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尽离欢》若*零

29、chapter 28

　　孝瑜走后，我独自留在了屋中。

　　将凌乱的床铺整了整，忽的发现那塌上沾染的刺目猩红在锦黄的被褥之上晕染开一朵红艳的玫瑰。我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

　　抬头望向窗外，白云在蔚蓝的空中轻轻浮动，如怀柔少女的恋恋情怀。我涩涩笑了，将满头长发高高束起，垂在脑后。挑出冬暖为我做的那件紫衣华服便合门而出。

　　如此好的天气，闷在屋里可是浪费了。反正孝瑜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我先四下转转再说。

　　河南王府的建造一直深得我心。有世外桃园般的静谧的美。漫无目的的游走，竟不知不觉踏入一方小园子内。目光四探，园子中央有方池塘，上有假山小瀑布，煞是迷人。

　　我痴痴朝那小瀑布前靠近，却无意间碰见了茚萑。

　　她斜坐在那小池塘边，左手轻捋起右手的袖子，将丝帕在水中摆动，引的层层涟漪在她指下散开。身后两名侍女左右默立，目光柔柔的望着身前的主人。似有叹息。

　　心头微微一紧。我立即转身朝别处走，不想脚下一个趔趄，踩断一根枯枝。

　　“谁？”温柔的女子声音带有丝丝警惕传过来。

　　暗叹一声，不禁笑着转身对她一施礼，“小夫人！”

　　她先是一愣，随即嫣然笑了，“是穆公子啊，多日不见，你身体都好些了没？”

　　“已经好多了！”我说。

　　她点了点头，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我踌躇须臾还是问出声，“听说小夫人病了，是何病？现下好了没？”

　　她眸光诧异探向我，随即笑道，“染了点风寒，并无大碍！”

　　我这才放心点了点头，便说，“穆尧还有要事，得回去了，小夫人定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在伤了风寒！”

　　她礼貌的笑着，“多谢公子，那茚萑就不送了！”

　　流水潺潺，我手捧一汪清水从面上冲过，那湖面倒映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

　　“穆尧，说过了，不准愧疚的，她不过是生了病，与你无关。你答应孝瑜的，只为他一人伤心难过，不可再这样下去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如今的形势不容许自己的不忍。和孝瑜多留下一些美好才是最真实的！”

　　甩了甩脑袋，我对着水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站起身朝屋中走去。

　　孝瑜说今夜会有惊喜给我，那么是什么惊喜呢？

　　还真是有些期待呢！

　　******

　　孝瑜回来时，我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感觉唇上无端一凉，我悚然睁眼，见到的是他一张近在咫尺的似笑非笑的脸。

　　我一股脑从塌上跳起来，挠着后脑笑的很不自然，“你，你何时回来的？”

　　他的朝服还未退去，显然是刚到家没多久。我被自己的后知后觉惹的一阵尴尬。

　　“刚回来，”他含笑看我，走到我身边道，“昨夜没睡好吗？怎的就躺这里睡着了？”

　　一想起昨夜那旖旎之景，我尴尬的厉害，忙笑道，“春天嘛，人都是这样的！”

　　“哦？是吗？”他似笑非笑看我，“我可是记得自己昨夜被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了整整一夜呢！”

　　“啊？”我赶紧垂下脑袋，窘迫的恨不得钻入地面。

　　他哈哈大笑出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不过呢，本王很是开心，就不和她计较了！”

　　嘿，这人，怎的还要和我计较？是我一夜未睡的守着他，现下到是我的不是了？愤愤不平瞪他一眼，他笑的更开心了。执起我的手，对门外吩咐说，“都进来吧！”

　　雕花门立时走进两名绿衣丫鬟，朝着我们微微一欠身。我不解看他，孝瑜侧目柔柔望我，转首对那两名丫鬟道，“好好侍侯夫人！”

　　夫人？愕然看他，他却是笑的坦然，不给我任何可疑问的机会，将我转而交到那两位丫鬟的手上，“不管等会让你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莫要拒绝，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的！”我炯炯望他，他笑了笑，“去吧，我在此候你！”

　　******

　　天色渐渐入暮。霞光四射，映的面孔泛着淡淡红光。

　　一路走的甚是缓慢。更奇怪的是，那两位丫鬟带我走的路是寻常未曾走过的，格外偏僻。我不禁将孤疑目光投向她们，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这里越走越偏远了！”

　　她两不说话，只默默领着我前行。半晌，我们走进了一座苑内。那苑门之上镶着两个字“云水”。我不禁奇怪，云水？何意？

　　疑问未定，倒已被她两扶着走进一间厢房。房内光亮如白昼，中间一座宽大的水池，水面氤氲着朦胧雾光，空气之中蔓延着一股清淡袭人的香气。

　　这分明是个浴室！回眸望向她们,“你们带我来洗浴的？”

　　小丫鬟颔首，“请夫人更衣入池吧！”

　　我蹙了蹙眉，真不知高孝瑜打的什么鬼主意，这好端端的带我来这么大的浴池洗什么澡？

　　暗自斟酌一会，既然是他要给我惊喜，就先随着他的意吧，反正我自己也挺想洗澡的，“要我洗浴可以，但是你们不准在这里，可以到门外侍侯！”我最不习惯洗澡时被人直视的感觉，虽然都是女人，但感觉上还是别扭了点。

　　两个小丫鬟一阵为难，我道，“没关系，王爷那边我自有交代，就说是我自己要求的！他不会责怪你们！”

　　芳香馥郁，流水潺潺。我将自己浸入这温暖舒适的水池中，闭目养神。直到两位小丫鬟见我久久不出声响，才不放心的走进来惊醒了我。

　　我无奈望向她两，她们面色有些懊恼，随即又拿出白色单衣为我裹上道，“夫人若洗好，就请出来吧，奴婢为您更衣！”

