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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   葵照十年,潞州。
      灏莱山曲径通幽处的高墙大院外,两排官兵整齐列队,为首的乃是潞州府渠乡县县尹吴克秦。
      他十分恭敬地盯着石碑上的“幻月坊”三字,一连三个月的搜寻也没任何进展,如今只能靠这位天降的神仙了。
      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扎着牛角辨的小丫头。
      吴克秦认得此人正是幻月坊坊主的随身侍婢蕊心,连忙躬身上前:“坊主意下如何?”
      “我家坊主说了,幻月坊不做赔本的买卖,要想她出手相助,请县尹拿东西来换。”蕊心不耐烦地说。
      “不知坊主想要何物?”
      “我家坊主最喜丹青,越是美男子的丹青,她就越是爱不释手。”
      “哦…我明白了…”
      “明白还不去办?”
      吴克秦连忙恭敬施礼,转身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走出去没多远,吴克秦摸了摸胡须,心道:这幻月坊的坊主果真是不拘世俗眼光,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喜欢看男人,只是这潞州的美男子,恐怕只有那一位的丹青能入得了坊主的眼。
      回府后,吴克秦思量再三,找来心腹师爷,两人叽歪一阵后,从县衙府库里取来一幅丹青,并让师爷入夜连同案牍亲自送到了幻月坊。
      又是一个月缺之夜,鬼魅一般的影子从幻月坊外的竹林深处飞旋而下,进了院内。
      主阁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守卫,就连平日在阁外侍候的蕊心都不见踪影。
      来人一袭黑麻蓑衣,头戴箬帽,将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他放轻脚步,手握竹笛,踏进了阁中。
      岂料刚一进去,迎面而来一股酒香,紧接着便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尊客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他循着香味,迅速转身,竹笛指着身后的红衣女子,“把星落公子的画像给我!”
      红衣女子从竹笛所指处轻移莲步,摘下面遮,露出倾世容颜。
      男子差点儿看呆了,不过转瞬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又立刻紧握竹笛,“快点把画像给我!”
      “尊客,我这幻月坊有规矩,你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必定要留下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啊…”女子远山如黛,鬓拢蝉翼,只微微一笑,便可令人神魂颠倒,不过若是看她的眼睛,就会感觉她眸光凝冷,似是万年寒窟,“我想要你,遥家小公子。”
      被戳破身份的遥如缀顿时一惊:“你…”
      女子趁他神魂激荡之际,拂袖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竹笛。
      “小公子,想要兄长的丹青,就要以身来换,你可愿意?”
      他本想抽开竹笛,奈何她抓得太牢,一用力竟然连人带笛一同拽到了怀里,顿时满怀温香软玉,全身酥了半边。
      她趁机掀了他的箬帽,见到了他眉间蜿蜒的疤痕,抬腕就要抚上去。
      他匆匆将她一推,双颊通红,早没了来时的威风凛凛,“你干什么!”
      “当然是验验货。这世人都说遥家大公子遥如认,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小公子与其兄相比,要差得远,可依我看,小公子才是真正的松下风,柳梢月,尤其是这眉间的疤,甚合我意。”
      “恬不知耻!”
      “哈哈哈…”女子动情一笑,眉眼浮光流转,“小公子,我没记错的话,遥家犯的可是灭族大罪,怎么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还敢夜闯我幻月坊?”
      “把我兄长的画像还给我!”既然她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再隐瞒也没有必要。
      自从吴克秦隐秘地来幻月坊之后,他便盯上这里了。
      昨夜在吴克秦心腹师爷进入幻月坊大门后,院内的灯火恰好将师爷怀中裹挟的画筒照得十分清晰,他认得那是遥家被抄没的画,是这世间女子都得到的一幅丹青,上面画的人正是人们自以为所熟知的‘星落公子’。
      现在他要拿回属于遥家的东西。
      女子提裙翩然落座,随手拿起桌上酒壶喝了一口,“想要画像不难,你得留下。”
      说罢,她又弯了弯嘴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来之前,我的婢女去县衙报信,你猜他们走到哪儿了?”
      “你!”遥如缀紧握竹笛,按动机关,露出毒刺,“世人都说幻月坊坊主勾结官府,为虎作伥,骄奢成性,荒淫无度,今天就让我为民除害!”
      女子不惊不惧,反倒是像喝醉了似的,娇嗔一笑:“小公子,你说的勾结官府,为虎作伥,骄奢成性我都认,但是荒淫无度,我可不认,为了等公子出现,我夜夜独守空闺,纵然寂寞难耐,却也是矢志不渝,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你给我闭嘴!”遥如缀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神情激荡之间,竹笛直向她刺去。
      她不躲不闪,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竹笛的毒刺划过她的脖颈,血珠子瞬间溅了他满身。
      可她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情地看着他,似乎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似的。
      她用食指抹了脖颈上的血抚上他的脸,顷刻间血痕就消失不见了,她邪魅地勾起嘴角:“小公子,我不喜欢疼,下次学乖点儿。”
      他不可置信地愣了几秒,瞬间双腿瘫软,倒在了地上,然而神智却异常清楚。

      幻月坊主阁外,有人掌灯,大队官兵涌入。
      吴克秦跟随蕊心进入主阁,虽未曾亲眼见过幻月坊坊主那落迦,但一看到坐在主位带着面遮的女子,便立刻有种天子临朝的压迫感。
      他匆匆扫了一眼女子脚边还匍匐着一男子,便问道:“坊主所言的要犯可是此人?”
