伤疤，有一幅被撞在墙上，木框散落成几片。
　　果然，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连这里都不肯放过。
　　他已经解开了暗藏在大和身上的墨虫，知道他曾躲在公寓外的树干中监视自己，但他难以确定被窥到多少。佐井转身从窗口离开了，稀疏的天光落在他肩上，取根前辈，他皱眉，一时不能消化这些信息。他停下来张望了一会儿，确定大和没有继续跟踪，他又放出一批墨虫，收起卷轴落到一所房子的台阶上。
　　他在那木门上叩了一下，顿一顿，又叩了一下，屋子里没有灯光，佐井转动门把，闪身进去了。
　　取根正在等他，黑色的血流到地上，比阴影的颜色更深，佐井深吸了口气，平定了自己的心跳。取根歪着趴在桌上，佐井控制自己的墨分丄身去和取根谈话。
　　非常感谢。
　　取根突然把头抬起来，下巴抵在桌面上，他还有一口气，支撑自己不要死。我如果死了，毒虫会扩散到四周。
　　早就有这种觉悟了……取根对着佐井微笑，嘴角不断淌出血来，非常感谢。
　　佐井缓慢合上尸袋的拉链，取根仍在说，非常感谢。
　　佐井拉开胶带，取根说，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
　　佐井慢慢用胶带封死了那袋子上的气孔，取根还在说，感谢。
　　没什么可感谢的，佐井翕动嘴唇，我并不了解被人感激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你知道我为何感谢你，我……取根说，我忘记了油女一族的族地在何处。
　　不要骗自己，前辈。
　　取根笑了一会儿，停住了。
　　他想他一定是死了。
　　佐井将袋子抗在肩头，推门出去，根和追杀部队的人都想要这具尸体，他唯一能做的是送这年轻人回家。我不需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佐井躲藏进阴影，他不想知道关于“家”的任何事情，这个字在他脑海里浮现就像在白色卷轴上写下的“仲间”般浅显，模糊，充满不确定。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某一个瞬间想起了大和那双黑眼睛，和自己一样的冷峻颜色，却会温柔微笑。
　　他在街道的暗影中穿过了两道夜巡的关卡，油女的族地近在眼前了，他终于停下脚步，又躲在闭紧的门扉下平复了呼吸，一边轻微的用指甲刮门上的黑色涂漆。
　　一个戴着墨镜的族人拉开了侧门，佐井立刻躲开，那人扫了一眼靠在门边的尸袋，迅速拉入门中，接着那门阖上了。佐井听到上锁的咔嚓声。
　　原来死人也有地方可以回去，他蹲在电杆背后，原来人死了也是可以回去的。
　　那么我呢……他叹气，那么我也……
　　大和从隐蔽处跃下，膝盖顶住佐井后心，将他撞在石头地上。那孩子吐出一口血。
　　那么我……他被自己的血呛到，大和用短刀比住他脖颈，他缓慢的回头看了大和，那眼睛如自己回忆般漆黑，却和玻璃一样的脆硬，那么我也……我也……他转回头来，又吐了一口血，我也回去吧……
　　大和抓住他的头撞在地上。
　　我也……回去吧。
　　他闭上眼睛。

　　如他所想，大和是个温柔的人。不过他不明白究竟是哪种温柔。他开始对破坏他屋子的人感到憎恨，从没有过的一种隐秘的感觉，像是药锅里的气味一样慢慢升腾起来。他并不知道是谁犯下这令人恼怒的罪行，不过他想画作都是可以再补救回来的。
　　他在睡眠之前总是在回忆信，这样信就会路过他的梦境。
　　在信练习手里剑时，他总是在画画，但他画出来的利器却是有生命的，前辈说用那个可以降低下武器成本。难能可贵的幽默，让这些孩子快乐一整天，信看他的眼神是愉快又温暖的。
　　他想来想去，突然醒转了，发觉自己是在大和的背上。那年轻人正在喃喃一些他可能永远不会听到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和说，在喉咙里折磨他的名字，我并不想伤害你。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大和说，我用性命来……起誓。
　　从书页上看来的句子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虚伪是没办法看穿的，即使看穿了，你也不能拿它怎么样。佐井想要奉送这两个字给大和。我们没有可以用来起誓的凭借，我们的命不属于我们自己。

　　大和不会听见他的话，同样大和不会知道他听到了那句有些秀逗的誓言。哪有一个忍者不是死在战场上呢，哪有一个忍者得到了幸福的死亡……所以这是一句空话。拿一句空话来起誓，足够他死一千次，并下一千次地狱。
　　佐井转动脖颈，把呼吸吐纳到大和肩上。大和停下脚步，你醒了。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微妙，既不像是陈述，也不像是疑问，佐井想了一会儿，点头。
　　大和一时语塞，他抬起一侧胳膊来给佐井看，你的虫搞得我满身都是墨水。这句话莫名其妙得佐井皱了皱眉，他把脸颊贴到大和肩上，大和转了个弯，把佐井从公寓的窗子里塞进去。佐井噗一声落在地板上，大和叹了口气又把他抱起来。
　　我觉得我的样子好像抱着香蕉树不放的大猩猩。
　　佐井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没有说什么，大和等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已经不能说话。随便吧，他说，不管是猩猩还是香蕉……
　　佐井给他一个假笑。
　　谢谢你的表情，大和叹气，把佐井放上餐桌，这孩子老老实实的坐下了，大和看到他嘴角还有血迹。
　　受伤了？
　　佐井想了一会儿，摇头。
　　那就好，大和松了口气，我去给你烧水，今天洗过澡好好休息吧，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要再逃跑了。
　　佐井假笑着点头，头颅动得很慢。大和没说什么。他等着大和转到浴室去之后才又吐了口血水，很稀薄，似乎自己已没有那么多血可流，他还觉得有些欣慰，果然什么事情都是有尽头的，况且这点小伤对忍者来说算不上什么。

　　水大概放得差不多，大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白色浴巾，佐井低着头，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喂，去洗澡吧，顺便把衣服都丢到洗衣机里去。大和说着走到佐井跟前去，佐井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他把方才吐出的血水都偷偷的擦去了，好让大和误认为那只是一小片月亮光。大和把手搭在佐井肩上轻轻摇了摇，佐井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上身，然后将额头贴在了大和胸口。大和伸出胳膊把这孩子揽到怀里，拖住他的后脑吻他。
　　我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再次找到你，大和说，让我们结束这个游戏好吗。
　　他这种谆谆的口吻，让佐井觉得没什么可反驳的余地。大和说完那句话，又低下头吻了吻佐井的面颊，一片沙砾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还有一小块擦伤，像张贴纸挡在两个人之间。
　　夜深了，大和身上穿着的上忍马甲透着冰冷的铁味，佐井渐渐的在大和怀里睡着了，他嘴角没带着那样的笑容，但心里似乎感觉到快乐。情人，他找到一个陌生的词汇，伪的甜蜜与做作的外壳，他立刻就清醒了，大和正要把他浸到热水里。
　　水这种东西，无论冷热，总是让人醍醐灌顶，他明明是想到了什么才惊醒的，脸上现出的却是与热水相关的样子，伪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他审视胸口那一片淤青。
　　和从身体上渐渐浮起来的尘土。
　　他忍不住回想大和说得话，估计自己是知道了毁坏自己画作的凶手，并且明白了大和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没有下次了，他抬起眼角望向大和，大和与他隔着一层玻璃屏风也在洗澡，花洒的声音十分清脆。一会儿出去了，他叹了口气，把身体也一并给他吧，佐井把鼻子嘴巴一起埋到热水里，喝了一口水。这样一来就重生了，他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