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花》木星的卫星

4、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无论如何，为了再见小麻雀一面，我决定连夜去拜访兰茨。
　　推开餐馆的门，夏日夜晚的习习凉风扑面而来。灌木丛里萤火虫纷飞，就像是漫天的繁星坠落在了人间。
　　我一意孤行地朝画家和餐馆老板所指出的兰茨住所的方向走去。在这样的良夜里，只要能见上小麻雀一面，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海伦紧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听见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伊恩你不要冲动啊。你今天不是还嘲笑我看狗血小说满脑子幻想吗？你不会想要带着兰茨的，呃，情人私奔吧……”
　　而我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选择权在小麻雀的手上，如果她根本就是被兰茨囚禁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远走高飞。
　　兰茨的住宅在山中，山上的羊肠小道人迹罕至，郁郁葱葱的青草几乎要把道路淹没，森林的影子在风中变换宛如鬼魅。
　　月光下一只蝙蝠掠过我们的头顶，海伦的尖叫声在山中回响，格外凄厉。
　　我回过神来，突然发觉也许自己不该连累她，回头劝她回到达科镇上去：“海伦，别跟着我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没办法向妈妈交代。”
　　海伦理了理乱发，轻轻地摇头。她性格向来倔强，一旦认定了绝不让步。我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走在前面。
　　我们走了大半夜才来到那扇生锈的雕花铁门的前面。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圆月格外饱满，清冷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
　　海伦一边弯下腰喘气，一边打量我：“我们现在看起来好像那种午夜出没的幽灵。”
　　我轻轻碰了碰铁门，暗红色的铁锈片片剥落，门枢旋转着发出呓语般的吱吱声。
　　庭院里铺满了枯枝败叶，我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月光下，肩膀上乖巧地落着一只蝙蝠。
　　“那就是你说的小麻雀吗？”海伦轻声问。
　　穿着黑袍的小麻雀微笑着望了过来，我感觉我的心脏狂跳，即将撞破胸腔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马丁街上游手好闲的童年时光像是一幕幕像是彩色画片一样鲜明。
　　我仿佛还置身于小麻雀不告而此前的那个剩下，坐在街边拿着他送给我的玻璃珠，等待他从街对面朝我走过来。对着阳光欣赏其清澈透明的质地，透过珠子的阳光在我手心留下水波纹般的淡淡影子。比玻璃珠子的影子更淡的，是我隐晦的心事。
　　而此时此刻，小麻雀朝我走来，我情不自禁地牵起她的手想要带她一起逃离这个寂寞的宅院。我拉着她朝雕花铁门跑去，仿佛门外就是美丽的崭新生活。在我浮想联翩的脑海里我们已经度过了大半生。
　　“伊恩，其实……”小麻雀却定在原地，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竟拖不动她。
　　我回头看她，她低着头欲言又止，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侧脸。
　　一旁的海伦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我心下一沉，难道小麻雀决定选择兰茨而不是我？
　　“伊恩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小麻雀就是兰茨本人呢？”海伦语出惊人。
　　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确实，我从来不知道小麻雀的本名。第一次在街头碰见她的时候，她只是告诉我，我可以称呼她为小麻雀。
　　我想我不能再用她这个字眼来称呼小麻雀，也就是兰茨了。
　　因为兰茨·罗斯，这个我一向鄙夷的二流作家，递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伊恩啊，你那时候从来没有发现我其实是男孩子吗？”兰茨低声笑道，“真是可爱。”
　　我这才发现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颤抖着松开了他的手。
　　兰茨偏着脑袋打量我和海伦：“我想伊恩你应该是翡翠日报派来找我催稿子的，不过这位小姐呢？是伊恩的女朋友吗？很漂亮呢。”
　　海伦急着澄清误会，连忙抢答：“不不不，我叫海伦，是伊恩的妹妹。”
　　兰茨眯起了猫咪一般的双眼，质问我：“妹妹？我只知道伊恩有个姐姐。”
　　海伦不了解兰茨跟我以前曾是青梅竹马的事情，这么解释事情真是越来越乱了。
　　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私奔不成反而误会重重，谁能料到今晚结局至此。
　　“先不提这个”，我开始拙劣地模仿海伦转移话题地技巧，“小麻雀，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嗯，我等你很久了。”兰茨领着我们走进宅子，他肩膀上的蝙蝠引路一般地在前面飞着。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他监视我们很久了。
　　宅门的铜质把手生了锈，上面飘着破碎的蜘蛛网，看起来是疏于打理的模样。
　　是否兰茨也是一只藏在暗处的蜘蛛，织下了命运的网络把我和海伦引导了这里呢?
　　兰茨点亮烛台的那一瞬间，我有点病态地心想。

作者有话说

　　兰茨是个黑切白，看起来有点病娇，实际上嘛，心很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