      那落迦挑手注视着指甲上的朱红蔻丹,用脚支起遥如缀的下巴,故意让他露出脸来,倨傲道:“此人是我的新宠,哪有什么要犯?”
      吴克秦只瞥了一眼,便觉得心惊胆战,仿佛见了鬼似的,连忙移开视线,“坊主…那要犯在何处?”
      “呵…”那落迦轻嗤一声,“把你府尹的令牌交由我暂管一日,你托我之事,一日后自有定论。至于他…县尹觉得像一个人吗?”
      听她说一日就能办成,吴克秦抹了把额间的汗珠,哆哆嗦嗦地说道:“像…真像…”
      “哦?”那落迦挑眉,起身走上前,“像吗?”
      吴克秦微抬眼皮,恍然大悟,连连摇头道:“不像,不像!”
      “令牌。”那落迦伸手。
      吴克秦乖乖地把令牌奉上,还欲分辨两句。
      但那落迦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滚吧。”
      等吴克秦领着一队人灰溜溜地离开后,那落迦扯下面遮,把遥如缀扶起来,并让蕊心拿了退醉红点洒在他的印堂上。
      不消片刻,他身上终于有了一点力气,不过打人还是不行。
      他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小公子,别这么看着我,刚才那人你认识,他好像也认识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单纯地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你活着不就是想报仇吗?”
      说到报仇,他的眼中闪过一瞬亮光,“是,我是要报仇,可和你无关。”
      “你东躲西藏了大半年,找到仇人了吗?”
      说到这里,他十分汗颜,确实除了朝廷的一道不明不白的旨意,他什么都没发现。
      “我可以帮你。”她俯身屈就,手指划过他眉间的疤痕,“我知道害死遥家满门的那只白鹞来自何人。”
      “来自何人?”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勉强抓到了她的手腕。
      他出自名门世家,虽性情洒脱不羁,但在男女之事上从未逾矩,这还是第一次抓着女人的手,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快告诉我!”
      “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就告诉你。”
      世俗礼仪家族规矩在他的脑海里匆匆掠过,最后定格的却是遥家满门被杀时的血雨腥风。
      他微握拳,咬紧了牙关,良久后抬头:“好,我留下。”
      “那只白鹞是一命魏州客商带来,最初送给了刚刚跳河死了的那位厉押司。”
      “魏州客商?兄长与本州府衙来往并不密切,那押司无缘无故怎么会把那只白鹞给兄长?”
      “那就要问问死人了。”那落迦拿起酒壶正要往嘴里倒,岂料被他一把夺过去,仰面一饮而尽。
      那落迦无言哂笑,心道这人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那壶酒可是她刚刚喝过的。
      “明天和我去一趟厉押司的家?”
      遥如缀晃了晃酒壶,里面空空如也,他垂下头,像是吃醉了一样,良久才又抬起来,不过并不是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她:“你到底是谁?”
      她有片刻的怔忡,转瞬又恢复了魅然的笑意,“我是这幻月坊的坊主那落迦。”
      他摇摇头,眼神有些涣散,看样子像是真的有些醉,“你不是,我总觉得…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那落迦抬手想要抚上他的眉头,被他一下挡开,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脸颊,“男女有别,你别碰我…”
      她放下手,不过却把脸凑近了,之前他中了醉颜红,浑身无力,现下又喝了热酒,果然还是没酒量,已然醉得厉害了,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啊嚏…”
      那落迦抬起头看向门口,蕊心无辜地捏着鼻子说:“司主,我实在忍不住了。”
      “进来吧。”她起身坐回座位。
      “司主,那县老爷摆明了就是要借你的手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你苦心经营的这大半年,难道就要为这家伙,入了吴克秦的圈套?你真的要替他查什么遥家灭门的真相?”
      那落迦摩挲着食指的蔻丹,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嘴角,“他是百年不遇的摇光破军命格,假如能够死心塌地跟着我,那将来定是一柄战无不胜的利刃。”
      “可是…刚刚速报司业火蜓传来的讯息,没有查到他的前世因果。”
      “速报司都查不到…”那落迦陷入短暂的沉思。
      速报司查不到的人只可能有两类,一类是下界历劫消去仙籍的神,还有一类就是前世曾与她有过恩怨纠葛的人。
      而一旁的蕊心则是急的又开始忍不住打喷嚏,“司主,他的前世不会和你有关吧?”
      那落迦凝思看着醉倒在地上的人,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他好像以前见过她,所以是前世因果循环,才让他恍觉此世认识她?
      “既是与我前世有关,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不过…蕊心?”她忽然想到出酆都之前,那人对她说过的话,于是眯着眼睛笑了笑,又说:“不如先扒了他的鞋看看?”
      主仆二人对视片刻,便立刻着手扒拉下他的两只鞋,瞬间一双布满伤疤的脚便露了出来。
      “司主…”
      “我看到了…”
      没有印记,只有伤痕,看得出他受了极大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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