　　我颔首，随她们一起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坐落。她们对望一眼，忽用一方帕子蒙住了我的眼，黑暗如潮涌来。我惊道，“这是做何？”

　　“夫人莫惊，王爷吩咐说要蒙住夫人双眼，所以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不会伤害夫人的！”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不禁又奇怪的紧，到底要做什么？

　　因看不见，只能感觉那两为小丫鬟一会在我头上忙活着，一会又在我脸上忙活着，涂抹擦画，感觉像是在化妆。我揪着衣摆，有些紧张。

　　须臾，她们忽又将我扶起，在我身上穿了笨重的衣裳，一层层如花瓣般将我紧紧包裹其中。有些燥热起来，“好了吗？”

　　“请夫人稍等一下，快好了！”一个小丫鬟甜甜答。我叹口气，又经着她们侍弄了一翻，才被她们搀扶着走到凳子上坐下，可双眼还是蒙着。

　　我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吗？”

　　可是等了半晌也无人应我，奇怪之下，我双手扯上帕子，正欲掀去，却惊觉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瞧你性急的，这点繁琐就忍受不住了？”

　　“孝瑜？”我诧异，“你何时来的？”

　　“刚刚才到，”他笑道，双臂环抱住我，“就知道你会受不了，所以没忍住来看看你！”

　　我赧然一笑，“你到底要给我什么惊喜呀？我已经好奇的不行了！”

　　感觉唇上一热，他在耳边柔声道，“莫急的，听我说，闭着眼不要睁开，我要亲自为你画眉点唇！”

　　心中动容，这样温馨的画面,我从未体会。不禁乖巧的合上双目，凭他为我扮作女儿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室人！”

　　他在耳边轻唱而出，我猛一怔，这诗，这诗不是出自《诗经》里的吗？并且是形容女子出嫁时的情景，全诗以桃花来形容女子之容貌，祝福她的婚姻美满。

　　一阵恍惚，耳边动人的歌声仍在飘扬。我鼻中一阵酸涩。孝瑜,孝瑜难道在为我画新妆?难道他今夜是要娶我?

　　“好了，把眼睛睁开吧！”他柔声道。

　　微睁目，有烛光流进，染亮一室风光。铜镜里倒映着凤袍霞帔、银钗金钿的俏丽女子。朱颜清秀，风姿绰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双手颤抖着抚上面颊，在心底里一遍遍疑问，这，这是我吗？

　　“你好美！”侧目，对上他暖暖的双眸，我痴痴笑了，“你要给我的惊喜就是这个？”

　　他颔首，在我额上一吻，“我要娶你为妻！”

　　泪在眼眶之中滚动，这个傻男人，我从不在乎那些名分地位的。我只要有他便够了。不过，我虽然这样想，但见他为我做的一切，还是感动到不行。不禁回握住他的双手，默默传递我的心意。

　　他拥我须臾，忽道，“穆尧，在此等我，我去换件新郎的衣服！”

　　******

　　默默坐在镜前凝视自己的容颜，前世中，女子大婚总是喜欢穿白色婚纱，仿效西方的礼节。而忽略了我们中国本有的传统婚姻的美韵。其实这样的风冠霞披真是美若谪仙。为何都不愿盛行古代的婚姻礼节呢？百思无解，我微微摇首，一想起今夜便要嫁作人妇，心中百感交杂......

　　若是爸爸妈妈知道我在古代成亲了，会作何感想？他们会祝福我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吗？

　　“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传一声疑问，我立即回眸，却猛然怔住。

　　对面的他亦是穿着大红华衣，黑发高束，面如冠玉。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不知是否因烛火的暧昧光影抑或是彼此不经意流露的脉脉之情，双双面如桃花般红艳，衬的满室皆风情。

　　“看什么如此出神？是否穿的太怪异了？”他尴尬一笑，“我自来也不喜这种红色的衣服，但大婚时，男女都要以红为主，你就先忍受着些！”

　　我摇首，步步走向他，“不，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衣服，孝瑜，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

　　他眼中柔和一片，“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穆尧,你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被他牵着走回了我们自己的厢房，案上龙凤双烛摇曳，在我眼前的喜帕上投下两朵明艳的亮光。

　　我们执手相视一笑，三拜之中誓许永恒。

　　“尧儿，”他轻唤我，“如今你已是我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长相守兮永不负卿！”

　　“好！”紧纂住他的手，我有些哽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暖暖的笑了，窗外明月高悬，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残暴时代，双喜烛泪见证了我们的爱情。就算我们的婚礼再怎么简单低调，我依然觉得快乐！只要有心爱之人伴左右，其他的又会在乎什么呢？

　　我起身，拔出自己的几根头发，又拔出他的几根，他疼的皱眉轻呼，“尧儿，这是做什么？”

　　我笑了笑，把他的青丝与我的紧紧系在一起，“民间有传说，男女大婚之夜把青丝结在一起，就叫结发之妻，形容他们恩爱到永久，永不分离！”

　　“傻丫头，”他抱住我，“我们怎么会分离呢？我要一生一世的守护你，爱护你！如果此生不够，那么来生我还要与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厌倦！”

　　他潋滟的眸中泪光跳跃，我笑了笑，目光紧紧绞着他的容颜，“孝瑜，我想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颔首。扣住他的十指，心间溢出满满的幸福感。我启唇轻唱而出，“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泪水滚落，孝瑜，从此以后，我们便紧紧相连了！就算以后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后悔不会难过，因为此刻有你，我已知足，像你说的，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真的瞬间可变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